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开灯是为了不被敌人过早地发现。海风说今天夜里那些调皮的小家伙要快马加鞭地前进,企图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偷袭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好玩儿了,对不对?”
“……”
一直走到船头,拉瓦纳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身,兰斯洛特和高汶也跟着回头,但这个无月之夜里除了鬼火一样星星点点的火光,放眼看去完全是一片虚空。
“嘛,各位,开船了。”他的手杖轻轻在甲板上一敲。
黑色船帆和夜幕融为一体,安布罗修号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军港。
海面上也是一片黑暗。船上远不如地面稳当,不常出海的兰斯洛特和高汶在这里远没有地上那么风光。兰斯洛特扒在栏杆上,蔫头耷脑地抱怨了一句:“我后悔今天吃了晚饭,它们随时都要晃出来了。”
顿了顿,边上传来高汶隐忍的声音:“快别说了。”
不知航向何处,只听见脚下传来细碎的破浪声。单调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似乎终于慢下来了,又似乎不是。隐隐然间兰斯洛特似乎听见了另一道划破水面的声音,下意识地开口:“好像有船。”
“是啊,现在我们可以点灯了。”拉瓦纳的声音跃跃欲试而又快活,“小淘气已经落网了。”
海面上陆续亮起来,兰斯洛特这才知道这片海域不止安布罗修一艘黑帆船,统共加起来一共六艘之多。现在船上全都变得灯火通明,让人得以看清它们呈现完美的正六边形排列,巨大的海面上笼罩着以黑帆船为角的魔法阵,两个三角拼在一起,形状类似大卫王之星。魔法阵最中央是挂着白帆的其他船只,此时那些船上的人也刚刚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于是开足马力试图进行困兽之斗。
眼看就要冲出魔法阵的边缘,拉瓦纳连忙下令:“愣着干嘛,到点了!属性偏位的阿特拉斯,集中注意力!”说着,他的手杖朝天竖起,半空中炸开一团明亮的火光,将海面映照得一片橙红如同日暮。这是发给其它船的信号。
接着,只见魔法阵中燃起冲天的烈焰,差一点就逃脱的敌船毫无胜算地败下阵来,成了狂欢的祭品。之间顷刻间船体像火山爆发一般,船上的人措手不及纷纷跳海,就像着火的流星。一些燃烧着的木片掉到海上,和缓慢下沉的船身组成了一支悲壮的舰队。黑夜再也不寂静,代表各种情绪的喊声混在一起,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言语。
白船上的人跳的七七八八了以后,船体发生了二次爆炸,火星四下喷溅,火苗忽地腾起又落下。过于明亮的色彩晃花了兰斯洛特的眼睛,他不得不用手去挡,却立刻就被接踵而来的热气灼伤了手臂。高汶拽着他到了甲板另一侧,此时的船身平稳异常,暂时摆脱了晕船症状的两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甲板上站满了黑压压的魔法师。他们的排列似乎有某种规律,但两个门外汉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所以在此情此景之中,他们两个谁也没说话。兰斯洛特转头看了眼高汶,对方的蓝眼睛里映着通红的海水,宛如日落时分的一锅沸汤。
“你现在在想什么? ”兰斯洛特用近乎耳语的音量问身边的高汶,但却没有得到回答。
船渐渐沉没,这场表演的巅峰已经过去了。热血冷却,缓慢的沉没渐渐增加了悲凉。拉瓦纳下令回航,船上的灯这次亮着,昏黄的灯光下他缓缓地踱到兰斯洛特面前。“兰斯洛特,如你所见,这就是我所擅长的东西。”他提着灯,灯下的微笑依旧带着贵‖族子弟的轻佻,“我说了,没有人十全十美,我并不擅长防御却能稳住边疆这么多年,原因是我身后始终有一个图拉斯。我敢肆无忌惮地进攻,是因为我知道总有他做我的盾。然而现在,图拉斯自顾不暇,于是就轮到你在你们擅长的方面一展身手了 ——你说对吗?”
这是挑衅吗?兰斯洛特脑海里一瞬间想到这个词。不过,他不认为拉瓦纳的气量会那么小,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害他失了面子就如此大费周章。也许他只是想以此来督促自己和高汶尽力而为罢了,兰斯洛特想,不过就算他不这么做,自己也会的。
回到陆地上,拉瓦纳打了个哈欠,挥手道:“好啦,现在你们可以踏实睡觉了。小插曲到此结束,明天早上一切就都要步入正轨了。晚安!”
说着话,海上魔术师丢出两个空间魔法,把高汶和兰斯洛特直接送回了他们各自的帐篷。脱去白天的衣物,吹熄了蜡烛,高汶躺进一片浓稠的黑暗里。然而他的思绪,依旧留在那片明亮的海上。
拉瓦纳是梅林的学生。他现在对这个无比肯定,无论是“安布罗修”号还是一身黑袍的“职业道德”,无论是施展魔法时精纯的掌控还是执掌全局时隐然的威仪,都充满了梅林的影子。他的热情不同于老师的冷漠,但显然骨子里的东西他们一脉相承。高汶当时盯着红热的海水,脑子里盘旋起加赫里斯的话。
“哥哥,你那位金发的朋友,好像颇受大‖法师‘器重’呢。”
这使得拉瓦纳最后看似挑衅的话,意味突然就变得诡异起来。然而,更诡异的是加赫里斯接下来的一句——
“要不要告诉他?尊敬的陛下如此热情地和他接近,完全是出于掌控那只杯子的欲‖望呢。”
寂静的黑夜里,高汶回想起说话时加赫里斯那双艳蓝色眼睛,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
卡莱尔北面就是哈德良长城,出自同名的罗马皇帝的手笔。它的建立标志着罗马帝国对不列颠群岛远征的终点,长城以北的苏格兰从未被罗马人控制。在这一点上,苏格兰的凯尔特人在面对南方的同胞时,总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优越感。不过,罗马帝国的行政中心距离不列颠实在太远,使得它在征服了这片群岛一段时间后,渐渐放松了对它的掌控,由罗马化的凯尔特贵‖族所建立的潘德拉贡王朝也被默许。卡默洛特183年罗马人撤出不列颠以后,哈德良长城的象征意义也已经失去了,岛上最主要的两个王国虽然以此为界,但双方都心知肚明,早晚有一天是要冲破界限的。凯尔特民‖族应当建立一个国家,这是祖先被迫西渡的教训,成了他们从那遥远的时代流传下来的、祖祖辈辈的夙愿。
所以,在苏格兰单方面向卡默洛特宣战以后,爱克菲洛给他的将军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率领部队越过哈德良长城。获此殊荣的人是一位圣白骑士团的骑士,他统率的部队在11月16日凌晨便开始准备,等天亮时,已经出发在行军的路上。
苏格兰军队列队整齐而紧密,急速行军却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一看就训练有素。骑士特里斯坦此时腰间佩着象征指挥权的金剑,他骑马游离在队伍之外,副将跟在他的身旁。他打量着行进的队伍,墨绿色的眼里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些都是他一手练就的。从爱克菲洛即位起他便被调离爱丁堡到了边疆,远离了国都必然也就远离了各种权力关系,特里斯坦起先是颇有怨气的。不过,十余年过去,他早已在这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等战争一结束,他就准备向爱克菲洛提出回爱丁堡,等他回去以后,他在军队里积攒的力量就能成为他角逐圣白骑士团核心权力的重要筹码。
“将军,我们即将进入卡莱尔主防区。”副将的声音把特里斯坦从自己的规划中拉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高照的艳阳,说:
“按照原计划,避开卡莱尔要塞,袭‖击锡勒斯的敌军背后。”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传令加速。”
“是的,将军。”副将如此说。
在卡莱尔无论是否遇到敌军,都处在特里斯坦的计划之内。遇到敌军是最普通的状况,而没有遇到他也能猜到缘由——锡勒斯的海战牵扯了他们太多精力,加上并不知道自己会在今天进攻卡莱尔方向,于是就疏忽了背后的要塞了。这种情况显然更中他下怀,他计划着从卡莱尔西北绕过,用最快速度挺进锡勒斯,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整个下午,苏格兰军队都在急行军中度过。骑兵部队走在这种一马平川的旷野上感觉非常舒畅,极大地加快了进军速度。现在,他们的速度显然已经超出了敌人任何的预计,没有一支部队阻挡在他们前头。只要穿过这片沼泽,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然而,就在目标唾手可得时,沼泽的边缘突然出现了身穿不同制‖服的军队。特里斯坦皱了皱眉,不过并不太苦恼——这也在他周密的计划里。他的目标很明确,不是任何其他地方而是锡勒斯,所以在一个无名无姓的沼泽耗费太多时间是不值当的。他命令手下留一小部分士兵断后,掩护弓箭手到东北方向的山坡上,准备利用高度优势居高临下地击溃敌人。苏格兰出产硬弓和优良的弓箭手,站在高坡上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把箭放到敌军阵营里而不伤自己人一根头发。
手下依命行‖事,弓箭手转移到山腰上,特里斯坦恰好在己方士兵后退的刹那下了放箭的命令。箭矢完美地飞过他的头上方,暴雨般倾泻在敌军阵地里。只见对方前排的士兵呼啦啦地倒下,后面的见势不妙朝后退去。特里斯坦等的就是这个!不用他再下令,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放出新一轮箭雨。这次英格兰士兵学聪明了,知道举起盾牌,可惜他们的盾牌根本没考虑到这种用途,面积不够大,材质也不够硬,倒下的人依旧有很多。
敌方的阵脚已经乱了,特里斯坦的计划完美地运行着。他下达了冲锋的命令,苏格兰士兵潮水一般向前扑去,大有光靠马蹄踏过敌军的架势。然而,在他还没接触到对方的时候,突然听见山坡上传来战马的嘶鸣。他下意识地回头,登时睁大了眼睛。
先是几个黑点一般的剪影,紧接着是黑色潮水般漫过山梁的敌军。距离太短,已然没有时间让他的部队避开冲击,庞大的两股军队瞬间冲撞成一片,整个沼泽一派人仰马翻。形势顿时逆转,特里斯坦幸‖运地没被撞翻,他骑着马躲到坡底好不容易才稳住坐骑,还没等喘口气,敌军的剑就阴魂不散地招呼过来。
特里斯坦想要速战速决好赶紧率领部队撤离,然而对方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驶出浑身解数不让他的剑近身,又阴魂不散地纠缠在他身旁。一边和他打斗,特里斯坦还要关注着战场上己方士兵的状况,一心二用好不忙叨。
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他感觉眼前忽然一亮,他的头盔被掀了。空无一人的面前让特里斯坦一瞬间有些茫然,身后恰到好处地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后背冒出细细一层冷汗。“真搞不懂你哪来的分心的胆子,明明没有那本事。”年轻的声音,骄傲而不屑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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