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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长申闻言朗声大笑,“是与不是,又有何分别?古来今往,江山易主乃寻常。多少人觊觎那一方龙座,多也不多我一个,少也不少我一人。”

窗外,常臻呆若木鸡,下意识双拳紧握,骨节嘎嘣做响。

吏部尚书陈显,莫非便是生父?听爹的意思,这么些年,莫非自己仅仅是个人质?这近二十流年,莫非就这样被埋在鼓里,糊涂度日?兵部,北疆,枭花?爹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只听陈显轻叹一声,道:“任爷,今日便容老夫告辞。”

“夜凉风紧,我筋骨不好,恕不远送。”

常臻回神,迅速一掠,躲进院中老树背面。屋内二人不懂武,自是不能察觉他的所在。

书房门吱呀打开,走出一个略显老态的清癯男子,月光洒下,常臻看见他疲惫下垂的眼角和日日操劳在额上刻下的深纹。

心中猝不及防一痛。

是这张脸。

他所忘记的,原来,是这样一张脸。

顺永二十三年一个干热的夏夜,泓京城内忽起大火。火势借着南风迅速蔓延,淹没了城北铜镜坊的大半缙绅宅邸,陈府也未免于难。陈显的独子陈臻在慌乱人群中走散,从此杳无音讯。夫人听闻,伤心过度,从此卧床不起。

他们所不知的是,有一个处心积虑的男子,在漫天火光中掳走他们的儿子,并抚养成人,直至十年后,终登门造访,目的,却是以陈显在朝中的权势,巩固泓威镖行在大铭国的势力,以换儿子半世安稳。陈显夫妇思子心切,顾不上思虑得当,满口答应。

然而这些年过去,夫妇俩却无缘见儿子一面,只通过道听途说,才得知任长申府上一个叫陈常臻的少年,如何横槊赋诗,如何英姿矫健。

一直以来,任长申并没有刻意隐瞒常臻是养子的事实,常臻也从未着意要寻出生父母。师父教导他要宽仁孝友,有父如此,便衷心事侍,不做他念。却不想,他的生父却以这样残酷而突然的形式出现,不给他留任何回圜余地。

目送陈显走出大门,常臻飞身至任府最高的楼宇,扶着雕栏,默默眺望那垂着头,勾着肩,拖着悔恨步履一深一浅离去的单薄背影。

心中激荡,五味杂陈,恨不得冲下去,看个清楚,问个明白。

可胸膛里一个微弱但坚定的声音将他唤住。

——你不能去。

如果捅破窗户纸,打乱他们辛苦织就的平衡,后果当如何?以任长申心狠手辣的本性,是否会成为陈显的威胁?而失去陈显这层关系网,泓威镖行又将何去何从?镖行的兄弟们该当如何?

这两重利害关系一日不得解,便一日不能相认。

况且,君子事父母,无违为孝。任长申再卑劣,再无耻,但正如林烨所言,他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能对他横眉怒目,不能不同戴天,只因为,他是养他的父。只是,他想跪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向他索一个妥帖的解释。

林烨,你若在此,是否会笑我木讷痴傻,是否还会说那一句,天命难测?

远远的,传来一声无力叹息。风将它吹到耳畔,将它打散,将它融进楼上人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送进记忆最深处。

一盏茶后,院墙上踞坐的黑猫,睁着蓝绿相间的眼,看见一个疲惫的少年,背着装载万千思绪的沉重行囊,牵着马,缄默地走进漆黑窄巷,身影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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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励,你们镖头人在何处?”任长申背着手,欣赏着书房里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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