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墨伽娜的阻拦,安德罗梅没有接收到任何关于萨丹的命令,所以在萨丹要求穿过他的防线的时候,他答应了。萨丹从安德罗梅身边擦肩而过,绕到莫珀斯后方,那是所有苏格兰军队都没能达到的位置,那里只有他一支军队,安德罗梅的控制范围也远远不及。
12月8日,莫珀斯战役以萨丹加入战斗作为标志正式开始。那天傍晚时分,莫珀斯整个进入战争状态,加赫里斯站在城墙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暮色中安德罗梅的军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加赫里斯擅长进攻而不擅长防守,此时若非没有退路,他是极不愿与安德罗梅——这个同样擅长进攻的对手——上演攻防战的。只可惜突然冒出来的西哥特军队如一把匕‖首一般切断了他的退路,导致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了。
图拉斯不是没提过和他交换,但加赫里斯内心保持着一种奇特的执念:安德罗梅只能是他的对手,不管多久,他非要一直和他纠缠下去直到把他打败。图拉斯斥责他幼稚的话音仿佛还在耳边,加赫里斯在盔甲面罩背后露出一个微笑,笑容一如大家记忆中的如沐春风,只有笑容的主人才明白弧度里的自嘲与疯狂。
箭矢如雨向下飞去。既然开始了,如何要他草率结束。
在城内守军冲出来时,安德罗梅甚至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为首的骑士一身银白色盔甲,□□雪亮,骑着白马的身影倒映在黑色的镰刀上,图像鲜明而富有冲击力。仿佛他还是那个晨雾弥漫的早晨出现在旷野上那个星辰般的骑手,仿佛他依旧指挥着庞大的军队兵临蓟花白城,仿佛他在浓黑的夜里,银色的枪尖闪烁着惩罚的冷光。安德罗梅看着他,忽然强烈而失望滴感觉到,即使遭受失败,即使荣誉蒙尘,即使在多次败在他的黑色之下,依然掩盖不住那个骑士的光辉。他本身的光辉。
两人各怀心思地在乱军中拼杀,银枪带起弧形的血珠如同惩罚的天使,黑镰收割鲜活的生命宛若喋血的魔神。
相较之下,图拉斯的阵线则在观赏性上逊色许多,因为触目所及只有野蛮的屠戮。图拉斯调动岁月带给他的冷静和经验,但经验能应付有章可循之事,却无法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敌人。西哥特的重骑兵在多年与西罗马‖军队的抗衡中早被锤炼得出类拔萃,在这片从未见识过他们威力的土地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图拉斯所见所感就像人面对洪流,无法阻止,不可抵抗。
终于,面对潮涌而来的铁蹄,图拉斯一边指挥撤退一边声嘶力竭地向下属发布命令:“命令加赫里斯,停止保护城门,突围出城——!”
他嘶吼出的命令到了加赫里斯耳边,让他心里一紧。加赫里斯猜到图拉斯战况不佳,但是他做出的决定却和图拉斯所要求的相反。他不再恋战,快速召集部队退回城内。安德罗梅的紧追不舍被他打退,眼睁睁看着加赫里斯在他面前闭上了厚重的城门。
入城后加赫里斯留了一小撮人在城门处把守,就马不停蹄地穿过城市,往图拉斯在城外南面的防线赶去。然而他穿越整座城市已经没必要了,因为远远地就看见西哥特军队如同某种鳞甲附身的怪物一样侵入城市的各个缝隙,曾经美好而祥和的一切被武器与火焰分割得支离破碎。
被火焰包裹的建筑登时让他想起了加拉希尔斯,火焰前的人影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仿佛烈焰里魔兽诡谲的面孔。尖锐的叫喊和哭号夹杂着生硬的异国语言,刺耳、混乱又危险。炽‖热的焚风夹杂着各种东西烧焦的气味,钻进他的肺里让他窒息。他的整个人,从里到外被眼前的一切包裹,并被紧紧绞入更深刻的记忆中。骑手被定在原地不动,而魔兽不管不顾地冲来。
“你想死吗!!”一声怒吼把加赫里斯震醒,敌人已经近在眼前。加赫里斯不假思索地举枪迎击,尖锐的武器对上厚盾重甲,根本伤害不了敌人分毫。加赫里斯还想再战,却被人一把牵走了马缰,然后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反方向跑去。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刚才叫醒自己的人是谁:“图拉斯将军……”
图拉斯把马缰扔回给他,有些恶狠狠地质问:“为什么违抗我的命令?!”
“我不能这个时候走!”加赫里斯回答得毫不含糊,“就算撤退也必须和您一起撤走,否则留下的人没有活着的可能!”
“你也知道!”图拉斯的话里多了一股狠绝的意味。加赫里斯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您不会是要……不,当然不行!”
“我来给你断后,”图拉斯的速度慢了下来,“你从北城门突围出去!”
“不行!”加赫里斯几乎是尖叫着表达反对。他快速地回头一看,一名奋勇作战的英格兰士兵被斩落马下,全副武装的敌军马匹从尸体上迈过,马上的士兵被面罩遮脸,面罩冰冷而没有表情。
“你也看见了,如果大家都留下,那么结果不是一起走,而是一起死。”图拉斯的声音第一次显得这么苍老而疲惫,“而你比我年轻。我断后,你走!”
加赫里斯的心被重重撞了一下。
你比我年轻,所以我死,你走。这个戎马一生的老将军,话语悲凉得让他无法再发出反对的声音。
“遵命,”加赫里斯攥‖住马缰绳,嘴唇上留下深深的牙印,“图拉斯将军,我在城外等您!”
然后他带着众多士兵策马向北门奔去,身边再没有了图拉斯的影子。在他身后,誓死追随图拉斯的英格兰士兵有条不紊地列阵,好像他们不是身在保命都需要苟且的战场,而是要在皇家阅兵典礼上,进行一次最完美的战术演习。指挥他们的将军虽然上了年纪,头盔在刚才的搏斗中掉落,披风也沾染了血迹,然而他的面容与身体,却仿佛笼罩着如日中天的白炽光辉。
“……拉瓦纳啊,这下你可再没有后盾啦。”图拉斯笑了两声,眼中的光芒锐利而清明,如同最让猎物闻风丧胆的,老辣的猛兽。
他的结局,也就是莫珀斯的结局。
安德罗梅的重围挡不住加赫里斯,他带着部队和身后的追兵,远离四面火起的莫珀斯城。城门在他身后轰然倒塌的声音似乎跑出很远后也能听到,那一声巨响像块大石将城里的尖叫、爆鸣和低吼都压进了他的心里再无出头之日。他感觉胸中有什么潮涌欲出,他拼命压制,最终成功阻止了它。图拉斯是个长辈,他冷静而智慧,既然他选择把这数千条人命交给加赫里斯,那么加赫里斯就必须要为了他的托付拼尽全力。在未来的每一天,不管情势多么严峻,不管他感到多么疲惫或力不从心,他都没有权利放弃。因为图拉斯以生命换来了他的生命,也因为这是统帅之间,代代相传的默契。
夜色中,银色的流星向南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问开头的蛮族国家有多少人猜了盎格鲁-撒克逊?实际上萨丹的初版人设就是个盎格鲁-撒克逊人。但是,为了和后面的剧情衔接,就改成西哥特了。
(ps,别看最后法兰克厉害,但西哥特绝对是西罗马帝国后期最牛X的蛮族,这个以后给大家慢慢八)
这一章开始整个故事要分两条支线走了,一条是小少爷线,一条是兰斯洛特线,应该会隔几章换一下。作者会在内容提要里给出明显提示的w
☆、图塔蒂斯黄昏
在西面,布伦加利亚和唯因诺两座堡垒被攻下,持续了七天的莫洛尔蒂斯保卫战也胜利结束。高汶和兰斯洛特在莫洛尔蒂斯会合,然后一起紧跟特里斯坦的步伐北进,驻扎在一个名叫利未安西亚的地方。这与加赫里斯退回莫珀斯、萨丹抵达爱丁堡是同一天。在利未安西亚稍事休整,第二天他们就领兵北上,丝毫不给特里斯坦重新布局和计划的时间。按照高汶的想法,两人兵分两路,高汶向特里斯坦暂时驻扎的法拉宾进军,将立足未稳的敌人再一次赶走,而兰斯洛特以急行军的方式迂回到敌军后方,在敌人仓皇撤退时进行二次打击。
确定计划以后,两人就各带兵马分头上路了。他们本就是乘胜追击,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然而在行军的途中高汶的内心始终还存有疑虑。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对即将发起的进攻没有把握。在双方兵力相当时,对对方阵地的陌生虽然也是一个劣势,然而部分地被人数弥补了;现在一支部队当两支用,能用在法拉宾的只有对方的一半不到,陌生的环境就成了一个需要谨慎对待的话题。
高汶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所以他决定解决这个问题。毕竟,不让有生力量进行无谓的牺牲也算是指挥官的责任之一。
到中午的时候,部队停下来吃饭休息,高汶终于抽‖出了时间来答疑解惑。不过当他来到他要找的人面前时,看到的情景让他着实惊讶了一把。
前方不远处正有几人围坐,似乎关系不错,一边吃还一边抽‖出时间来谈笑风生。此时有一个背对高汶的士兵说了一句什么,因为他嘴里含‖着东西高汶没听清,不过他的同袍们听清了,还发出了一阵短促的笑声。不过由于他们休息的时间很有限,于是欢乐的气氛也很短暂,笑过之后立刻就消散了。这时候,那一圈人中间似乎有一个眼力特别敏锐的,一抬头就看见了高汶朝这边走来,就抹了抹嘴,有些古怪地说道:“哟,这谁来了啊。”
那几个士兵条件反射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回头指挥官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气氛顿时尴尬地冷却了,一些人看着高汶的眼神有些躲闪。到时首先发现他的那个人此时气定神闲,他盘腿席地而坐,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握在下颌处,手腕上的镣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高汶淡淡地扫视了一圈这些和苏南相谈甚欢的部下,最后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身上:“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我记得看守俘虏是你的任务。”
“是我的任务,”被盯着的人视线又开始飘忽,“我到目前为止一直在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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