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一灯如豆,周西宇坐在炕上做针线活。今天买回来的那匹织花锦缎,被他做成一张被面,里面塞满了厚厚的褥子。马上就要过年了,天气也越发冷了,盖这张被子正好。
周西宇缝完最后一针,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手里一抖,那床杯子舒展开来,厚实松软,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从炕上下来,抱着那床被子推门走了出去。
木门吱呀一声,寒风便夹带着雪花涌进了温暖的室内。原来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鹅毛般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
这道观虽小,廊下却常夜都点着灯笼,照在雪地里,映的院里亮亮堂堂的。周西宇抱着被子往西偏殿走去,这万籁俱寂的夜,只有他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安静的过份。
周西宇在西偏殿门口站定,却没有推门,只是站在门口。雪花无声的落在他的发间颈间,被热气蒸腾化成一颗颗水珠。良久,周西宇才转身,对着院内,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柔声说到:“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喝杯热茶吧。”
一道人影从院里的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穿一件裘皮大氅,身姿挺拔俊朗。只是怕是站的久了,肩上已然积了一层薄雪,来者正是查英。
查英默默无语,随着周西宇进了西偏殿。这西偏殿不知道是谁的卧室,一张雕花大床,上面挂着织锦绣花的床幔。床边墙上挂着一面铜镜,下方还摆着一张花梨木的妆台。
屋内没人还点着炭盆,烤的整个屋子暖烘烘的。查英脱了外面的裘皮大氅,里面只着了一件白色的长衫站在屋内。他眼睛在这屋内上下扫了一圈,脸色便越发难看了起来。这房间布置的着实华贵,和这破烂小庙实在不搭。
周西宇将手里的棉被叠的整整齐齐,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床上,然后转身,看查英满头落雪站在那里。想他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心下也是不忍,便直接伸手帮他掸去,嘴里念到:“虽然你功夫高深,真气炽热刚猛,可这样站在雪地里久了,也是会得风寒的。”
若是换了别人,还没踏进这观门,周西宇便能察觉。可只有查英,他们的功夫出自同宗不说,查英的功力也不在自己之下,他若刻意隐藏,周西宇也发现不了。刚刚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出门,查英大概也不至于慌了神乃至乱了气息的吧。
查英皱着眉一声不吭,就那么站着任由周西宇为他掸雪。他们自下山之后,一年未见,他虽常叫戏班的孩子寻了由头送了钱来,可他周西宇还是那样,穿一件灰旧的粗麻布道袍,洗的袖口都毛了,这寒冬腊月里还光脚踢啦着一双旧布鞋。他自己过的这样清苦,到还有心思布置了这么间屋子。
“这些日子,你还好吗?”查英虽然心内翻涌,却一句话都没说,两人相对良久,终于还是周西宇打破沉默。只是一问完他就后悔了,站在他面前的查英,剃须剪发之后,更显得英姿勃发,自然是好的。若真要说有些什么不好,大概就是比下山前更削瘦些罢。
查英看了一眼周西宇,终于开口,只是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的问到:“你不是住东偏殿吗?这里是给谁住的?”
“还没人住过。”周西宇说到,“今晚这么大雪,你就住这吧。”
“我跟你睡炕。”查英嫌恶的看了一眼这房间,心想这大约是准备给香客住的。只是他一想到周西宇细心妥帖的布置这房间,他心里的酸味就都要漫出来了,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
周西宇坚持道:“你今天晚上睡这!”
周西宇难得态度强硬,不过他这一强硬,倒叫查英心中大为不快,冷哼道:“都一起睡了三年了,现在你倒讲究起来了!”
“不是……”周西宇知道他误会了,可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叫查英打断了。
“你既然不想看到我,那你干嘛每月都捧着你那破碗从我戏院门口过去!”查英恨恨的说到,“每次在我戏院门口徘徊那么久干嘛不进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舞台下找你的身影。
只是这话哽在喉口说不出来,这一年……查英过的比周西宇煎熬。别看他查老板誉满全城,随便一折戏便是一票难求,风头无两。可其实他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挂着这城东破观里的周西宇。
三年的朝夕相处,查英甚至只从脚步声就能分辨出周西宇来。每每他经过戏院外,查英的心都要漏跳一拍。周西宇从戏院外面进来,站在人群背后,带着温和柔软的目光,看着站在舞台上的自己,他在心里将这场景预演了千百遍,却没有一次成真。
每每戏班的孩子送完香油钱回来都说,说那道士成天不是在那前院里扫地,就是在后院里扫花。虽然知道他每日过得恬淡平静,可查英这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你是不是想我了?”周西宇轻笑了一声,“我以前就说过,你若是想我了,就来看看我,我会一直在这等你。”
查英不说话,气闷的别过头去,周西宇却主动牵起查英的手,放到了那床刚刚做好的被子上,“你摸摸,这是我今天刚缝的。我常想,你若是哪天来看我,总要有张床可以休息,所以我买了这张床。后来又想,如果你刚刚下台,那还得要张妆台吧,所以又买了张妆台。一天天的添置,这房间便成了这样。我日日等你来,所以日日在廊下点着灯……”
周西宇话还没说完,查英搂住他的腰将他带进怀里,炽热的吻便落了下来。一年的相思相望,全都化在了这个吻里,他霸道的索取着,周西宇闭着眼睛任他予取予求。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窸窸窣窣的落满在竹叶上,修长的竹叶不堪重负,叶片向下一弯,那团雪球便“噗嗤”一声掉在了雪地里,旁边的几株红梅开的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剧照里应该是白天,但是我想写晚上……懒得改了,恩。
☆、第十二章
查英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大亮才悠悠转醒。另一边的枕头凹了下去,只是睡在上面的人却已经不在了。窗外传来“唰唰”的扫地声,一声接一声,查英得心好像被人拿羽毛一下一下的抚着,心痒痒的止不住的想要笑出声来。
查英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周西宇正在院里扫雪,他还是昨天那一身的道袍,头发盘成一个髻拿一根木簪子固定。如此朴素清高的样子,却只有查英知道,他内里是多么的火热。
周西宇听到声响,转头看见查英,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早!”那笑容融在温和的晨光里,柔和胜过世间韶华,红尘种种不及这一笑。
“早。”查英的心跟着那笑容,也一道融在了这晨光里。
两人在厨房里摆了张方桌吃早饭,周西宇一早起来揉了一屉白面馒头,又烧了一锅稠稠的小米粥,一直温在锅里等查英起身。这些不过清粥小菜,查英却吃得格外有滋有味,大约是心里快活,所以不拘吃什么都是好的。
吃完早饭,查英坐那看周西宇收拾碗筷,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顿了一下,说到:“那个房间是你布置给我住的,那得放一张我的照片才好。”
“好。”周西宇柔声答应。
“还得加个柜子。现在那个太小,放不下两人的衣服。”查英说完,抬眼看着周西宇的反应。
周西宇正在洗碗的手在水盆里顿一顿,随即又继续将那粗瓷碗从水盆里捞出来,拿抹布擦干净,低着头轻声道:“好。”
两人吃完早饭,查英便在院子里练功,他拆了周西宇的扫帚,拿着长柄当杖。他舞的霍霍生风,在假山上攀上攀下,姿态也潇洒好看。哪怕他现在武功盖世,可是在练功这件事上,他却一天也没有懈怠过。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查英能成为武生中的佼佼者,靠的从来不仅仅是他俊朗不凡的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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