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看来你的智商真是不大够……谁告诉你不愿意留在军队里就必须死的?就算是看在我父亲的面上,我也不会杀你。”说着他招呼了一下亚历克斯和那两个士兵,“把他带走,从今天起他被驱逐出军队了。不过我说——”他又转向艾利亚特,似笑非笑地问,“你不会恨我恨到去帮密罗吧?”
艾利亚特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被那三人带走了。
那几个人走了以后,凯放下门帘,在黑暗中的床沿上坐下。离天亮还有段时间,然而经这么一闹,他已经无法安然入睡。黑暗中他守着熄灭的炭盆,在冷到彻骨的军帐中一直坐到了天亮。
※
艾利亚特走后第二天,凯率领已经恢复了力量的军队在英格兰西南部的一处开阔平原集结。士兵们亮银的铠甲在清晨反射出一片金属冷光,长矛整齐地竖立,长条形的黑底金狮王旗和红鹰族徽在微风吹拂下徐徐飘动,蔚为壮观。军队黑压压地伫立在开阔的平原上,一片寂静,面罩后的呼吸微不可闻。但这种安静又不是墓室中的死寂,而是在寂静中隐忍着勃发的力量,安静也成为了一种无声的威压。
凯端坐在马上,双手紧握着缰绳,□□的战马一动不动,连同它的主人一起站成了雕塑。不一会儿,视野中出现了密罗的影子,只见他的军队先是一条线,很快就变成一片,在原野上铺展开来。距离还很远就能看到密罗那把巨大的斧头。凯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身旁亚历克斯矛尖上的黑底红鹰三角旗飘动得有些孤寂。密罗到了更近一些的地方,凯拔剑出鞘,高举过头,剑刃闪着耀眼的锋芒,面罩后他的眼睛测量着敌我之间的空地,随后用力挥下剑——
“进攻——!”
双方的人马如潮水般交织到一起。凯早就盯上了密罗,一待近身,剑锋呼啸破空而去。密罗自恃武器攻击力大,也不闪躲,抡起斧头就迎了上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凯居然用剑抵住了斧头的手柄,沉重的压力都集中在手臂上,不知不觉绷紧的肌肉已有些颤抖。密罗显然也察觉到了,更加用力地下压,希望再多一点力量能让凯的支撑崩溃,借此砍断他一只手更好。
两人诡异地僵持着,凯手臂上的肌肉抖动得越发明显,他感觉自己已接近极限,爆发式地大吼一声用力推开去,竟生生把密罗连人带马推开。由于施加给凯的压力太过强大,密罗这时受到的反弹也十分强劲,坐骑被他拽得连连后退,更让他身形不稳,险些连斧头都没抓住。凯也不闲着,纵使手臂酸痛难耐,他也无法对眼前难得的好机会弃之不顾,策马朝立足未稳的密罗袭去。
凯的攻击突然,密罗还未调整好,只得用斧头的长柄稍加阻挡。他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被人近身的一天,因此疏于这方面的打算,应对起来很快便捉襟见肘。这可大大便宜了凯,轻武器的近身优势此时显露出来,快节奏的攻击每一下都直指要害,让密罗挥舞着沉重的战斧应接不暇。很快,上岸后就快忘了流血什么滋味的密罗得到了他的第一个伤口。凯看着敌人衣服上渗出的血迹,忽然感受到了密罗的那种感受——越战越勇,越是战斗,越想继续战斗。
那还等什么?继续吧,让教会他这种东西的“老师”,好好验收一下成果。
这一战的结果是凯取得了胜利。密罗败了,而且很狼狈。然而身为胜利者的凯看着密罗撤退的身影,心中的重负没有丝毫减轻。仅一战的胜利摧毁不了密罗攒下的资本,自己的部队这次站稳了脚跟,接下来还要面临长久的角力。密罗一日不死,他便一日没有真正的胜利。因此,距离胜利,此时还遥遥无期。
凯的预测是对的。这一战以后,他们陷入了对峙中。1月13日,他们在英格兰边境一个名为拉德洛的城市僵持不下,阵地经历了三番五次的易手,最终落入了密罗手中。但双方损失相当,密罗虽然挤进了拉德洛,但他也不愿意把这称为胜利。当然,凯的日子更难过一点。
因为他现在身处威尔士东部边境,兰德林多德要塞。在他身后,无险可守的威尔士,矗立着被祝福为“黎明之乡”的王都。
※
威尔士和英格兰交界的地方,要塞之外的大片原野平坦而苍茫,在冬天枯黄的衰草下显得无比苍凉。交杂的马蹄声在平原上纷至沓来,间或几声金属或皮革摩擦的声响;马不时打个响鼻,声音在寂静的原野上也突兀得可以。原野上不是没有人,恰恰相反,一支劲旅正在悄无声息地快速前行。
这正是凯率领的部队,他的目标很明确,正是他的老对手密罗。有了两天前的胜利,加上优渥的物质条件作为支持,他很有信心发动这一次突然袭击。
军队继续前行,当他们突然出现在密罗眼前时,年轻的异族指挥官眼中果然闪过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还没想到凯竟然有胆量主动来挑衅。但战斗本能却没有让惊愕阻碍行动,武器在手,他就又恢复了镇定。不过是个手下败将,他自我安慰地想。
可是,等到双方真的开始交战,他就不这么乐观了。长矛对他来说是个克星,这一点他也觉察到了。“一寸长,一寸强”这种话不是空穴来风,他的战斧长度比不上凯的长矛,注定了他从装备上就处在劣势。他之所以能取得胜利,靠得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英勇,而是整支军队整体素质高;至于对上一个强硬的敌人时,他究竟能不能自保,那是另一回事。
“投机取巧,你还是不是个骑士?”密罗有些气恼地质问他。
凯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骑士精神不是给野蛮人准备的,好孩子。”
具有装备优势,加上经验丰富,虽然凯的肉体力量不如密罗,但最终他成功让这个不可一世的敌人跌落马背。他用一个漂亮的弧度将密罗甩落马下,末了还炫技般地一挽枪花。然而在这外表下,他的心情却有点微妙。
他表现得胸有成竹,仿佛知道自己会在今天战胜对方,但没人知道他在这之前曾经一夜一夜地失眠。艾利亚特的话如同梦魇笼罩在心头,爱克托的嘱托也如同千斤重压。“请你一定打败敌人,回到伦丁尼去”——这是他父亲的遗言,他必须完成的承诺。在自己不断败退的日子里,它成了盘亘在心头一块挥之不去的乌云。
父亲的死,属下的质疑,骑士的责任,好友的捷报频传。他的压力明明是最大的,却要在所有士兵面前表现得最稳重最胸有成竹,连睡个安稳觉都成了奢侈。现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他面前,被他钉在马下。
周围的厮杀还在继续,这里却安静得仿佛能听清鲜血渗入大地的声音。凯摘下头盔,似笑非笑地说:“密罗,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麻烦?”
“如果你不来踢馆,伦丁尼的人们就会过上一个平常的新年,我们也不用在这里每见一次面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我想不明白,不列颠岛上的战争明明与你们没有关系,为什么你们要来?”他的话中没有戾气,反倒像是有些惋惜。
密罗费力地吸气,牵动了被钉住的伤口,涌出的血染红了他沙金色缎子一样的头发。“别让我发笑好吗?你是个军人,却还有时间在这里想这些风风月月的事情……你们到底过得有多悠闲啊!”即使血色正从他的脸上飞快褪去,他的语气里依旧改不掉不可一世:
“我为什么来?因为攻打不列颠是希拉瑞安的命令啊!”
他混沌的脑海里浮现出西哥特王的样貌,密罗感觉他的目光投向自己,那是他从十几岁起就渴望的目光,他感觉当希拉瑞安看着他的时候,他能够做到任何事情。
这真是十分荒谬又再寻常不过——敌对的双方为了完全一样的理由而战——彼此无仇无怨,却非要杀出个你死我活——只是出于一个王简单的命令和个人意志!
“我不能这么轻易死。” 凯离开后,密罗喃喃地说,“我发过誓,要带整个英格兰回去。”
※
兰德林多德战役失败后,密罗受了很重的伤。他的左肩家整个被贯穿了,当时凯的长矛从这里刺入,将他钉在了地上。休整了一个多月,他也只恢复到能勉强上马的地步,如果不考虑持续不断的创痛的话,这倒算是个喜人的结果。但密罗显然还是不满意。
“您必须要听我的劝告,这太勉强了!”愤慨的女军医试图制止住等不及就要返回战场的年轻统帅,密罗却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刚刚还说过我恢复得不错吗?”
“恢复得不错也不是指——”医生要被他气晕了,“您别偷换概念。我是说您现在比起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有力气和我吵嘴。”
密罗哈哈笑了两声,随即就一脸扭曲地按住了伤口。医生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您瞧见了吧?根本行不通。您必、须、要等它完全好了才可以。”
“行了!”密罗有些恼羞成怒,“别啰啰嗦嗦的了,我16岁就踏上战场了,什么样的伤没受过?哪一次不是刚受了伤很快就又回去战斗了?已经拖得够久了……”想到他受伤期间凯乘虚而入取得的一系列胜利,密罗恨恨地咬了咬牙,“……不能再给敌人时间了!”
医生见自己之前都是白费口舌,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好吧,不听我的劝,您走着瞧吧!”顿了顿,她又跺了跺脚,朝走远的密罗喊道:“您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密罗头也不回地喊回来:“我的命我自己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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