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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云游看的到子清惊讶的表情，自己只是在心里长叹不已。“是。殿下因为失血严重，有些毒素已经排解出来，但是府上军医实在束手无策。请，”“不必说了。老夫知道了。你也赶快送子凝回去，回去告诉御医杜老头我说是龟息散，他会治疗。子清，我们上路吧，想让无欢活着我们就得赶快。”

今夜其实星空灿烂，夏季的北府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玄芳根本无心欣赏，不眠不休的，她照顾无欢从她抵达良守大营直到现在。因为伤势太重根本经不起移动。从前线哨所抬回来就导致了伤口的进一步撕裂。玄芳也不管自己的身子骨根本经受不住疯狂的奔驰便从王府连夜赶了过来。期间多少人来劝来替，她都不走。勉强吃下东西也全然食之无味。

不是不累，而且完全没有办法放松紧张至极的神经。从担忧，到焦虑，以及更深的担忧和焦虑。无欢只是昏睡，发烧，几乎什么都喂不进去。军医们对这些只有基本的维持却没有解决办法。不论夜里有没有星辰有没有月亮，玄芳守着无欢，第一次可以完全肆无忌惮的对她说话，当着她为她流泪，抚摸她发凉的脸颊。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玄芳不止一次的想到无欢可能就会这样死去。曾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见到宋毅恒流露出那样担忧的表情。为什么你要为了她死去，为什么你要为了她不惜放弃自己生命去冒险，为什么。

我害怕的是，我来不及告诉你，我对你所有的卑微而深沉的爱。

七十

子清和朱元清到了良守之后，按着北府现在的一致作风，不眠不休又是处理伤口又是配药忙了两个通宵。第三日的清晨，云游把子清送回去安抚睡下之后。独自走出，来到宋毅恒的临时指挥处。“刚才。。。朱大人来说过了，殿下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你。”“师兄谢我干什么。”“啊，”宋毅恒揉揉脸，“我已经累得有些迷糊了。谢你就当谢绛雪公主吧。”“师兄，你对宗主的预言怎么看？”

宋毅恒长叹一口气，把头埋在肘间，“这事儿。。。啸歌来的时候我们也说了。。。云游，你也知道这个的。没有保护好殿下，是我没有尽到宗主和师傅交付的责任。也有愧我的父亲交付的责任。我有愧。。。”云游打断他，“不让她和杜确交手不可能，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被杜确打伤更没有办法。既然已经这样了，事在人为吧。”宋毅恒缓缓地抬起头，“事在人为。。。我会尽全力保护她的。”“朱大人可有说大漠孤刀有什么办法治？”宋毅恒摇摇头，“他说不知道，这门刀法和毒药加在一起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也罢，那而今岂不是只有先把她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再做打算？朝廷那边我想是不必担心了，朝臣们听的无欢重伤不起之后都噤声，皇帝也一改作风要全力抢救无欢。”“皇帝自然着急。啸歌只来匆匆看了一眼便走是因为瀚海那边收到一些来自高句丽很混乱的情报，一会儿说李高已经死了，一会儿又说李高正在秘密整军准备来攻，要一举收复失地。现在皇帝担心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件事之后杜确会不会联合高句丽打过来。他担心的是人心浮动。而今我们为了求医不得已放出风声，天下人都知道杜确和西羌骑兵的厉害。到时候打过来，单单是北府是顶不了多久的。为今之计，子静也许天天祈祷殿下赶快醒过来生龙活虎的站在杜确面前。。。生死边缘，”

宋毅恒站走过去，把手放在云游肩膀上，“岂是简单的生死边缘。如果宗主和师傅说的都一字不错，那根本就是殿下一生的分水岭了。”

一时气氛郁结，两人各自缄默不语。云游又告诉宋毅恒不少她目前秘密组织人手自立门户的事情，一切顺利也就安好。人来人往的将官们越来越多，云游方别过了宋毅恒出去。天气又炎热起来，无欢的伤口已经有些溃烂，阳光再灿烂云游也免不了沉重—分水岭，只怕早就拐弯了吧。

彼时子凝终于在自己府上醒来，睁开眼看见的是母后、皇兄、一票嫂子们的紧张不安的脸。“唔。。。”“凝儿你醒了啊？”“快传太医！”“啊呀雨蓉啊你怎么样？”一时间叽叽喳喳的，子凝的睡意反倒被他们吵得很浓，真乱啊不如再睡一会儿。“我这是，在哪儿？”“你在你自己的府上啊傻孩子。”太后怜惜的抚摸子凝的额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子凝想挣扎的起身，流朱赶紧上来把主子扶起来，在腰后垫上靠垫。“你私自跑出去，在靠近北府良守的地方被西羌军队伏击，无欢救了你然后送你回来。被抓的时候你中了毒，现在已经无碍了。”

子静言简意赅的说完，完全回避子凝最想知道的部分，“无欢救了我。。。那无欢呢？”

四下寂静，无人回答。短暂的尴尬之后药被送来了，太后立刻劝子凝喝药，儿媳妇们立即附和。皇帝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迷惑，把站在一边的流朱叫了过去，“待会儿公主问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全部都说，你知道底线在哪儿！”“流朱明白！”

闹腾过后，众人如赤潮般退去。子凝劝走了意欲留下来直到自己好起来的母后。“流朱。”“奴婢在。”“你过来。”流朱如常走到床边站着，没有特别的表情也不说话，“我看见皇兄和你嘀咕了，现在把实情都告诉我吧。无欢救了我？那她怎么样？为什么不一起进京？是皇兄还不准吗？又是西羌的谁伏击的我们？”

流朱见状，对上子凝严肃认真的表情，扑通一声跪下，把已经传遍天下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子凝。她一边说，子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流朱于是演绎的更加卖力，直把无欢受伤的情节说的天花乱坠，伤情的严重说的要死要活，“陛下已经特别赏赐名贵药材许多，派绛雪公主和朱元清大人亲自去治疗，乃是前日一早走的，最新的消息今天应该会到，但是。。。”

“但是什么！？”子凝是大吼一样质问着，紧张和担心让她完全不能自制。恰是子璇走进来，“六姐！六姐你快别着急！这才刚好着什么急啊！流朱！你在说什么！看把你家主子给急的！还不快住口，”“你让她说！！”

有些暴躁的子凝吓着了所有人，流朱似乎鼓足勇气开口道，“据太医院的御医们分析，只怕是救得回来也得残废。”子凝只觉两眼一黑眼看就要晕过去，被子璇扶着，软软的倒在了妹妹怀里。子璇一个刀眼，流朱只得下去了。

“。。。你也早就知道了吧？”子凝有气无力的问道，“是啊，六姐一出事我们就知道了。发生的太快，你出事的消息是和你被救、同时无欢受伤的消息一起传回来的。”“是谁要我回来的？我多希望我现在在北府可以陪着她，万一，”“哎呀六姐！”子璇一拍子凝的肩，“你知道吗？是无欢倒下之前传令送你回来的。啸歌写信告诉我说应该是怕那边还会有刺客，为了你的安全才派亲卫队把你送回来。他们当然不敢告诉你，万一告诉你了你一着急又出什么事，无欢本来就伤着你还不能给她省省心？你别担心了，二姐和朱元清都去了，放眼天下也未必有几个人比他们还厉害，还有一车的名贵药材全是宫里最好的，无欢不会死的，也不会有事的，肯定会胖胖圆圆的回来见你的，啊。”

子凝听了这么一番劝，虽然宽心些，但是想到之前流朱说的那些细节，血腥的样子，子凝心里就绞痛不止。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七十一

无欢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连一直在身边伺候的玄芳也恰好去外面给她准备更换的药草了。空荡荡的屋子，夏日炎热气候，好像是在良守吧，无欢这么想，看这床的样子好像当初睡过。不知道多了多久，也不知道被林冲救下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脑子很混沌。想说话，可是喉咙干渴发不出什么声音。想动一动，剧痛立刻蔓延开来。

从右侧锁骨一直延伸到下腹的长长的伤口，表皮火辣辣的疼，肌理之中也如地震一般带着整个躯干在疼痛。背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破口吧，她想，挪一挪就会疼。左臂麻木了，好像奋力划桨一整天还被冰水泡过之后的那种劳损疼痛。回想那天经历的一切凶险，这些伤都能找到出处。“嘶。。。”

玄芳甫一进门，就看见床上那貌似瘫痪已久的人在挣扎，“殿下！！殿下快躺下！！”冲过来把无欢按下去，“殿下现在不能乱动！乱动伤口撕裂就完了！”玄芳着急，麻利的把被子掀开查看绷带上有没有浸血。无欢此刻才发现自己几乎不着寸缕，有什么办法，满身上下都是绷带，天气炎热她的伤口已经有些溃烂发炎，“。。。我，昏迷多久了？”

听见这句话，玄芳的眼泪恰如断线之珠一般不可遏制的掉下来，“已经。。。已经十二天了。殿下。。。你先躺好，奴婢马上去叫绛雪公主和朱大人！”说完又匆忙的出去了。留下无欢一个人迷惑的躺在床上。

十二天了。都十二天了。无欢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看看是不是已经瘦成人干，右臂也乏力无比。罢了。子凝呢，子凝送回去没有，那时候她体内的毒素已经被自己吸的差不多了，但是她失血，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想着想着，无欢实在想挣扎起来去找人问问。于是云游等人进来看见的又是一床鼓鼓囊囊动来动去的被子。“无欢！”出口斥责的是朱元清，“你要是再动你胸口的重伤撕裂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躺好！”子清一脸焦虑的走过来替她查看伤口，朱元清坐下来号脉，“我知道你满肚子疑问但是现在给我安静！给你号脉呢！”吹胡子瞪眼的朱元清看上去虽然愤怒，但是心里却比别人都放心。

一切检查无恙之后，朱元清走出去开方子。屋子里就剩下云游和子清陪着这个心急的病人。“师姐。。。”“我在呢，说。”“子凝呢？”“当日急救完就按你说的送回京城了。第三天晚上到的，第五天的时候就醒了，一切都好。”“她中毒了。。。”“无碍。”子清拿着药膏走过来，云游给她搭手把无欢抬起来解开绷带换药，“嘶。。。。”“我们来的路上遇上林冲护送子凝回去，当时朱大人就给看了，回去按方子化解了，改良的龟息散罢了。她本来就中毒不深，医起来也快。倒是你，不但受伤还把她毒全部吸到自己身上，来的时候闹得严重的很。”子清尽量轻轻的换药，可是无欢的眉头还是皱起来了。“别忍着了，疼就喊吧，都是自己人没谁觉得你丢人。”

我哪里是不愿意喊，分明是哑到喊不出来。

“子清姐姐，”“嗯？”“我的伤，”“你的伤，除了你自己受伤的时候知道的那些，要紧的就是毒。这龟息散应该是被杜确找人改良过，我们研究了三天才知道到底加了哪几味料。现在慢慢给你解。但是，”子清坐在床沿上，爱抚着无欢的脸颊，“你受伤太重，失血太多，反而加速了毒素在全身的流动。我们只能解一点是一点，不能化解干净了。唉。还有，”她转身看着云游，“你说的那，杜确 的刀法是怎么回事？”

无欢最想知道的也是这个，云游叹气，“你先出去吧，我和她说。”子清点点头，反复交待无欢不许乱动之后便出去了。“大漠孤刀，是吧？”无欢点头。“他还是练成了。乌老头没阻止他。现在到底会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我已经差人去问师傅了，如果真如传闻所说，你以后就要千万小心，不能再受什么重伤了，还要加紧练功。我看到你的伤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当时应该是逼出全部功力对抗，但是限于修为只能保护自己到这个程度。嫁衣神功护住你的心脉让你不至于死去，但是也已经伤你至深。不要再奋不顾身了，无欢，有一天会燃烧殆尽的。”

无欢默然。良久才点头。“好啦，我也不叨扰你了。你现在不能说话太多思虑太多，事情都由你的两位都督在处理，安心吧。我去给京城报个平安。你要不要宣毅恒来听听政务？”无欢点头，眼中尽是感激。云游拿她没办法，“你啊。”

宋毅恒和孟凡森走进来的时候，两人先看到无欢大致还好之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差一点以为，没几年，又要失去自家主公了。叽叽呱呱把该说的都说完，无欢的力气只够她点头，最后方低声黯哑的让他们继续主事之后便命他们下去了。玄芳帮助无欢躺好，见她眼神又开始飘忽，心里也明白。“殿下，奴婢去给你拿点水喝吧，而今不能喝茶，就泉水如何？”无欢看也不看的点头，心里没完的想着远在京中的子凝。

不知道这一次又将呆多久。不消皇帝来给我禁令了，不必敌军来拖住我了，我自己就没办法走动了。子凝，才多久啊，为什么又和你分离了。

子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