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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不过一炷香时间，无欢一行已到。扬州城里不少平民见得那黑色骏马便知是无欢到了。不由得赞叹。这黑色骏马本名仙骐，乃是北地难得寻来的宝驹，一共不过四匹，无悲宠溺妹妹，送了给妹妹骑。谁知这匹仙骐见了无欢便听话温驯不已，真真天作之合。

云游带着两个好不容易进城游玩嬉戏不断的主儿上了楼。推开最好的滴水阁的门，见到已有两年未见的子清。“子清。”云游轻轻唤她名字，似有无限怜爱。子清慢慢的站起来，步履优雅，款款向前，手拢上云游的脖子，再一路抚上去，“怎么瘦了。”

凭这两个人如何忘我恩爱，都入不了无欢的眼了。她只看了坐在一侧的子凝，鼻若凝脂，粉面微红，杏眼似含薄雾，朱唇微启又止，举手投足一片温婉。子凝对上无欢呆呆的伫立那里，心中一动。这少年俊逸潇洒，一袭白衣，面庞清峻，比天下男子都多一分清朗，比天下女子都多一分倔强，眼神深邃，深棕色的眸子配上剑眉，直叫人感叹上天如何生出这般的人儿。子凝看见无欢手执龙头宝剑，想起之前宫中听闻，北府的无欢少年即得铭武宗宗主安与信的赏赐，得宝剑飞仙，此剑乃南齐建国之时太祖御赐以龙头为柄，与云游的吹血剑互为铭武宗剑门镇宗之宝，历来只授予最出色的弟子，想来这便是无欢了。“这位就是无欢了吧，子凝见过。。。”“不必，说来公主比我位份高，当时，我来参见行礼才是。”两人这一下，互相笑了出来，便依依坐下。

可甫一坐下，才发现身边两个家伙真是闹得不行。啸歌一路上渴了，见了桌上的茶就扑了过去，刚要拿上，便被一旁正百无聊赖的子璇抢了过去，自顾自倒出来喝。子璇看了一眼啸歌从不淑女的样子，更是瞧不上眼。更加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喂，你要喝别人也是要喝的好不好！给我递过来！”“你谁啊，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子！”话说到这里，子璇也不住的看了看啸歌，酷肖小儿之态，满头大汗，倒也可爱；浓眉之下的一双大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嗯，怎么觉得脸上一阵燥热。“拿去拿去！”啸歌方才拿过茶壶，忿忿不平，哼，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云游方携着子清的手坐下，相互寒暄一通，才算彼此认识了。子璇这才认识了闻名已久的无欢，这般奇妙好看的人物，忍不住赞许了一通。啸歌在旁看的更是不是滋味，从来她们三个出来就是人人都只认识只称赞无欢，这个臭丫头更是如此。子清看出小妹和啸歌之间的不妥，只是浅笑。子璇是昭明皇帝的幼女，自幼最是受宠，她的母亲万妃也正是受宠，有的人情世故，难免疏忽些。正在互相聊天叙旧之时，却听得楼下一阵聒噪。

四

“哎呀陆公子陆公子咱们今天真的有人在不能去滴水阁啊！”“什么狗屁！我就不相信，我堂堂安西节度使的公子还不能进去？！你给我滚开！马上好酒好菜的送过来！！”啸歌心里狠狠划了三道黑线，也难怪，这个滴水阁景色最为优雅，日日以白梨熏香，最是受人欢迎，但是，公子，你当这儿是妓院啊，这样胡闹。一时气血上涌，想出去教训一通，被无欢拉住，“我去吧。我去好些。”

“陆公子啊真的不能去啊!里面有贵客！惹不起的啊！”段老板死命拉着这个不知世事的愣头青，清流居的规矩是不可以随便说贵客名字的，特别是今天来的不是皇室公主就是北府贵胄，“我说，你倒说说是谁？我就不信了还能有谁！”

“安西节度使陆经次子陆俊，不知道我在你眼里算不算贵客啊？”

陆俊抬头一看，见无欢很是看好戏的一副表情站在那里。他父亲刚刚升任安西节度使，他的确不认识多少贵族人物。“你谁啊？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你父亲说来，还是在北府治下哦。”陆俊忽然想想，来扬州之前曾听说，北府的无欢在扬州铭武宗习武，父亲警告他，无欢不止是扬州一地一等一的王公，放眼天下也是无出其右，深受当今圣上喜爱和器重，“可不要招惹。”

陆俊当下有点挂不住。“不论你之前知不知道我是谁，现在你也该知道我是谁。不好意思，今日我在这里有贵客，你请别处自在吧。”陆俊有些觉得失了面子，竟强了气势道，“我是不知道你是谁，倒是说出来看看！”

无欢仰天大笑，霎时将飞仙抽出掷下，眼看剑尖都要落到头上，吓得陆俊一时不知所措。忽然间剑化人影，无欢已然出现在面前，将飞仙收回，一脸认真的告诉陆俊，“我乃北宫爵无悲的妹妹无欢。你若是觉得安西节度使的儿子当得不开心，我大可回去寻你三五事端，给你找点更好的事做，譬如到边境放马之类。嗯？”陆俊吓得屁滚尿流，无欢原地站在，终于还是憋不住大笑了出来。段老板正欲赔罪，无欢摆摆手让他自己忙去吧。

回到阁中，大家正在闲话。子清看看她，“你啊，又去把人家吓了一跳吧。”早年间无欢就见过子清，知道子清就是当今圣上的长女绛雪公主，也知道云游和子清的事情。“唉，那又能怎样？这样飞扬跋扈的家伙，吓一吓也就罢了。诶，姐姐此番前来，除了看看二师姐，还带了二位公主来，”说着有看了看一旁微笑的子凝，真是看得心都化了，“是不是来观摩比武大会的啊？抑或顺便还可以到周围玩一玩？”

云游笑笑，满眼甜蜜的看着子清，握紧了子清的芊芊素手，“是，正有此意。”子清回握云游的手，怜爱的看她一眼，“我说，想去铭武宗看看这一届的比武大会。父皇恩准，谁知这两个家伙知道了，便嚷嚷着要一起来。”“三姐，我可没有嚷嚷，璇儿嚷嚷个没完才是呢。”子凝娇嗔，手指戳了戳子璇的额头，“三姐，谁叫六姐这个最听话的也想来，那我不就更想来了。有三姐寻个由头，还有六姐这样饱读诗书的带我玩扬州，那多好玩啊！”子璇只顾自己说的开心，没注意到啸歌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自己，诶，这个蛮不讲理的公主还，满好看的哈？想起之前在扬州第一青楼含香楼见过的红牌雨馨姑娘，说不定，这个家伙再长大两年会有雨馨姑娘那种风骚与温驯兼有的迷倒众生的样子吧。不对不对，她才不会温驯呢，哼。

五

云游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子清了。虽然靠着那只极其聪明的隼两人通信不绝，但思念是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停止。饭毕，一行人走在大街上，云游准备带着大家好好逛逛，毕竟都好久没在扬州玩玩了。子清和云游走在中间，十指相扣亲密无间，不时耳语相思种种。无欢与子凝并肩而行，时而看看这里的小食，时而看看那边的布匹，子凝久居深宫，反倒对一般市井玩物兴趣十足。“你看你看，这个簪子真好看。”兴冲冲的走到小摊前的子凝拿起一件银簪子，“不过镶上了翡翠，许是比宫中那些华丽货色清爽些。”“呵。你看，我戴着好不好看？”子凝一时兴起，拿着便戴着头上，“好，极好了。”于是便掏出银子付了帐。转过身去，细心的给子凝戴上。四目相对，

竟然有些一见钟情的味道。子凝一时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嘴角的微笑却藏不住。无欢有点脸红，嗯，怎么办才好呢？即是那自己心里的这份感觉手足无措，亦对面前让自己心动不已的女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子璇和啸歌感觉真是不知道往哪里呆的好，你看前面那两对，一对好久不见显然是分不开的；一对越打越火热更是如胶似漆。可是这俩明显不对盘，可是又不得不走在一起。好啦，那就找话说呗，啸歌心想，“我说，璇玑公主，嗯，不对，子璇姑娘，”“叫本姑娘何事？”啸歌暗自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想说找本公主何事吧？“嗯，咱们找点话说吧？公主有什么好奇，啸歌可以回答你。”咦？为什么我这么低三下四的？和无欢说话都是没大没小的死党路数。子璇觉得这个家伙倒还有趣，“嗯？哦，那么，方小姐你家里是哪里的？”子璇没话找话说，

“我没有家。”

子璇偏过头看着嗟叹的啸歌，“我从小就是孤儿。小时候是乞丐，后来被师傅捡了回去。六岁一直都是在作杂活，9岁的时候遇上无欢。那个时候她是宗中名人，谁都知道她是宗主指定的高徒。但是呢，也多谢有她。她不喜欢那些其他纨绔子弟，却愿意和我这个做杂活的野蛮孩子做朋友。后来是她的举荐，师傅才发现我有练刀的才华才收我为徒。刀门之中除了我，全都是男子。要是没有她和云师姐陪我，我恐怕不会有今天。啊，我们这些贱民的生活，哪是你们这些皇室贵族能体会的啊。”

子璇扁扁嘴，心里却诞生了一份怜悯。“我。。。我也许不能理解你，但是。。。其实皇宫里的生活，也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好啊。。。我的哥哥太多了，太多了。”啸歌忽然想到些什么，“知道，我能懂。任是哪个富贵之家都是这样。天家更是如此。”不由得伸了个懒腰，“呵，还是这样自由自在好啊！”

“那，话说你们铭武宗，到底又是什么样子的啊？”子璇玩着手指，好奇的看着啸歌，“哦，这个啊。铭武宗是二百年前创立的，开山祖师叫扬辉。扬宗主是刀剑双绝，于是就开创了铭武宗的刀剑两门。云游和无欢是这一届剑门的最出色的弟子，她们的师傅叫风酽，一个很和蔼的老头。至于她们的两把宝剑，是因为她们是最好弟子所以获得了安与信，也就是现任宗主的赏赐。还有，剑门的大师兄宋毅恒也是很厉害的，仅在云师姐和无欢之下。他是北府的四大世家之一，家传宝剑叫无双剑。不止是来习武，也是来保护无欢的吧。我呢，属于刀门。刚才不是告诉你，刀门除了我全是男子。我师父叫展宵，唔，是很严厉很古怪的吧。刀门今年也就，嘿嘿，出了我和大师兄杜确。大师兄也获得和宗主赏赐的赤焰刀呢。”

正想往下说，子璇忽然问道，“那你呢？你的宝刀在哪里？”啸歌哈哈一笑，“今天没有带出来，我的刀叫金吾，”前面无欢忽然叫过小厮把三人的马都牵了过来，“我们骑马带她们会铭武宗吧，我怕呆在城里不太安全。”众人点头，无欢轻巧的扶子凝骑上仙骐，仙骐听话，健步而去。

一路上看着扬州城郊如画的风景，慢慢靠近了铭武宗所在。天色渐暗，夕阳黄昏，共此天涯。

六

回到铭武宗，天色擦黑，凑着云游和无欢都是剑门弟子，让三位公主就在剑门吃饭休息了。入夜，让着子璇先去洗澡，“不必不必，山后面就有一处温泉，今夜月色正好，不如三位公主一道去就是。”无欢忙命方啸歌去准备东西，自己和云游去备车。

皓月当空，星河浩渺，温泉里姐妹三个泡的正舒服。“姐姐，你是怎么和云游姐姐认识的？”子凝不禁好奇，子清微微一笑，“原先，我和二哥第一次来扬州的时候，来过铭武宗，就认识了她。那次，是一个人和婢女去瘦西湖，远远的就看见，另外一条船上，有一个白衣少年吹箫，正好能和我的古琴对上。对着对着，似乎心也互相对上。故意让船靠近，才认识了她。如此在扬州城里一来二去的游乐，便越来越熟悉了。长了这么大，并无一个人可以走进我心里，也就只有她。”子凝听得入神，这样的事也能猜的一二，“那，姐姐准备。。。？”“子凝，宫中争斗，本无我们女流之辈的事情。但反过来说，如果沦为争权夺利的棋子，今生势必一点幸福无望。这么多年我一直清冷，把自己置之世外，我只不过多自主一点。世人道，何苦生在帝王家。我只想和云游就这样相守一生。等到来年她出师了，我就自行和她天涯为伴去。”“那，姐姐不担心父皇和母后不答应吗？”“答应又如何，不答应又如何。我愿意跟随我的心去生活，否则天底下没有我的容身之所、立身之处。”子璇听得一愣一愣的，子清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那年，湖畔，那个吹箫的少年。真是好年华。”

子璇不由得叹气，“唉，三姐有云游姐姐，六姐一看就看上无欢，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爱我的人啊。。。”子清和子凝笑个不止，子凝打趣她，“你啊。不是，今天不是和啸歌聊的很开心吗？”子璇还是不淑女的翻白眼，心里想着啸歌挺好，却还是要说她，“她啊，有什么好啊。不如云游姐姐那么温文尔雅，也没有无欢潇洒。冒冒失失的，就爱胡来，她，”

还来不及多抱怨两句，一盆冷水从背后的山石之上泼下，“啊！！！”“哼！背后说我坏话！抢我茶水喝的事情一并算总账了啊！”啸歌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方啸歌你给我记住！！”原来那仨在山石上的冷泉中遵循铭武宗训练的规矩，以冷水沐浴健身。众人大笑不止。

月色极美，回去的路上，无欢把自己的长衣穿给了子凝，“小心不要着凉。”子凝微微笑，点点头。子璇有点愤愤，看着这俩相亲相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啸歌看着，有点过意不去，偏又觉得拉不下脸来，只得默默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