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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支的火箭自然不会管众人行动的快慢,入暴雨一般无情的袭来。霎时便是十几名死士中箭,顿时惨叫连连。尹林云殊在穆凌霄的护卫下平安的下到了民居之中,这时候已有十几名中箭多的死士落于房下,惨死街头。   脚步声凌乱,烟尘滚滚。一队军士自囚车来的方向狂奔而来,足足有两千人将囚车前的几百精兵团团围住。“哈哈哈!!”一声朗笑之后,士兵们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一名三十几岁的将军从后面慢慢踱出,骑着白马,手执银枪,身上的银甲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反贼!你们听着!!你们的诡计已经被本将军识破!!快快投降!本将军还可以赏你们一个全尸!!”   “卢俊?!”暗处的尹林云殊和穆凌霄异口同声的道,二人一怔,相视了一眼。   “尹林先生也认识他?”穆凌霄道。   “他的父亲曾是家父的门客。”尹林云殊幽幽是道:“云殊还奇怪郭怀远怎会想到这一计,原来是卢俊投靠了郭贼。”   “先生道真会给自己找理由!”云娘身轻如燕,已然落在了穆凌霄身旁,奚落道:“先生不是自诩料事如神么?怎么这回没有料到这个叫卢俊的会投奔郭怀远?”   “云娘住口!”穆凌霄怒道:“现在是指责自己人的时候么?!”   “好!不是指责自己人的时候。那么云娘请教尹林先生,现在该如何是好?”云娘道。   “云娘!!”穆凌霄双眸圆睁,真真是动了怒气。云娘见此模样也不敢再难为云殊,冷哼了一声,一甩袖便又要爬上屋顶。   见状,尹林云殊连忙拦住了云娘,问道:“云姑娘,你这是去何处?”谁不知道卢俊的弓弩手也都藏于暗处,只要是房顶之上再有动静必然是万箭齐发。云娘此时出去岂非是自投罗网?   尹林云殊是为了云娘的安危着想,谁知她却一点儿都不领情,一把甩开了云殊,怒道:“不用你管!!擒贼擒王!我去一箭射死那个叫卢俊的!敌军必然阵脚大乱,到时候咱们再杀出去!救出尹林大人!”   正于此时,外面又传来了卢俊的大骂之声:“尹林云殊!!亏世人赞你人品贵重,王佐之才!本将看你根本就是草菅人命的卑鄙之徒!!这京城中的百姓与你又多大的仇怨,你竟然狠心下令放火!!”   云殊的心中一紧,款步走到窗旁,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他本能的遮住了口鼻。窗外的情景让他心中又是一沉,惨烈之象不忍直视。只见适才还生龙活虎的军士都已被斩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云殊的心情跌入了谷底,拳头紧紧的攥着,鼻子发酸,眼前渐渐朦胧。   “先生不必自责……”一旁的穆凌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云殊的身边,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安慰的道:“先生若是知道卢俊已经投靠郭怀远,定然不会出今日之计。错不在先生,而是我等没有事先洞察……”   话音未落,那卢俊的叫嚣之声又传入了众人之耳:“尹林云殊!你不是号称君王佐么。怎么今日自己的哥哥危在旦夕,你都无计可施?”说着那卢俊跳下了马,一把揪起云翔的头发,将他直接拽入了自己的怀中,一把短刀就横在云翔的脖子上……   尹林云殊见状便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迈开大步就往外冲。穆凌霄又怎能任由他去送死,从身后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先生冷静,莫中了奸人之计啊!”   “还是让云娘去一箭射死他!”云娘道。   而就在此时,尹林云殊突然感觉一股呛鼻的气味不知从何处飘来。他速爱熏香,鼻子自然就比一般人灵敏些,穆凌霄等人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云殊便已经察觉了。他一下子僵住了身子,一双星眸四下寻找,还紧紧的抱着他腰际的穆凌霄对他的这一反常举动下了一跳。但狡黠如他,心中很快便有了答案。   “先生这是发现了什么?”穆凌霄问道。   “硫磺。”云殊警觉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确实是有硫磺的味道!!”云娘惊诧的时候,一股股浓烟已经飘了进来,一时之间天昏地暗。   “咳咳咳!!是姓卢的要烧死我们吗?”云娘大叫道。   “不是!”云殊坚定的道:“卢俊是不会放火烧毁民宅的!屋中并没有起火,云姑娘你看这浓烟分明是从窗外飘进来的。”   民宅内外已经分手不见五指,众人只好将身子压低。只听见穆凌霄的声音:“对!!是曹渊!!应该是曹渊来接应我们了!”   “今日风向由西至东,曹将军应该在西边。咱们向西而行必然可以与之回合!”尹林云殊道。   “云娘!”穆凌霄道。   “在!”   “你带人去将尹林大人救出来!做得到么?”穆凌霄正色道。   “呵!”云娘冷冷一笑,泼辣的道:“你以为死士是这么好当的?兄弟们,敢不敢和云娘去救出尹林大人?”   “敢!”众人异口同声的道。   “好!那就交给你们了!”   穆凌霄的话音未落,尹林云殊就感觉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牵着自己就往前走。   “先生莫怕,只要有穆凌霄在,必然不会置先生于险地。”   穆凌霄温柔的声音自前放传来,就如丝丝暖意自他的手心中渐渐传来一样让人安心……尹林云殊猫着腰,一手捂住鼻子,两只眼睛也没熏得满是泪水,被他牵着走过多少台阶,多少个门槛他都不知道。只知道身前的这个人会一直牵着他的手,救他脱离险境……   见云殊一直没有答话,穆凌霄因为是他还在担心尹林云翔的安危,便安慰道:“云娘他们都受过严苛的训练,黑夜之中,杀人,寻物就如同是探囊取物。先生尽管放心!”   云殊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话就停在尹林云殊的嘴边,他说不出口。此时他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浓烟渐渐的淡了,在尹林云殊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康庄大道,数十依稀的人影渐渐的现出了身形。   “曹渊!哈哈!!你怎会想出此招的?”穆凌霄兴奋的大步上前,使足了力气一把拍在曹渊的肩头:“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大哥……”相比之下,曹渊倒是显得一脸的茫然:“不是你……”   “是我啊!!就是我要重赏你!!”穆凌霄大笑着道。   “好了!留几个弟兄于此地点硫磺,其余人还是先回浣水河边!!”紧接着便见穆凌霄一张手,便有士兵将缰绳抵于手中。云殊抬眸一看,那不就是穆凌霄平日里骑的绝尘么?这匹马儿原来一直跟随着曹渊的军队……是巧合,还是……?尹林云殊只字未言,却暗自留了心。   “先生,请上马吧!”穆凌霄道。   云殊“嗯。”了一声便翻身上了马,穆凌霄很自然的也跨了上去,将他拥于怀中,二人共乘一骑似乎已经变得十分正常。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一行人开始向小树林中奔去。   寒风萧萧,直冻得人耳朵都好似要掉下来,树林之中小路崎岖难行,枯枝残叶挂在冻僵的脸上,刀割一样的疼。尹林云殊一直都没有言语,只是细细的琢磨今日之事。他明明吩咐曹渊得手之后便越过城墙,隐入山林出逃。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街市以西,制造浓烟接应大家。想他一介莽夫,如何能料事如神?如何敢违背命令?   还有绝尘……如此巧合的就在曹渊的军中?   穆凌霄是穆凌霄……其实你早已知道该如何布置,只不过要诚心试试云殊的本事……   想于此,云殊的心中很是不自在。纵使穆凌霄此举都在情理之中,他任人唯贤,不盲目听从传言,足以证明了他做事之谨慎。他麾下虽然兵马不多,敢各个都骁勇善战且对他忠心耿耿,可见他懂得知人善用。他能觉察潜在的威胁,事先做好准备,可见他用兵之精。他胸怀大志,安然不是可以力挽狂澜之人?   只不过还有一点,尹林云殊还没有看明白……他的雄才伟略,是要做治世能臣,还是要坐拥山河?   天色渐暗,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浣水河畔。那艘孤零零的小船,还在碧波中荡漾。   穆凌霄翻身下马,继而扬起手来慢慢的将云殊抱了下来:“先生受惊,在此稍等片刻。待云娘将尹林大人带来之后。便可以开船将二位尹林先生送出京城。”   “将军。那你以后有何打算?”云殊道。   穆凌霄呵呵一笑,款步向河岸走去,云殊也跟了上去,与之并肩而行。穆凌霄回眸一笑,又牵起他的手。行至岸边,穆凌霄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寒冷的河风拂过耳畔:“天大地大!先寻一个小地方慢慢招兵买马!”   “将军所图是这个天下?”   穆凌霄侧眸悠然一笑:“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我要还百姓一个太平的天下!!”   “哈哈哈!好志向!只怕你没有这个命!!”

第十七章 逃出生天

“哈哈哈!好志向!只怕你没有这个命!!”一个声音划破天际,若一只弓矢插进每个人心里。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人一骑渐渐从丛林的深处现出身形来,白马银甲,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卢俊。穆凌霄侧过了半个身子,警觉的看着卢俊。在卢俊的身后并没有发现一兵一卒,但是他很清楚以卢俊之性是不可能单枪匹马出现在敌军阵营,纵使敌军只剩下聊聊数十人……   尹林云殊也侧过了半个身子,与穆凌霄面对面的站着。他看着卢俊,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情。云翔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   只见卢俊对着尹林云殊拱手,毕恭毕敬的道:“尹林先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令兄现在在末将军中做客,不知先生是否愿意赏光!”   “你说什么?!云翔在你那里?你把他怎么样了?”云殊一惊,那最不愿意听见的话语自卢俊的口中放出,虽不能说是方寸大乱,却也真的乱了心神。破口大骂起来:“你父亲是家父的门客,倍受器重。你也算是在尹林家长起来的!若非是家父向先帝举荐岂有你的今天,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哈哈哈……骂得好!”卢俊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尹林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就连泼妇骂街都如此的凄厉,末将佩服!正如先生所言,先生的父亲是向先帝举荐的末将。就知道末将是忠于楚翰皇室的,今日皇室有难,末将自然要诛杀反贼!不能顾忌和先生的交情,还望先生见谅!”   “我呸!”尹林云殊怒道:“你这匹夫!是非不分,善恶不明!投靠国贼,助纣为虐!家父真真是看错了你!”   “好了。”见云殊气得全身颤抖,穆凌霄不由得心疼起来,用力捏了捏他的手,附上耳侧低声道:“不要再跟他多言,依下官之见此事有诈,云娘不会失手,尹林大人未必在卢俊手上……”   聆言,尹林云殊抬眸看了看穆凌霄,那坚定的眼神让他霎时间冷静了下来。不错,若是卢俊真的抓到云翔,为何不将云翔绑来让他们见见?分明就是有诈!   见云殊顿悟的眼神,穆凌霄微微安心,接着低声道:“先生,郭怀远真正的目标是你。只有先生离开了,尹林大人才有机会脱逃。先生先上船,此地有下官在,可以抵挡一时!”   尹林云殊一惊:“将军?!不行,云殊岂能弃你于不顾?何况云翔……”   穆凌霄抿了抿唇没有答话,而是回眸对着卢俊喝道:“卢将军!你口口声声的说尹林大人在你那里做客,却又不叫尹林大人出来相见,让我等如何信你?”   卢俊挑眉道:“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骁骑校尉啊!就凭你也配拥有尹林先生这样闻名天下的谋士么?”   穆凌霄也不退缩,大喝道:“穆某人焉何不能?”继而又凑近尹林云殊的耳畔低声道:“如此先生也该放心了。尹林大人没在卢俊的手上。”   云殊点点头,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卢俊有意的转移话题足以证明穆凌霄推测的不假,云翔应该已经被云娘等一干死士救了出来……紧接着,他就觉得被人往后一推,踉跄后退了几步,脚踝正好绊在纤绳之上,整个人往后倒去。云殊还以为自己会掉到河中,头皮阵阵的发凉。直到后背重重的跌在平地上,他才送了一口气,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开船!!快带着先生离开!”穆凌霄已经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在岸边大喝道。   “是!!”这个声音是从云殊的身后传来的,他先是一怔,再往身后看去。几名士兵正拿着船桨奋力的划船……原来是穆凌霄怕自己不肯离开,硬是将自己推上了船……穆凌霄的苦心,他可以理解。可是,云翔该怎么办……   小船离岸边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尹林云殊呆呆的看着河岸,看着正在浴血奋战的军士们,却正巧和穆凌霄四眸相汇。只见穆凌霄挥起一剑便刺死了身边的敌军,对着自己一拱手,朗声:“先生放心!!下官一定会平安的将尹林大人送到先生身边的!!”紧接着又扬起了手中的见……   云殊也站起了身子,双手拱起,对着穆凌霄深深的欠身。自言自语道:“家兄之事,便交予将军了……”   后会有期……   忽而一只弓矢自岸边射了过来,直指云殊的胸口。他其实看见那只弓矢,只不过那弓矢来的太快,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躲闪。   “先生小心!!”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大喝响彻天际。一个身影从船头窜了出来,将云殊扑在身下。云殊只觉得摔得晕头转向,全身生疼……起来再看那支弓矢就钉在自己的身边。   “多谢这位壮士相救。”云殊满怀感激的道。   那士兵霎时间爬了起来,拽起云殊的手臂着急的道:“先生,此地不宜久留!”紧接着就拉着他往船舱奔去。说时迟那时快,那一支支的弓矢就好似实在追逐他们的脚步一般,刚刚踏出一步便有一枚弓矢钉在他的脚印上,直到他们奔进了船舱,最后一枚弓矢还钉在门上……   云殊呆愣愣的坐在船舱之中,刚刚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惊魂未定。那位救了他的士兵已经端来了一碗清茶,一躬身:“先生请。”   云殊接过了茶盏,抿了一口,抬眸看了看那忠厚老实的面庞:“刚刚真是多谢壮士了。”   “先生客气!大哥一早就交代我等一定要好好保护先生出京城。小人不敢怠慢。”那士兵道。   云殊悠然一笑,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案之上:“那……你们大哥可有交代,要将云殊送到何处?”   军士道:“大哥并没有交代。只是他说先生有可能前往益州一带,让我等备好足以抵达益州的钱粮,听候先生调遣。”   云殊默默点了点头,再又抬眸问道:“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那军士一拱手:“小人姓王,单名一个‘凭’字。”   船舱之物突然传来军士叫喊的声:“不好了!!河岸起火了!!”   尹林云殊的心中一紧,想也没想“噌!”的一下子就冲出了船舱,来到船尾。此时船儿已经使出了弓弩的射程范围,根本无需担心性命之忧。所以王凭没有阻拦,而是跟着冲了出来。   层层碧波的彼岸,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只能看见无数黑影在烈火中穿梭。尹林云殊紧紧的抓着衣摆,心中如五味混杂,是苦,是酸,是失落。是紧张,是无奈……   “大哥!!大哥!!”一个军士大喊着,从船头冲了过来,于船尾稍作停留。突然就要往河中跳去,好在一旁的王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拦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王凭厉声问道。   “我,我要去救大哥!!”那军士挣扎着道:“王凭你别拦着我!大哥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见死不救!!”   “糊涂!!”王凭怒道:“大哥若是都需要你去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大哥给你的是什么任务?”   “这……”那士兵怔了怔,瞟了云殊一眼,怯声道:“护送……尹林先生去……益州一带……”   “完不成任务,你如何向大哥交代?”王凭道。   “这……”   “还不赶紧划船去!”   “是……”   尹林云殊一直在一旁看着,只字未言。驭下有方也许就是说穆凌霄这样的人吧!   穆凌霄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或者说是个将相之才。日后还有更大的发展,江山社稷还要靠他匡扶,可千万不要葬身火海,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   小船在自浣水河行至长江,再又行驶了一月之久,终于在封冻之前抵达益州岸。尹林府的老管家李进一早就接到了尹林云殊的飞鸽传书,早已携几名家丁在益州岸等候多时了……尹林云殊遣回了跟在身边的军士,跟随着老管家回到了程元昭安排他们居住的府邸。   云殊随着老管家进了门,四下看了看那雕梁画柱的设计,心中不免有了几分的计较。   “少爷,厨娘听说少爷回来。已经备下了一桌酒菜给少爷您接风的。”老管家道,继而将云殊让进了客厅。   云殊看了一眼桌上的珍馐美馔,不由得蹙眉。坐于上座,却迟迟不肯动筷……   老管家看在眼里甚为不解:“少爷。是不是厨娘做的不合口味?”   云殊蹙眉道:“老管家。益州侯对咱们尹林家……真是格外的照顾啊……”   “说的是呢?侯爷定然是仰慕少爷的威名……”老管家笑道:“老奴以为少爷日后再侯爷的麾下谋事,必然可以大展宏图……”   老管家按照尹林云殊的吩咐将尹林氏的一家老小都带到益州来之后,倍受益州侯程元昭的礼遇。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逢年过节更是赏赐不断。虽知道程元昭的如此完全是想将自家的主子收入麾下,但还是对其感恩戴德。再者程元昭既是皇亲国戚,又说众诸侯中最具实力者,老管家以后自家少爷在程元昭麾下必然可以光宗耀祖。   但如今的尹林云殊却不这么想……

第十八章 唇枪舌剑

起初的时候尹林云殊是打算投于程元昭麾下。程元昭是昭容太后的亲弟,王公贵胄,地位崇高,不必担心其对楚翰的忠心;又坐拥富庶北方大部分的土地,四十万的兵马,根本不必担心他的实力。但是他为人多谋少断,郭贼独霸朝政,圣上与太后倍受凌辱,他却视为无物……实在是难以堪当重任…… 特别是京城一役,尹林云殊机缘巧合的遇见了穆凌霄,心思缜密,当机立断,虽然此时并不具备实力,但日后……可不估量也……只不过云殊亲眼看见那彼岸冲天的火光……实在不得不为他的安危担心…… “老管家。”云殊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道。 老管家一欠身:“少爷。您有何吩咐?” “放出耳目去,帮我打听一个人!”云殊道。 一听自家少爷要打听人,老管家还以为是要去打听尹林云翔,便答道:“少爷放心,老奴早就叫人去打听堂少爷的下落了。” 谁知云殊摇了摇头:“云殊知道老管家定然已经着人去打听云翔的,只不过这次云殊让你多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请问是谁?”老管家怔了怔,问道。自家少爷何时也会关心起堂少爷以外的人了?这个人和少爷又有什么渊源呢? 尹林云殊一笑道:“老管家你也见过的。就是那日奉郭贼之命接云殊赴京的骁骑校尉——穆凌霄。”忽而语顿,沉声道:“这次要不是他,只怕云殊就回不来了……” 老管家一听要找之人是自家少爷的恩人,更不敢怠慢,一拱手道:“老奴知道了,必然会尽心尽力查找穆大人的下落的。” 三日之后的冬至,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程元昭的使者如期而至,带着银炭,棉衣等等御寒之物以及干肉等等的吃食,作为礼物送给尹林云殊,同时也带来一张请帖。 那位名叫管其的使者,以双手毕恭毕敬的将烫金的请帖呈给了老管家李进,再由李进呈给了正襟危坐于堂上的尹林云殊。 管其微微一笑:“我家主公素闻先生是王佐之才!主公得先生,就如晴空得日月;旱地得清泉;黑夜得火种啊……真乃江山之幸,主公之幸,亦是我等之幸啊!” “管大人谬赞了。在下萤火之光怎敢和日月同辉?”云殊微笑着,揭开了请柬,惊道:“侯爷明日设宴,竟然是专门为了给在下接风?”  “正是……”管其笑呵呵的道:“可见主公何等的器重先生,真是羡煞我等了……” 云殊迟疑的笑了笑:“在下怎么敢当……”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整个益州城银装素裹,好似所有的纷扰都被这皑皑白雪掩盖。益州城富足,漫天的大雪丝毫不能打扰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兴致,益州侯府中也是一片歌舞升平…… 侯爷府的大殿虽然不如皇宫的广阔,却也十分的宽敞。堂上,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正襟危坐,只见他头戴金冠,身着暗红色蟒袍,腰系玉带,十分的华丽。在见那金冠之下,剑眉虎目,本是为将者的相貌,却在那眉宇之间有那么几分书生之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益州侯程元昭。 堂下坐的皆是他的幕僚,足有一二百人之多,分文武端坐在大殿两侧。尹林云殊的位置就在文官一侧的头一位,离程元昭最近,也是文官一席中地位最高的位置…… 一位宫人手握铜锤敲响第一声编钟,随即几位宫人素手执锤,分别来到各个声部之前,洪钟齐响,仙乐飘飘……大殿的正中几名婀娜女子随着鼓乐翩翩起舞,摇曳舞姿,宛如仙子下凡,似真似幻……两排看客也都看得如痴如醉,有的幕僚执酒樽的手就停在半空,甚至都忘记往口边送。 忽而,一声清脆若珍珠落盘。乐声停,舞姿亦停。一干舞姬纤腰轻欠,齐声若群鸟歌唱,曰:“恭喜侯爷不战而胜,收复平山郡。” “哈哈哈……”堂上端坐的程元昭展眉哈哈大笑:“梁易!这定然是你的主意!!哈哈……” 堂下一位文官打扮的人,侧身拱手道:“哪里哪里……在下是在主公身边耳濡目染的久了,多少也懂得几分风雅。” “哈哈哈……”程元昭开怀大笑,广袖一挥,大喝道:“赏!” 紧接着一个仆从打扮的男子,手中托着一个堆满了真金白银的托盘漫步走了上来,毕恭毕敬的将托盘放在了梁易身前的桌案上。梁易看了一眼那托盘中的金银,双眸发光,却又极力的掩饰心中的喜悦。再拱手道:“在下多谢主公的赏赐。” “哈哈哈……” 坐在梁易身边位子的管其抬手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的笑道:“区区一首乐曲,几名舞姬,就能将主公今日胜利的丰功伟绩颂尽了么?梁大人未免太瞧不起主公了……” 梁易斜眸瞟了管其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管大人这是何意?呵呵……区区几句无关痛痒,主公有怎会听尔的挑拨?!” “呵呵……”管其双臂轻扬对着梁易浅浅的行了一个礼:“梁大人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的意思是主公不战而屈人之兵,绝非偶然。实在是与主公平时对内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对外恩威并施,并以强大的军队作为威慑。使得其他郡的太守一来惧怕主公的军队,二来向往益州城内百姓的生活。众太守纷纷传送,相信不久之后主公的疆土将会遍布整个楚翰!” “放肆!”程元昭口中虽骂,但却掩盖不住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楚翰是圣上的楚翰,纵使是众太守皆愿意归降于本侯,也是本侯代替圣上收回疆土!” “主公说的是。在下失言!”管其道:“主公对楚翰的忠心天地可鉴!应受万人崇敬!” 这时,所有的幕僚都纷纷拱起手来,齐声道:“主公对楚翰的忠心天地可鉴!我等必尽心竭力辅佐主公,” 尹林云殊自然没有随声附和,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如此看来,程元昭的野心并不在郭怀远之下。但其身边的谋士……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便是随声附和之徒。若是自己真投奔程元昭麾下,在这些谋士之间如何立足?怎生容身?程元昭又是否都真的相信自己?这都是问题…… “尹林先生!” 一个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云殊连忙追寻那声音的来源……只见梁易正笑眯眯的对着自己拱手作揖,连忙还礼道:“不知梁大人有何赐教?” 只见梁易皮笑肉不笑的道:“赐教不敢当!在下素闻先生大才可比管仲、乐毅。今日一见却又觉得见面不如闻名……”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火药味,惹得堂下众人的目光纷纷的投向了尹林云殊,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几分难堪。就连堂上端坐的程元昭也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谁知云殊只是淡淡一笑,依旧是毕恭毕敬的道:“传言往往过于夸大,大多不可信。就算是在下听闻自己的传言之时,都觉得夸大其词。”说着,环视了四周座下之人。 梁易冷哼了一声:“先生此言,也就是承认自己欺世盗名了?” 云殊平静的道:“在下不能承认。”转而一笑:“在下素闻侯爷礼贤下士,任人唯贤,麾下更是人才济济。故而从不想投于他人之处,早早的令家人动身来到益州城,投奔侯爷。来此之后也倍受侯爷的礼遇。若是大人执意说在下欺世盗名,不正是讽刺侯爷认人不明。那么侯爷麾下人才济济的传言……故而在下万万不能承认!” “哼!!简直谬论!”梁易站起身,款步殿中,对着程元昭一作揖道:“我家主公日理万机,偶尔有所疏漏,高看了先生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候又有一个谋士站起了身,走到梁易的身边,一躬身道:“梁大人何苦如此大动干戈?主公纵使是日理万机,但知人善用何时出过错。大人不知,数年前尹林先生还在京中任职之时,就曾看出了当时于太傅暗杀摄政王背后的诡计,还直言上奏!可惜先帝没有听从尹林先生的忠告最后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听说先帝驾崩之前还时常念叨此事,悔不当初啊……” “呵呵呵……”梁易冷笑了两声,回眸对着尹林云殊躬身失礼:“这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但在下有一事不明要请教先生。请问先生见先帝不听进言之后做了什么?” 这一句倒是真真的问道了点子上,谁不知尹林云殊一气之下辞官返乡,不问朝中之事?若非是郭怀远一张烫金的请帖将尹林云殊‘请’进京,只怕他还在香溪老宅隔岸观火,根本不会来到益州。众人的眸光再次集中到云殊的身上,等着他回答。即使是程元昭也用质疑的目光看着他…… 尹林云殊悠然一笑,也缓缓的站起了身……

第十九章 唇枪舌剑2

尹林云殊悠然一笑,也缓缓的站起了身,款步堂前,对着程元昭躬身施礼,沉声道:“侯爷。正如传言中说的,在下当时顿感怀才不遇,便一气之下辞官返了乡,名为采桑务农,实为隔岸观火。”   云殊的话音未落,梁易便大放厥词:“尹林先生不是自诩忠君爱国,以匡扶社稷为己任?这么容易就辞官返乡,呵呵……焉知不是欺世盗名?”   “梁易!让尹林先生把话说完!”程元昭厉声道。   “是。”梁易一躬身,后退了一步。   尹林云殊呵呵一笑,慢慢悠悠的道:“因为在下看出朝廷大势已去,而以在下一个人之力是无法力挽狂澜的!人言道:傍观者清。只有远离是非,才能找到那可以力挽狂澜的人!”   “先生可是已经找到了?”程元昭急切的问。   尹林云殊笑了笑:“已然找到了……”   程元昭立刻兴奋的将话接了过来:“那,此人……?”   “主公。”还没等程元昭将话说完,一名身着青衫,身形纤瘦的幕僚也款步走了上来。云殊侧眸看去,那人大概有二十一二的年纪,生的眉清目秀,只是那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的玩世不恭,那件普普通通的青衫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尤为不俗……   只见他微微欠身行礼,道:“主公何必多次一问,若是尹林先生未将主公当做那力挽狂澜之人,焉何要从京城千里迢迢的来到益州?还在之前就将家人遣来?”   “哈哈哈……笑然!你说得很对!”程元昭大笑道。   “主公!你莫要被小人蒙蔽!”梁易急切的上前一步:“这尹林云殊若是觉得主公便是自己要找的人,要执意效命于主公。为何不早来益州?反而等郭怀远下了请柬之后才来投奔主公?这分明就是他尹林云殊想要自救,暂且在主公身后躲避一时!”   见状,尹林云殊也上前了一步,有意将梁易挡在了身后,躬身道:“侯爷……梁大人说的不假。若非是郭怀远对在下心怀不轨,在下还不会来投奔主公……在下至少要等到主公出兵剿灭国贼郭怀远才会来投。”   “哼!那先生是在考验主公咯?莫非先生怀疑主公对于楚翰皇室的忠心?”梁易厉声道。   “梁大人此言差矣。”尹林云殊道:“侯爷乃是当今太后娘娘的胞弟,皇亲国戚,正如刚刚各位大人所言。主公的忠心天地可鉴!在下为何要怀疑侯爷?”   “那先生是为何……”程元昭疑惑道。   “侯爷,如今兵多将广,坐拥北地大部分的城池,威慑天下。如今在下来投顶多算是锦上添花,若是侯爷发兵与郭贼决一死战,此乃用人之际。那时候来投是谓雪中送炭,必然会得重用。”尹林云殊道。   “哈哈哈……”没想到那刚刚走上来的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尹林先生焉知此时来投奔,主公不会重用于你呢?”   “笑然说的对。”程元昭大笑道:“尹林先生,本侯就封你为军师,良田千顷,绫罗百匹。”   云殊连忙施礼道:“在下多谢主公……”   深夜,一场莫名其妙的酒宴结束,尹林云殊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军师的官职与赏赐,还有众谋臣的妒恨。但是有一个人与其他的幕僚不同,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人就是那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好似是叫吕笑然吧!总觉得与他在何处见过……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真是要老奴好等。”云殊刚一进门,老管家李进便迎了上来。   “出了什么事了么?”云殊坐于自己卧室的太师椅上,侧眸不解的看了看老管家。   “好消息啊!”老管家一边儿将童儿奉上来的清茶抵到云殊的手中,一边儿道:“有堂少爷的消息了!!”   “云翔!!他现在在哪?”云殊急切的问道,手中一抖茶水溢出,烫了自己的手。“啊!”的一声轻叹,那茶盏险些脱手。   老管家见状,连忙又将茶盏接了过来,道:“少爷何必心急,堂少爷现在就在附近的城镇,过个两三日便可以抵达益州,与少爷兄弟团聚。”   “那真是太好了……”尹林云殊松了一口气,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抬眸问道:“那老管家知不知道是何人送云翔回来的?”   “这……好似是商人……”老管家迟疑道。   “商人?”尹林云殊默念着‘商人’两个字,不免会心一笑。那必然是穆凌霄手下的死士假扮,看样子穆凌霄果然没事,而且还保存一定的实力。以他之能,东山再起并非难事。   “对了少爷……还有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老管家的语气略显迟疑,让云殊心生疑惑:“什么事,但说无妨。”   “刚刚听到风声,说是皇太后懿旨,绾陶长公主下嫁给大将军卢俊……”   聆言,尹林云殊顿觉五雷轰顶。绾陶是不可能愿意嫁给卢俊的,这背后必然是郭怀远的主意……一直以为郭怀远对绾陶是情有独钟,却为何要将她下嫁别人?郭怀远要拉拢卢俊?可是卢俊身单影只,手中的兵马也都是郭怀远给他的,即使是立功,郭怀远大可给他其他的奖赏,为何是绾陶?   难道说,是郭怀远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卢俊的手中?可是他这样的人,已经做了天下之大不为,还会在乎什么把柄么?   思前想后,尹林云殊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其实在卢俊的身后,有一个更大的利益集团。即使是郭怀远也指变成了一颗棋子……   想于此尹林云殊幽幽一叹:“这一月有余,京中究竟出了什么事了……”复而抬眸道:“老管家,你可还记得卢青这个人。”   “老爷的门客。老奴当然记得。”老管家道。   “那对于卢青和卢俊两父子的底细,你知道多少?”云殊问道。   “清清白白啊……若非清白之人,老爷怎可能收他做门客!”老管家道。   “是吗……”尹林云殊在此陷入沉思。   京中叛逆已平,百姓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来之不易的平静,在这乱世之中,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短暂的平静就好像是落于掌心的雪花一样转瞬即逝,成为一种奢望。长公主大婚应该是举国欢庆的日子,但居住在京城的百姓们的心中都忐忑不安,他们怕这场盛大的婚礼后面会隐藏着怎样的阴谋,这会不会又是一场浩劫……   昭容太后差人给绾陶送去了祝福,自己并没有去参加绾陶的婚礼。而是在慈宁宫和允帝母子一起吃了一顿平平常常的晚膳……她殷切的给允帝夹菜,却没见自己吃一口。用这世上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幻想着他长大之后成为千古明君的样子,忍不住潸然泪下……   席间不经世事的允帝不懂得慈母眼中流露出的不干与无奈,歪着头不解的问道:“母后,您为何如此看着朕?”   昭容太后如梦初醒,连忙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迹,勉强笑道:“没什么……哀家在想,皇帝长大之后的样子。”   “母后!朕长大之后一定惩处郭怀远那个恶贼!让他不敢再欺负您!”小皇帝童言无忌不懂得隔墙有耳,而太后则不同,她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忌讳。只不过今日她却不在乎这些。   “呵呵……皇帝说的好!”昭容太后开怀笑了笑,再又敛去笑容正色道:“但皇帝的目标可不仅仅是除掉国贼一个!皇帝要成为明君,解救百姓疾苦,平息战乱,让那些目无皇室的人付出代价,俯首称臣。明白了么?”   小皇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要母后高兴!朕什么都愿意做!”   太后明白小皇帝的孝心,也倍感欣慰,只不过今日她一定要小皇帝知道:作为一个皇帝什么才是根本,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站起了身,款步于允帝身前,就如同多年前一样将他抱在了怀中,柔声道:“宸儿……”   ‘宸儿’是允帝的乳名,自从他被拥立为帝之后就没在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听过,今日又听自己母亲这么呼唤自己,心中不解,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太后。   昭容太后笑了笑,继续道:“宸儿,你答应母后,之后母后说的话你一定会铭记于心。”   小皇帝点了点头:“宸儿答应母后,母后的话宸儿句句铭记,永远不忘!”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宸儿。作为一位皇帝一定要心系江山社稷。你记住,任何事物和你的江山比起来都不重要。包括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最爱的女人,以及你的母亲。必要的时候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舍弃,记住了么?”   “记住了!”小皇帝很是茫然,但还是点头答应。以他这样的年纪还不会明白太后的话中之意,但是对于此时的太后来说,只要允帝记住她这些话便足以了……   晚饭过后,太后又陪允帝作了功课,入夜之后便差人将允帝送回了自己的寝宫休息。而她自己遣散了所有的宫人,独自来到寝宫。梳妆台前有一件大红的华美宫衣整齐的叠放,一双素手将宫衣拿起,披在自己身上。那鲜红的颜色名为茜素红,与绾陶长公主的嫁衣如出一折……

第二十章 太后的教诲

清晨的第一缕点亮了宫人们的忙碌,就好似整个皇城都复活了一般。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扰了郭怀远的好梦。他心中暗骂:谁干在他睡觉的时候大声喧哗,查出是谁定然砍了他的脑袋!而那喊声却越发的大了,不仅如此竟然还有别人加入了这扰人清梦的行列。   郭怀远怒不可遏,“噌!”的一下子就做起了身子,大喝道:“闹什么!!信不信本太傅砍了你们!!”   当他彻底清醒的时候,自己也惊诧得怔在了原地。他发现自己并非是睡在自己家中,也非是朝阳正院的凤榻之上,而是睡在地上,还是慈宁宫皇太后寝殿的地上。自己丢盔弃甲,衣衫凌乱难以遮体,而就在不远处,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红衣女子倒在那里,额头,口中都是鲜血……   仔细看去,那女子竟然是昭容皇太后!郭怀远顿感天崩地裂一般的头疼,眼前也是一片晕眩,他抬起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几乎都不记得。他只知道他如约的去参加了绾陶的婚礼,自己心爱的人下嫁他人心里自然不快,再加上有人劝,便多喝了几杯,不知不觉的竟然醉了……   他不知道如何来到慈宁宫的,更不知道和昭容皇太后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穿红色嫁衣的绾陶,梦见自己和绾陶之间……   郭怀远侧眸看见了昭容太后的那一身茜素红的宫衣,圆睁着的双眼,以及那圆柱上凄厉的血迹。他突然一个机灵,想到了什么……莫非那不是梦,而是事实?昨日他酩酊大醉,将太后当成是绾陶?   张戈闻讯而来,见慈宁宫的此情此景也怔住了良久,才回身对着一干围观的宫人,冷冷道:“今日慈宁宫中,昭容皇太后因想念先皇自缢而亡,知道了么?”   宫人们齐声答道:“奴才(奴婢)们知道了!”   张戈挑眉阴阳怪气的道:“好,那告诉咱家,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回禀总管,奴才(奴婢)们今日没来慈宁宫,只是听说昭容太后自缢而亡,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张戈这才赞许的点了点头:“很好!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宫人们走后,张戈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郭怀远的身边,躬下身子,低声道:“太傅大人,您看奴才这般处置,可还满意。”   郭怀远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就说是皇太后忠烈,安皇后仪仗好好安葬吧!”   “奴才领命。”   几日之后,载着尹林云殊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益州,尹林府的门前。云殊看见几名家丁用软兜将虚弱的云翔架下了车,心中一紧,但还是微笑着走上前,微笑着道:“云翔,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兄弟终于可以团聚了。”   尹林云翔也扬起头笑了笑:“是啊……云翔不能想过还能活着与你相见。”   “云翔,你说什么呢!咱们兄弟福大命大,一个郭贼奈何不了我们的!”说着,尹林云殊往家丁的身后看去。寻找那几名死士的身影。   看向云殊的动作,云翔的眸色转冷,清了清嗓子道:“不要找了!那几位死士就将云翔送到沧炼与家丁回合,便回去找他们的大哥了!”   “那也就是说,穆将军没事了!”聆言,尹林云殊心中的大石落地,兴奋得完全没有注意到云翔泠泠的眸光。   云翔微眯着眼睛,长叹一声,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罗壁香……你有用么?”   尹林云殊愣了愣。那罗壁香是云翔在京城天牢中相赠的世间罕物,云翔也正是为了这块香料才深陷囫囵,险些丧了性命。而他却早已将那香忘在了脑后……只记得那日得香之后便小心翼翼的收于驿馆,之后便出来一系列的事情,索性是虎口脱险,但是那香……却真真是顾不得。   “也罢!”见云殊如此的模样,云翔便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不必问,更无须再问,那香既然送于他人也便是他人了,至于他人是留是弃,如何处置,都与自己无关。   “云翔……”   尹林云殊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老管家李进善解人意的走上前来,给云殊解了围。只见他稍稍欠身,道:“少爷,堂少爷。这大冷天的就别再门口冻着了。屋内炭烧得正旺,酒菜也准备好了。请二位少爷进来吧!”   二人被老管家让进了屋,各自坐好。老管家笑呵呵的对云翔道:“堂少爷,您看这都是您爱吃的。少爷知道您今日回来,特意吩咐厨娘为您准备的。”   聆言,云翔抬眸一扫那桌上之物,微微一笑:“确实都是云翔喜欢的菜色。”复而对着云殊到:“云殊有心了,多谢。”   “你我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云殊道:“听闻你出事,云殊这心就一直悬着。就为了一块罗壁香,真真的不值得!以后别再冒险了!”   云翔垂眸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没落:“云殊,看来你已经忘记了小时候……”   “云殊当然没忘!”还未等云翔将话说完,云殊便将话截了过去,道:“云殊六岁的时候,母亲病重,发病之时时冷时热,夜不能寐。郎中说要用罗壁香引于床榻之前才可入眠……可罗壁香世间罕有,根本无处去寻。”   尹林云翔长叹了一口气道:“那时候你为母担忧日日恸哭,云翔就安慰你说,我会找到罗壁香送你!”   “云殊记得当时喜出望外,一直再追问你‘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云殊回忆起儿时的种种,清秀的脸上洋溢了幸福:“你就被我问烦了。对着我发了一个毒誓!”   云翔呵呵一笑,又举起三指,便如当年发誓一般:“我尹林云翔发誓:苛一生之力为尹林云殊寻找罗壁香以救治他的母亲,若是不履行诺言,便让我孤独一生,死后无人送终。”   云殊看着云翔,仿佛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幽幽叹道:“可是之后母亲的病情就日益恶化,不久便撒手人寰……”说着又是一叹:“这毒誓既然是为母亲治病而发,母亲已去,云翔你又何必执着?”   云翔呵呵一笑:“云翔这毒誓是为你而发,怎能不执着?”忽而语顿,又是一笑:“别以为云翔不知,你难道就日日安寝,没有夜不能寐的时候么?近几年,你难道不是靠安息香的凝神之效才能熟睡的么?”   聆言,云殊怔住了半晌,慢慢的将眸光移到了老管家的身上……云翔说的不假,他也经常是深夜难眠,起初并未在意。而近几年开始,那时冷时热的感觉,他也偶尔会出现了……   “你不必看李进了。”云翔忽然道:“就是他告诉我的。你本就长得像婶母,遗传了她的病也在情理之中。你放心吧!云翔会继续为你寻得罗壁香的!”   云殊直了直身子,执著夹起一块蘑菇放在云翔的碗中:“好……但是你也要答应云殊,不可以冒险,不要让云殊殚精竭虑。”   “好!我答应!”说着,云翔将那块蘑菇送到了口中。忽而他抬起头环视了整个屋子,问道:“这间屋子雕梁画柱的好不奢华,这是程元昭给你的?”   “是。”云殊答道。   “你觉得程元昭是你要找的人?”云翔蹙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云殊摇了摇头:“他自然不是。”   “那……”见云殊摇头,云翔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紧张起来:“你觉得穆凌霄是?”   云殊没有答话,既没有承认,又没有否认。   云翔连忙摇头,将碗筷一推:“云殊!穆凌霄和你绝对不是一路人。你跟着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云殊只是想辅佐贤德之人,力挽狂澜,匡扶社稷。”云殊不愿意听云翔的劝阻,正色反驳道。   “云殊……”云翔苦口婆心的道:“穆凌霄的野心绝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可以满足的!他是要谋朝篡位的!”   “好了!”尹林云殊突然站了起来:“云翔,你不必说了!穆将军绝非是你说的那种人!”   “云殊!!”   无论尹林云翔如何着急,云殊都是别过头去只字不言。云翔见他那模样真真的无奈,自小到大凡是尹林云殊认准的事情都是几匹马也拉不回来,不撞南墙都不会不回头。   云翔摇了摇头,叹道:“也罢!我就陪在你的身边,好让你吃到苦果的时候也有人倾诉……”   这是发自尹林云翔内心的话,其实他早就下定决心,守护云殊一辈子,即使只是以堂兄的身份……   长公主大婚举国欢庆之后,便迎来了皇太后薨的举国哀悼。百姓们从不觉得长公主的大婚是件好事,如此乱世,如此铺张的婚事,终要招致祸患。而皇太后的突然宾天好像正好应了这个推断,祸患没有招致自己的身上,百姓们反而送了一口气,这举国哀悼也便没有那么悲伤……   但皇太后的薨与长公主的大婚距离太近,也就引起了好事者的猜想。一时之间谣言四起,而这其中最为瞩目的谣言,便是郭怀远酒后乱性逼死太后。人们甚至可以绘声绘色的讲出其中的细节,就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这谣言不偏不倚,正好传到了程元昭的耳朵里。

第二十一章 绾陶的智慧

“啪啪啪!!”   “侯爷!!冤枉啊……小人也是听人议论,不关小人的事啊……”   空旷大殿之中,鞭挞之声相叠回荡,唯有那凄厉悲鸣之声与之交叠响彻耳畔。众谋士不寒而栗,便如感同身受一般,他们很久都没见程元昭生如此大的气了……   “以讹传讹,捕风捉影,造谣生事!!罪无可恕!给本侯重重的打!”程元昭大怒道。   “主公息怒。”只见梁易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施礼道:“既然是捕风捉影之事,主公又何必动怒呢?惩治一个仆从事小,气坏了您的身子事大啊……”   这时候管其也上前一步躬身,若有所思的道:“主公。此事虽然是讹传,但未必是空穴来风啊……”   “此话怎讲?!”程元昭一抖袍袖又安坐在堂上,一张铁青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管其接着道:“此事再市井流传甚广。而且就在十数日之前,郭怀远以渎职之名,惩处了十几名在慈宁宫当差的宫人……焉知不是欲盖弥彰呢!”   “你是说……”程元昭微微的蹙起眉头,沉声,声音微颤:“太后她……哼!!”怒而,又是用力一怕“啪!”的一声,桌案嗡嗡作响,险些一分为二:“郭怀远欺人太甚!!不杀之,难解心头之恨!!”   梁易怒眸圆睁,抬手一点管其的鼻子:“哼!市井谣传怎可轻信?我看是你管其唯恐天下不乱!!”再又对着程元昭施礼:“主公三思,管其之言并无真凭实据!若是凭一句谣言便大动干戈,恐怕世人会耻笑主公轻率!”   “哼!梁大人此言差矣!”管其怒道:“主公明鉴!圣上尚且年幼,太后身为母亲怎会舍子追随先帝而去?长公主大婚之前,太后在亲力亲为的为之挑选嫁妆,而长公主大婚的第二日太后就自缢身亡,此事难道不蹊跷?”   梁易躬身行礼:“主公……太后于先帝曾举案齐眉、两情缱绻,见长公主大婚触景生情,一时之间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主公。”吕笑然突然站起神来,走到程元昭的身前,一躬身道:“主公。在下以为无论太后是因何而亡,这都是剿灭国贼,匡扶社稷的好时机。替天行道,出师有名,这是太后用生命的代价为主公带来的时机……还望主公珍惜……”   “一派胡言!!”梁易勃然大怒:“主公!郭怀远与主公您实力相当,若是真出兵攻打京城,二虎相争必然会两败俱伤。无论是胜是败都会是我军元气大伤,到时候若是其他诸侯前来冒犯,我军可还有还手的余力?主公万万不可听小人的挑拨啊!”   管其也毫不想让,怒道:“当今太后是主公嫡亲的姐姐,若是主公不发兵为太后讨回公道。天下人必然耻笑主公贪生怕死,冷漠无情。那样主公还如何在天下立足,更别提什么称霸天下!”   聆言,程元昭觉得两方说得都很有道理,犹豫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忽而他一侧眸看见一直静坐于堂下一言不发的尹林云殊……   “尹林先生。”   聆程元昭在呼唤自己,云殊没有起身,而是稳稳的抬起双臂,欠身道:“主公有何吩咐?”   “尹林先生,你觉得本侯此时该不该发兵?”程元昭问道。   “该发!”尹林云殊坚定的道:“主公不仅仅应该发兵,更应该号召天下诸侯一同发兵讨贼。”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小声议论之声不断,众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质疑的,亦有赞同的。   梁易冷冷一笑:“呵!尹林先生说的轻巧,天下诸侯良莠不齐,想法各异,如何让他们与主公一条心的讨贼?”   尹林云殊笑了笑,对着程元昭拱手道:“在下倒是有一个方法。”   “先生请细细讲来。”程元昭道。   云殊娓娓道来:“主公只要着人写一篇讨贼檄文,细数郭怀远的种种罪状。在假称有天子密诏,召集天下诸侯与有志之士相聚于陌县,结成同盟。若是不来便是抗旨!在下相信任谁也不愿意背负这不忠不义的骂名!到时候由主公任盟主,率领众诸侯讨伐郭贼。”顿了顿,勾唇一笑:“事成之后这匡扶社稷的千古功勋主公当仁不让!而损兵折将嘛……自是大家一起承担的!”   “此计甚好!”程元昭点了点头,赞许的道:“我程元昭得先生,真真是如虎添翼!!”   “主公!”梁易沉声道:“此计好是好。但我们那里来的圣旨?假传圣旨亦是大逆不道!不知道这个罪名……”说着,斜眼瞪了尹林云殊一眼:“可是由先生承担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云殊反驳道:“梁大人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几时才能辅佐主公称霸天下呢?”   “好了!”只见程元昭抬手示意座下人都住口,突然站起身正色道:“我意已决!就按照尹林先生的计策行事!”   “遵命!”   这一声“遵命!”同样响彻在允帝的寝宫。只见十数名宫人躬身行礼之后,分两队陆陆续续的退了下去。寝宫之中只剩下允帝和长公主绾陶两个人。绾陶坐在龙床之上,关爱的将允帝抱在怀里,柔声道:“宸儿不哭了好不好?姑母今日不走了,就在这里好好陪着宸儿,好不好?”   允帝自从登基以来,昭容太后对他的要求就更无严苛。为了锻炼他的胆量与自立的能力,一直让他独自一人睡在寝殿,从不让任何人陪寝。如今允帝虽然已经习惯,但听见绾陶开出这样的条件还是不免动容,从她的怀中抬起小脑袋,眨了眨已经哭红的眼睛道:“姑母说的是真的?姑母愿意留下了陪着宸儿?”   绾陶开心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姑母说话算话!那宸儿是一国之君是不是更该一言九鼎?不许哭了啊!”   “嗯……”允帝也点了点头,抬起小胳膊一抹眼泪,小大人一般的正色道:“母后也说过一国之君是金口玉言,更不该出尔反尔!宸……朕!既然答应姑母了不哭便不会再哭!朕也答应过母后,做皇帝就应该不惧怕黑夜,夜晚不必要人陪寝也是一言九鼎!姑母不必在此陪着朕。”   绾陶先是一怔,再又莞尔一笑:“好……姑母就知道宸……陛下是个坚强的孩子。早晚有一天陛下会重振朝纲,惩治那窃国的恶贼!为太后娘娘报仇雪恨!”   小皇帝也是一愣,一双大眼直愣愣的看着绾陶:“姑母!母后她……母后她不是因为想念父皇才……”   “傻孩子……”绾陶愁眉紧锁,一副很是惋惜的表情:“纵使是太后娘娘多么想念你父皇,也不会舍陛下而去的!若是她真的舍得,早就在你父皇晏驾之时就随他而去了……怎会等到现在?”   “郭怀远?!”小皇帝突然大叫道。   绾陶张皇失措,一指移于唇边:“嘘……陛下,隔墙有耳。皇宫之中处处都是郭怀远的眼线……”   小皇帝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绾陶的衣袖,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姑母!是不是郭怀远?是不是这个狗贼害死我母后的。”   绾陶叹了一口气,侧过脸去,螓首轻点:“除了这个恶贼,谁还敢如此大逆不道!”   “这个恶贼……”小皇帝咬牙切齿,真恨不得现在就将郭怀远生吞活剥了。只见他放开了绾陶的衣袖,“噌!”的一下子就从龙床上跳了下来,不顾绾陶的阻拦就径直往殿外冲去。幸好绾陶眼疾手快,将他拉了回来。   “陛下!你干什么去?!”绾陶惊到。   “姑母!让朕去找这个恶贼算账!!”一边儿奋力挣扎,一边儿低声叫嚷道。   绾陶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将允帝抱在怀中,含泪道:“陛下,你不能去!你想让姑母死在你面前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姑母怎么跟太后娘娘交代!”   “姑母……”小皇帝嚎啕大哭起来,在这深宫之中耳濡目染,他自然知道纵使是皇帝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也得看人脸色,也得任人宰割……“姑母,朕该怎么办啊!朕该怎么办?”   绾陶抬起玉手拭去允帝小脸儿上的泪水,却无法抑制自己的两泪双垂,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允帝,深呼了一口气:“陛下,你想不想给太后报仇?想不想诛杀恶贼?”   小皇帝重重的点了点头:“想!”   “那陛下你相不相信姑母?”   小皇帝又点了点头:“相信……”   “那好……”绾陶勉强的挤出了一抹微笑:“那请陛下日后要听姑母的话!咱们君臣联手,定然让那恶贼死无葬身之地!”   小皇帝斩钉截铁的道:“好!!”   绾陶笑了笑,将允帝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龙床之上:“好,那就请陛下先就寝,什么都不要想。记住养好精神,才能有力气对付恶贼。”   “朕知道了姑母。”说着,允帝自己抹去了脸上残留的泪迹,翻了一个身,闭上了双眼……   “那姑母就先回去了……”见允帝如此,绾陶缓缓的退出了寝殿,出门之时还不忘回眸看了龙床上的稚子一眼,勾唇一笑。这一笑,才是她真正的感情流露……

第二十二章 益非逸

发兵的事情终于定了下来,整个益州城为了备战都开始忙碌起来,檄文,粮草,布防都需要细致的计划。正值用人之际,而程元昭又喜欢弄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慕名而来的贤士络绎不绝。然,程元昭心中却一直惦念着另一位谋士……   那人不是别人,便是云殊的堂兄尹林云翔。他一踏入益州城便引起了程元昭的注意。他不仅得墨家真传精通机关之术,还曾独闯郭怀远的内殿刺杀,虽未成功却也因此义举而声名鹊起。这两兄弟的到来正和了程元昭的心思,心想着得了尹林兄弟是不是就能称霸天下了?   程元昭等了足有半月,云殊都没有向他举荐尹林云翔,直到檄文发布给了各个诸侯,他的大军也就快启程,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隆冬的黄昏总是来去匆匆,益州侯府的各处都掌了灯。偌大的书房足足点了几十只琉璃盏,更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一般。只是这灯油的气味甚是呛人,仆从们别无他法只好在几个屋角都点上了香炉。那幽幽的麝香与灯油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云殊对这个味道十分的不适应,一进门便蹙起了眉头。他本就不喜欢麝香,更不喜欢这重重的灯油味。   “尹林先生。你终于来了。”程元昭端坐于桌案之前,见款步尹林云殊,笑了笑,一抖袍袖:“先生请坐吧。”   “多谢主公。”说着,云殊便在程元昭对面的蒲团上座了下来,慢条斯理的道:“不知主公这个时候叫在下来此,是有何要紧的事情相商?”   程元昭其实是很少在书房与谋士会晤的,尹林云殊接到通传的时候满心的疑惑。不过细想想几日之后大军便要出发,细问几句也是有的……   “呵呵……也不是什么大事。”程元昭呵呵一笑:“几日之后大军就要启程,先生也要随着本侯前去出谋划策……先生可要将府上的事宜都安排好了……”   云殊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语塞。连忙一拱手:“多谢主公关心。在下定当安排好家中的事情。”   “嗯。”程元昭点点头,笑道:“本侯听说令兄尹林云翔先生身负重伤,不知此时是否已经痊愈?”   云殊一下子恍然大悟,笑了笑:“多谢主公牵挂,家兄尚未痊愈。”   “哦……呵呵……”程元昭带有一丝惋惜之色,笑了笑,自言自语:“可惜了……”   云殊眸色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露出一丝惋惜之色:“着实是可惜了……兄长他惊惧过度,又身负重伤。而他又层在苦寒之时囚禁天牢,造成体虚……在如若不然。我们兄弟二人便可一同奔走于军前……”说着拱手躬身,“为主公效命……”   “哎……”程元昭长叹了一声:“令云翔先生好好将养着吧!”说着,抬起手来,“啪!啪!!”拍了两巴掌,便有仆从端上来一个由红布包裹着的锦盒。   “就去先生把这个带回去给云翔先生补补身子。”话音未落,仆从便利索的打开了布包,一根黄橙橙的人参便呈现在云殊的眼前。云殊微微一笑婉拒的话还没有脱口,程元昭便笑呵呵的道:“也请先生将本侯的话带到。本侯这里首席军士的位子,永远为云翔先生留着!”   聆言,云殊连忙施礼道:“在下代家兄多谢主公的抬爱。不过……”忽而语顿,再又道:“我兄弟二人初来乍到。在下已经得了主公如此的赏识与偏爱,已经让众位同仁心存不满。若是再给家兄首席军师的位阶,恐怕……”   “哈哈哈!!”程元昭听后哈哈大笑,抬手指着云殊的脸笑声不断:“先生多虑了!这正是管其的提议!看见尔等能相处的这般融洽,本侯甚感欣慰啊!!”   云殊的表情一僵,继而勾唇一笑,慢慢拱起手道:“那真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回去的路上尹林云殊一直都在琢磨着这件事情,程元昭想要云翔也为自己所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了得到一个人才以高官厚禄利诱本也不算什么。但是首席军师这个职位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儿了?想那管其,梁易等人都在程元昭麾下谋事多年,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都还不是首席军师……   对!刚刚程元昭说是管其的提议?难道也不奇怪了……管其与梁易是政敌,若是云翔日后真的因管其的举荐做了首席军师,难免招来梁易等人的嫉妒,不仅如此,还会让梁易将自己与云翔当成是管其一党。对管其来说不仅可以壮大自己的势力,还可以借梁易来打压尹林氏,坐收渔利,还能四处买好……   云殊不禁感叹:好一招口蜜腹剑,借刀杀人……   云殊忙于思考,一直都没发现天色已暗,走着走着,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夜市之中。各式各样的酒家林立,一首首乐曲自各个酒家的大门中处幽幽飘来,人们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很难让人相信现在是处于乱世。   听说程元昭对内治理完全倚仗梁易,看来这位大人虽然保守一些,执拗一些,又嫉贤妒能一些,却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忽然,云殊就觉得眼前是什么一晃,紧接着就觉得脚下“噗!”的一声闷响,扬起黄沙迷人眼。吓了云殊一跳,低头一见才知是个人影趴在自己脚下,心中暗骂:这是哪儿来的酒鬼?却还是好心的俯下身子,推了推那个人:“这位兄台,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那人慢慢悠悠的起身,却始终低着头,直到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没,没事……”一抬头。云殊一惊,这个人竟然是吕笑然!吕笑然看看他,裂开两片薄唇呵呵呵的傻笑:“呵呵呵……这不是尹林先生么?”同时喷出一股酒气,呛得云殊后退了两步。   “吕先生。你这是喝了多少……”云殊道。终日沉醉于引香的他,定然受不了这么呛的味道,带有几分嫌恶的别过头去。   “呵呵……正好!”也不知吕笑然是真的醉了,还是有意为之。见云殊后退,他还上前两步抬起一只胳膊架在云殊的肩膀上,醉醺醺的道:“在下正想找先生呢!”   云殊一怔,虽然吕笑然曾在堂前帮过自己几次,但毕竟和他没有什么交情……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被人往前一带,险些随着那人一同摔倒。   “先生!在下就冒昧的去你家了!还请先生头前带……路了……”说着,吕笑然竟然真真的睡了过去,整个身子都往下坠。云殊不明白,这么瘦小的身子怎会有如此的重量,害得他险些一同摔了。还好他找准平衡,踉跄了几步。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一直都被吕笑然紧紧的抓着,没有一刻松懈……   云殊眉心一簇,便也明白吕笑然这是何意。还没等他思虑什么,吕笑然的身子突然如千斤压顶一般的下坠。云殊没有想到,自然也就没有准备,一股不稳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啊……”   忽而上来三四个平民打扮的人来,其中一个将云殊扶了起来,另有两个将人事不省的吕笑然也搀扶起来。为首的人走到云殊的身躯,一拱手,毕恭毕敬的道:“尹林先生莫怕,我等是侯爷的手下,奉命暗中保护先生回府的。”说着那人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吕笑然:“吕先生可能是又喝多了。”只见他又抬眸看了一边儿站着的两个人,命令道:“你们两个去把吕先生送回府。”   “慢……”还没等那两个人应答,尹林云殊便抢先道:“还是我送亲自他回去吧!”   为首的人道:“这……尹林先生,您还是不必费心了。让小人送吕先生回府就可。”   云殊幽幽一笑:“吕先生曾多次为我解围,我亲自送他一回又如何?”   “这……好吧!”那人有些不情愿的答应,复而道:“还是由小人护送二位先生。”   云殊没有答话,也算是答应了下来。那为首的人不知从哪里叫来了一辆马车,将云殊和吕笑然送回了吕府。说是吕府其实不过就是湖畔的一所草庐。不过两面环水,整个长廊都架在湖水之上。这若是春夏之际,必然是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之地。只不过冬季里湖面成冰,平添了几分凄凉……   云殊将吕笑然扶上了床,吩咐仅有的四五个仆从,熬戒酒药的熬戒酒药,准备干净衣服的备衣服,做水的做水。整个草庐的人都忙碌了起来,倒是那几个送他们回来的仆从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   那为首的人慢慢的来到云殊身边,毕恭毕敬的道:“尹林先生……您看吕先生已经到家。不如小人送先生回去吧!”   云殊抬头瞟了那人一眼,没好气的道:“尔等是来保护我的,还是来监视我的?”   “小人当然是来保护先生的。”为首的人道。   “那我今夜就打算在吕府住下了,你们回去吧!”运输吗斩钉截铁的道。   那些人别无他法,对着云殊恭敬的行礼之后,便纷纷离开了草庐。   直到确认那些人真的走了,吕笑然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第二十三章 集聚陌县

直到确认那些人真的走了,吕笑然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云殊看着他,眸子闪现了诸多的不解。回身将正准备为吕笑然换上干净衣服的下人遣了出去。再又无奈的笑了笑:“吕兄今日这是唱的哪出啊?想将在下引到这里来,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呵呵……你去告诉他们谁也别进来!”这话当然是对那正要出门的下人说的,吕笑然已经做起了身,捋了捋额间凌乱的发:“小可如此行事当然是有目的的,聪明如尹林先生,难道不懂?”   尹林云殊摇了摇头:“在下愚笨,实在不明白吕兄的意思。”   显然云殊的回答并不能让吕笑然满意,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抱怨道:“先生真是无趣之人……”紧接着直视着云殊的面庞,正色道:“刚刚那些个仆从美名是暗中保护,实则是监视先生的。”   云殊嫣然一笑:“在下知道。在下到此不过一个月,主公对在下心存疑虑也在情理之中,相信假以时日,主公的疑虑自会全消……”   “呵呵……”吕笑然笑道:“自家的主公,小可也不该多言些什么。不过小可还是要告诉先生,那些个仆从接到的命令,就是按照保护于先生。只不过他们每日回去都要向主公报告一件事情……就是先生你的行踪。”有意顿了顿,又神神秘秘的道:“先生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云殊幽幽一叹:“主公对这些仆从,也非百分百的信任……”   吕笑然慢慢的扬起唇角,这笑容之间带着几分的落寞:“正因为如此,那些仆从不能真正的监视先生。就比如了小可此时与先生谈话的内容,主公永远不会知道……”   “这样的人……又如何成大事呢?”尹林云殊不禁叹道。   吕笑然莞尔一笑:“先生明白就好!先生明白,小可便也不是白费这一番功夫了。”说着便翻身下了床,自行走到桌案之前,舀了一盏烹好的茶给自己,仰头一饮而尽,似是几年都没有喝过水一般。   云殊所在的位置是背对着桌案的,身后杂乱的声音传来,他也没有回头而是在声音停止之时开口问道:“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明白!可否请吕兄赐教?”   吕笑然一边儿用袖子擦了擦口边的水迹,一边儿若无其事的道:“先生请问!”   云殊正色道:“吕兄为何要告诉云殊这些呢?要知道尔身为一个幕僚,背后议论自家主公可是犯了大忌。有损兄台的名声。”   “呵呵呵……呵呵……”吕笑然聆言哈哈大笑,带着几分痴狂,放浪,让云殊甚为费解。良久之后他终于停止了大笑,以袖子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呵呵……让尹林先生相信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啊!好吧!其实小可也是有自己目的的。良禽择木而栖,小可不过是希望尹林先生日后择到良木之时,能向其举荐小可!”   聆言,云殊愣了愣。他本以为吕笑然是来给谁做说客的,却不想他竟是这样的目的。试探性的问道:“吕兄又怎知在下是要良禽择木,而且还相信在下择的就是块良木?”   “先生,您莫要再推诿了……”吕笑然突然变换了语气,现在的他看起来十分的真诚,丝毫没有之前的吊儿郎当,好似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到尹林云殊身上一般。只见他走到云殊的对面,躬身行礼:“先生。伯乐相马,马也在相伯乐。如今诸侯割据,根本没有哪一方是善,哪一方是恶,拼的只有实力,是兵马,是疆土,是人才。但是也要看那个为主之人能不能驾驭这些东西!程元昭昏庸,即使他现在是最具实力者,早晚也会被他人取代!”   聆言,尹林云殊不禁吕笑然的远见所折服。他是明白人,知道自己要的什么,要通过什么途径去争取。那条路可以走,那条路走不通。若是此人以后能与他共事一主,何愁大事不成啊?!   沉思了一阵,云殊拱手回礼道:“兄台说的甚是。过几日,主公便将发兵,于陌县与各方诸侯回合。到时候天下诸侯汇聚一处,何愁……”云殊还不会和吕笑然说出穆凌霄的事情,他觉得此时还不是时候……   “先生说的不错,小可相信先生的慧眼。”吕笑然道。   三日之后,程元昭便带着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益州。高举擒贼的义旗,军士们昂首挺胸,迈开步子铿锵有力,威武雄壮。随军的有大将五名,将领十余人,军师中出来梁易驻守大本营益州之外,全部跟随大军。   程元昭稳坐在战车之上,眉心舒展,一双虎目微微的阖着,唇角微微扬起,青玉精雕细琢而成的貔貅小巧玲珑,于宽掌中把玩。而就在他的身前,还有几幅水墨丹青平铺在那里,他只有是睁开眼便可以观赏到这些丹青,好不惬意。   云殊看在眼里,不禁一叹。这哪里是出来打仗的!分明就是出来会友踏青的!   身边的吕笑然见云殊叹气,也抬起眸来扫了一眼不远处程元昭战车,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呵呵一笑:“尹林先生不要少见多怪,主公乃是风雅之人,带几幅水墨出来不足为奇。”   云殊没有答话,而是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遥看万里黄沙……   不出五日,程元昭的队伍便来到了会合地点陌县,已经有几路兵马在此安营等候了。他们是锦阳郡守骆靑;惠城太守张之航;庐州牧李茂等人。几个人一见程元昭来了,远接高迎的将其让进了大帐,拥主位之上。尹林云殊等人也跟随其后,默默的站在程元昭的身侧。   “哈哈哈……”程元昭刚一落座,便哈哈大笑道:“还是你们几个够意思!比本侯来得还早,真乃忠君爱国之臣!”   “呵呵呵……”张之航也随之笑了笑:“侯爷的一声号令,我等哪里敢不从!再说郭怀远那个奸人把持朝政,视天子如无物,更是逼死了皇太后。正等佞臣罪大恶极、天理难容!早就该伐之、杀之,刻不容缓!”   “张太守说的极是。”骆青上前一步,一拱手道:“我等早有除此乱臣贼子之心,可惜群龙无首”   “是啊是啊!我等要多谢侯爷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李茂笑眯眯的道:“不如这样,就请侯爷做盟主,统领勤王之师!我等甘愿为侯爷马首是瞻!”   “哈哈哈哈……”程元昭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哈哈大笑起来:“既然众位大人如此看的起本侯,那本侯便当仁不让了!”   云殊看着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言语。不是因为以他的身份不该在此时说话,而是他真的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为何这聚集而来的各方诸侯也如同程元昭麾下的幕僚一般,竟是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徒?   吕笑然也站在一旁,而他的目光不似云殊一样停留在众诸侯的身上,而是完完全全的停留在云殊的身上,好像想从他的脸上得到什么信息一般。   “报!!”一声响亮之音穿透了整个大帐。只见程元昭袍袖一抖:“进来!”   一个军士大力的撩开大帐的门帘,大步的走到程元昭眼前“咔”的一声,抱拳行礼道:“侯爷,有另一只队伍会合而来。”   “好呀好呀!”程元昭大笑道:“来者是何人?有多少兵马?!”   聆言,那军士却有些许的迟疑,道:“这……来者是个自称是骁骑校尉——穆凌霄的,大概有兵马五千人。”   “五千人?”   大帐之中有不少的人都叹出了如此的惊呼,其中也包括尹林云殊。只不过云殊的表情与众位诸侯的表情截然不同,众诸侯都嫌弃穆凌霄带来的兵马太少,区区五千人能有何作为?而云殊则是感叹,就在这一两月只见穆凌霄竟然可以招到五千兵马,真是好生的厉害!   “穆凌霄?”程元昭蹙了蹙眉头:“本侯记得穆凌霄以身事贼,早已臭名昭著。但之后又听说郭怀远借圣上之名通缉此人……”   “侯爷。”张之航一拱手道:“在下以为二贼因分赃不均而失和,这都是常有的事情。他来到此处必然是为了借助我盟军的力量去打击郭贼,侯爷又何必于他这卑贱之人同流合污呢?”   “张太守此言差矣!”云殊朗声道,毅然的走到了堂前,毕恭毕敬的道:“张太守,圣上下旨令天下有志之士同仇敌忾,一同讨伐郭贼。自然是有志者皆可参加,岂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理呢?”   张之航错愕看了看尹林云殊,看其装扮也知道其不过是个军师的身份。本想怪罪其以下犯上,但碍于程元昭又不得发作,便开口问道:“这位是……?”   “他就是尹林先生。”程元昭道。   张之航一怔,忙又笑道:“原来是号称君王佐的尹林先生。先生之言确实不假,不过穆凌霄并非有志之士,而是奸佞之徒。”   “哈哈哈……我穆凌霄可不是什么奸佞之徒!!”突然一声朗笑,门帘“啪!”的一声被打开,一道光照射了进来,惹得众人都闭上了眼睛。之间穆凌霄一身的金盔金甲,大步走到正中,对着正坐上程元昭一拱手道:“下官穆凌霄,拜见盟主!”

第二十四章 各路诸侯

“下官穆凌霄,拜见盟主!”   见穆凌霄不请自来,众诸侯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纷纷。云殊看着穆凌霄那英姿飒爽的身形,四眸相汇,彼此相识一笑,心照不宣。而这一切却都没有逃过吕笑然的眼睛。继而,他也将眸光投向了这位俊朗的将军。   “大胆!”程元昭一拍桌子,怒道:“本侯还没有传唤,尔怎如此无礼!”   “下官实在是有急事,望侯爷恕罪。”穆凌霄微微一笑,继而环视四周。随即自怀中掏出了杏黄色绣龙的卷轴,朗声道:“圣旨到!益州侯——程元昭,已经众诸侯接旨!”   众人一惊。程元昭当初不是说圣上密诏,令众诸侯集结于陌县,讨伐郭贼么?为何此时会有圣旨?为何这圣旨会在穆凌霄的手中。众诸侯心中虽然疑惑,但面对圣旨,却不敢怠慢,连忙纷纷屈膝下跪。沉声道:“臣,接旨!”   程元昭也是怔住半晌,难道自己搬矫诏之事被揭穿了?尹林云殊啊尹林云殊,尔可真是害死本侯了……见众诸侯皆跪倒在地,连忙也从主位上下来,仓皇跪下,朗声:“臣。益州侯——程元昭,接旨!”   穆凌霄笑了笑,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益州侯——程元昭。系出名门,忠肝义胆,乃护国之良将也。特命程元昭为骠骑大将军,赏万户侯。联合各地诸侯,集结忠义之师,共伐国贼……张之航,李茂,骆青,封继等,凡是加入忠义之军的诸侯各赏千户,辅佐程元昭共同讨贼,钦此!”   众人齐呼:“谢主隆恩!”   待程元昭等众人都起身,穆凌霄笑呵呵的将圣旨收好抵到程元昭的手中:“圣上密诏下得仓促,来不及撰写圣旨,只得以口谕的方式传给侯爷。恐盟主难以服众,便在郭贼不注意的时候写下圣旨,特命下官将此圣旨冒死送到盟主手中。”   程元昭接过圣旨,打开一看,允帝的金印工工整整的盖在上面。   紧接着,穆凌霄侧过身子,看向了众诸侯,朗声道:“我穆凌霄虽然以身事贼,却都是奉圣上之名潜伏于郭贼身边。我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言语。便又回身对已经坐回主位的程元昭道:“盟主!下官一月之前,曾烧掉了郭贼囤积于京城的万石粮草,就当是送给盟主的见面礼。”   “哎……”程元昭微笑着道:“我等先前都是错怪将军了……如今将军带来圣旨,还有哪个敢怀疑将军的忠心?本侯就封将军的部队为左路先锋,剿贼的第一个功勋,就有将军来拿!如何?”   穆凌霄一拱手:“多谢盟主厚爱!”   “盟主。”尹林云殊上前一步,欠身行礼道:“京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郭贼若是首而不战……我军也是拖不起的。既然郭贼的粮草被烧,他必然会从西北之地调集粮草过来。我军不如先设埋伏,阻击其押运粮草的队伍,据为己用……”   “尹林先生且慢。”李茂抢话道:“那穆将军烧郭贼粮草一事发生在月前,想必郭贼早已将粮草备好了。何来的押运粮草的队伍?简直是无稽之谈!”   “哎……”云殊刚想反驳,穆凌霄便笑呵呵的道:“李大人有此言论,只能说明大人你对郭贼的了解不够。下官委身在郭贼麾下侍奉多年,知道他并非那未雨绸缪之人。而且此人从未将京城的百姓当成是自己的百姓,只要从京城百姓口中抢来的粮草够他大军消耗一月,这一月之中他便不好从西北调集粮草。秋季刚过,各处的粮草充足,他根本不会急于从西北调集粮草。”   “既然他不会调集粮草,那我等还设什么埋伏?”李茂厉声道:“白白的消耗自己的力量。”   “李大人此言,简直是匹夫之言!”云殊道:“郭怀远之前不会调集粮草,那是因为风平浪静。如今我盟军集结百万之师讨伐于他,他再不知未雨绸缪,也懂得‘行军打仗,粮草先行’的道理!”   “哼!”李茂自知说不过云殊,便一挥袖退到了一旁。   张之航笑了笑道:“说起来都是尹林先生的推测……”说着他对着程元昭一拱手道:“不如在下着探子去探探郭贼的动向……再说尹林先生刚刚说要设埋伏,却没说在哪里设怎样的埋伏。想必也是不清楚郭贼动向所致……”   云殊笑了笑道:“郭贼调运粮草有三条路可行。一条是水路,也就是郭贼经常使用的一条。用时虽然慢了些,却能省去很多的人手。第二条是大陆,从京西绕尚安在到西北,路途平躺,最为省时之选。但时常有盗匪出没,最为耗费人力物力。第三条是小路,从京东直插西北,路途最近,且甚少有盗匪出没。只不过多为林道,山道,甚为崎岖难行,有的地方马车都无法通过。”   “那尹林先生觉得,郭贼会选哪一条呢?”聆云殊的高谈阔论,张之航先是一怔,再又眯起了双眼,阴阳怪气的问道。   “若是郭怀远,必然会选择第二条路。”尹林云殊依旧是沉着的道。   “那依先生只见,我等当在哪里埋伏?”张之航追问道。   “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若是郭怀远必然会选择第二条路,只不过卢俊便不同了,卢俊的性格谨小慎微,若是走那第二条路,势必会让我等知道他粮库空虚。”云殊道。   “那……是那第三条?小路?”这次发问的是一直没有言语的骆青。   云殊摇了摇头:“第三条路崎岖难行,不能使用容量大的马车。耗时太久,一次的运量又太少。不是最好的选择。”   “那便只有水路了……”堂上的程元昭听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的道。   “不错!”尹林云殊朗声道:“卢俊必然会选择水路!一来,他觉得大家都想象不到他竟然在此危急之时还会选择水路这耗时的运输方式,而且西北军并不是十分的精通水战。二来,由于北地的人都不十分的精通水性,运河之上的盗匪不多。他可以令一小队军士伪装成商人前行,节约人手。”   “那依先生之见,我等应该在哪里埋伏呢?咳咳……”骆青急切的问道,见周围投来了一道道异样的眸光,便干咳了两声。   云殊呵呵一笑,沉声道:“就在韶关有一处关卡,驻守着五百兵卒。所有进入京城的商船都要经过此处,由官府的兵卒对各个商船例行检查,我们只要先将此关卡的守军一网打尽,假扮成守军,便可……”   “先生好计!”穆凌霄不禁感叹道。   “若是郭贼不打算押运粮草,又或者他们另行其道……”程元昭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一个身宽体胖的诸侯突然道:“盟主!要不我们兵分几路,把运粮的队伍可能走的各个路途都设埋伏……这样便不会有漏网之鱼了!”   穆凌霄,尹林云殊连同一直都未发一语的吕笑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诸侯。云殊一叹,穆凌霄冷哼了一声,而吕笑然则是强忍住没有大笑出口。   穆凌霄对着程元昭一拱手道,朗声道:“盟主!不如就让末将领兵假扮韶关的守军,去劫这批粮草!末将必然会不辱使命!”   “唉……”程元昭一扬手将他拦了下来:“如今还没有确定郭贼押运粮草的队伍何时能到韶关,到还是不到,还需要再探听,怎么能如此冒然发兵?”   “探听一事,就也交予末将吧!”穆凌霄道。   “这……”程元昭又犹豫了起来。   云殊看着十分的着急,连忙上前一步对程元昭一拱手:“在下知道穆将军手下有无数探子潜伏于京城,此事交给穆将军必然会不辱使命。”   吕笑然紧随其后,一拱手道:“尹林先生也曾被郭贼绑去京城,后侥幸逃脱。在京城之时就与穆将军认识,听说先生之所以能逃脱还是穆将军帮忙。想来穆将军的实力,尹林先生是再清楚不过的。主公大可不必多虑。交给穆将军便是了!”   “嗯……好……”程元昭这个“好”字还没有脱口,张之航便上前一步,一拱手。   “盟主!不如交给在下去办吧!”张之航道:“在下麾下有五万兵马,滞留在京城密探也有千人之多。特别通关与在下的惠城距离不远,哪里的地形情况在下十分的清楚。”   聆言,程元昭看了看穆凌霄,又看了看张之航,又犯了难,迟迟不给答复。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张之航道:“盟主!请做决定!”   “哎呀哎呀!这有什么好挣的!”程元昭突然一拍桌子,厉声道:“既然二位将军都是适合的人选,那么就由张太守去打探消息,穆将军得消息之后去假扮守军!”   “是!”   “是!”   二人皆拱手称“是”却谁也不服气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的盟主竟然如此优柔寡断……

第二十五章 醉·笑·然

“啪!!”的一声,张之航大帐中的桌案被拍得嗡嗡作响。只见张之航一屁股坐在主位之上,愤而道:“程元昭庸懦!有什么资格担任盟主?竟然让本官去探听消息,然后要那个穆凌霄去劫持粮草!那粮草还不都被穆凌霄据为己有?本官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大哥息怒。”张之航的弟弟张之远在一旁劝和道:“探听消息,也有探听消息的好处……这准确的消息在咱们手里,去不去劫,那不全在于咱们么?”   张之航眸色一转,眯起他那三角眼阴笑道:“还是二弟想的清楚。主动权在咱们手里,咱们可以告诉穆凌霄消息,也可以不告诉。既可以告诉他真的消息,自然也能告诉他假消息!妙啊……妙……”   月圆风清,虽然已经开春,夜间的时候还是寒冷异常,尹林云殊穿着一件棉衣便走出了自己的寝帐。今日之事还历历在目。程元昭在众诸侯之前还如此优柔寡断,恐怕日后难以服众。那些个诸侯看似对程元昭恭敬,也只是碍于他皇亲国戚的身份而已。实则是各怀鬼胎,任谁也不会服气谁的。   其实尹林云殊一早就知道,那些个诸侯之所以能加入盟军。并非真的是忠君爱国,以匡扶社稷为己任。而是能在讨伐郭贼只是分到郭贼的城池,掠夺财宝,从而增加自己的实力。只是他别无他法,解救圣上,解救绾陶公主,解救天下苍生。就算是饮鸩止渴,他也要试一试。   不知不觉间,云殊竟然来到了一处小溪岸边。溪水已经开化,只是在接近岸边只处还能隐隐的看见冰碴儿反射月光的莹莹之光。潺潺的流水声,在寂静的夜幕之下颇显清明……与之相比尹林云殊觉得自己肩上的胆子如千钧之重,匡扶社稷,任重而道远……   忽然间,一丝暖暖的重量自肩上传来,不知是谁披了一件棉袍在他的身上。云殊回眸望去,穆凌霄这对着自己温柔的微笑。   “原来是将军。”对于穆凌霄的到来,尹林云殊并不感到奇怪:“将军,你看,这小溪上结得冰已经融化,那西北运河的冰面,开了没有?”   “哈哈……哈哈……”穆凌霄笑得前仰后合:“尹林先生,你是故意在人前说出这么大的漏洞的么?你是想试试我,还是想试试你家主公?还是要试试众诸侯呢?”   “云殊没有兴趣试炼你们任何人。”尹林云殊冷冷的道。   “好了!”穆凌霄停止了大笑,走到云殊的眼前,细心的为他系上棉袍上的衣带,悠悠道:“西北运河上的冰面没有开。但是冰层早就不如隆冬时节坚硬,要是想破冰前行还是有办法的。再者说郭怀远的地盘可不仅仅在那极北之地。据我所知繁城就比较靠南,卢俊可以令运粮船在繁城出发。”   云殊点了点头:“将军是想得透彻,所以没有反驳云殊。而其余的诸侯也并非是完全想不到,只不过他的眼里只有利益,无暇顾及……”复而,又抬眸看向郭怀远道:“将军刚刚怎答应的如此爽快?张之航怎可能将即将到手的粮草拱手让于将军?”   “呵呵呵……这粮草只要不落在郭怀远那个佞臣手中,落到那位诸侯手里都是一样!”穆凌霄笑道,一拉云殊的手道:“末将与先生许久不见了,理应好好的叙叙旧才对!走,到末将的帐中去,喝上几杯!”说着便拉着他往营帐深处走去……   “喝酒?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少了小可呢?”先聆其声,又见吕笑然自黑暗之处渐渐的显出身形来,不一会的功夫来到了穆凌霄跟前,一拱手道:“小可是尹林先生同僚,姓吕,双字笑然。愿于穆将军交个朋友,不知道将军是否愿意。”   穆凌霄先是愣了愣,再又笑道:“难得吕先生这般豪爽!末将岂有不愿意之理!”说着,扬手一个‘请!’的姿势。   大帐之中,莹莹烛火在清风之中摇曳,三个人只是平静的坐着,而那身后的影子却在交叠、舞蹈。   吕笑然昂头饮尽了杯中之物,手一翻,樽口朝下,以显示自己喝的一滴不剩。已显迷离的双眼还不忘直勾勾的盯着穆凌霄。   “哈哈哈……吕先生果然痛快!”穆凌霄拍手大笑道。尹林云殊看出,他喝的也有些高了。   “呵呵……将军叫小可笑然就好了!难得与将军一见如故,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显得好生疏。”吕笑然用左手的手肘拄着桌案,另一手还不忘拿起木勺,往自己的酒樽中舀酒。   “好好!笑然!就笑然!”穆凌霄爽快的道,说着一把夺过了吕笑然手中的木勺,一舀,一舀的为他的酒樽中盛满了酒:“笑然!请!”   “呵呵呵……”只见吕笑然拿起酒樽,依旧呵呵的讪笑,牵连着整个身子都在颤动,那满满的美酒也就洒去了大半。“多谢将军……呵呵……”   尹林云殊默默的喝着杯中之物,穆凌霄的这一声‘笑然’好似触动了他心中的什么,让他很不自在。他于穆凌霄相识这么久,还曾经同仇敌忾,却从来没有听到从他的口中说过一声‘云殊’。   云殊自嘲的笑了笑,为何他要在意这样事情,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些。他忽然觉得这帐中太过憋闷,想出去透透风,便起了身,向帐门走去。   “尹林先生,你这是去哪里?”   身后传来穆凌霄的询问之声。却又是一句硬生生的‘尹林先生’。云殊没有回头,也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云殊有一些头疼,想出去透透风。”便出了帐门。   “尹林先生?”穆凌霄刚想站起身,却被身后的吕笑然给拉了回来。   “将军,咱们再喝几杯……”吕笑然整个身子都趴在穆凌霄的身上,生拉硬拽的就是不让他出门。   尹林云殊站在一棵树下,仰头看着渐渐被乌云隐去的月亮。虽然已经开春,但是万物尚未复苏,南去的候鸟还没有回来。光秃秃的枝桠上,只有一两只猫头鹰停在上面,倍显凄凉。一阵冷风拂过,令云殊打了一个寒战。抬手一抹身上,原来是刚刚穆凌霄送的棉袍没有披在身上。   回去拿一趟么?还是直接回自己的寝帐呢?酒宴未完,若是直接回自己的寝帐恐怕有失礼数……罢了,还是回去告个别在走!   想于此,云殊便转身回去。想也没想便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两个衣衫凌乱的身躯,交叠在自己眼前。穆凌霄在下,吕笑然整个身子都趴在他的身上,一手紧紧的抱住他的手臂,另一手还端着酒樽。口中浑浑噩噩道:“将军,再陪小可饮上几尊吧!”   只见吕笑然的衣领已经咧到了肩膀以下,肩膀上那柔润又不是坚毅的曲线就呈现在二人眼前。双眸迷离,全身上下都泛着潮红,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   “笑然!你喝多了!”见尹林云殊走了进来,穆凌霄连忙挣脱开吕笑然的手,那个表情就好似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穆凌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吕笑然从自己的身上推开。站起身来,对尹林云殊支支吾吾的道:“尹林先生,吕先生他是喝的有些多了。”   刚刚缓过神来的云殊笑了笑:“吕兄他嗜酒如命,云殊与其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也是醉得不省人事……将军下回再与他饮酒,应该劝他少喝才是。”说着,他捡起了整齐叠放在一旁的棉袍:“云殊是来取棉袍的。”   穆凌霄从云殊的手中将棉袍拿了过来:“就让末将为先生披上棉袍吧!”说着扬手一抖,将棉袍披在了云殊的身上,细心的为他系好衣带。   “多谢将军。”云殊道。   “这棉袍先生穿着可还喜欢?”穆凌霄问道。   云殊笑了笑,道:“甚是喜欢,云殊出来的时候没带着几件衣服。如今虽然开了春,可夜里还是苦寒,正好缺一件棉袍。”   “如此甚好!”穆凌霄笑道:“早在京城之时,末将就说要送先生一件棉袍。如今总算是兑现诺言了。”   “一件棉袍事小,将军可莫要忘记其他的诺言。”云殊淡淡的道。   “末将记得,其实末将的这张答卷已经答得很不错了。先生不这样认为么?”穆凌霄问道。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向尹林云殊证明自己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可以力挽狂澜的人。他相信他已经充分的证明了。   “很不错了!但是还差那么一点点。”尹林云殊笑道,说着一拱手道:“太晚了,云殊就不打扰将军与吕兄的雅兴了,先告辞。”说着,便离开了穆凌霄的大帐。   尹林云殊前脚一出,吕笑然后脚便坐了起来,抬手捋了捋额角的乱发,幽幽道:“尹林先生嫉妒了。”   穆凌霄十分惊讶的看着吕笑然:“笑然?你没醉?”   “这几樽还难不倒我吕笑然。”吕笑然将衣领拉好,慢条斯理的站起了身,对着穆凌霄一施礼,幽幽的道:“尹林先生应该很在乎将军的,适才小可有意与将军亲密,将军没注意到尹林先生的脸色铁青铁青的?”

第二十六章 粮草之争

“这几樽还难不倒我吕笑然。”吕笑然将衣领拉好,慢条斯理的站起了身,对着穆凌霄一施礼,幽幽的道:“尹林先生应该很在乎将军的,适才小可有意与将军亲密,将军没注意到尹林先生的脸色铁青铁青的?”   “笑然。你究竟想说什么?”穆凌霄沉着脸问道。   吕笑然幽幽一笑,款步走到帐门之前,再又回身道:“笑然的意思显而易见。不过小可看出将军也是十分在意尹林先生的。若是将军首肯,笑然愿意帮助将军……”   “笑然……吕先生……”穆凌霄微微一笑道:“末将与先生今日才是第一次相见,末将觉得先生还是不要插手的太多的好。”   聆言,吕笑然也是微微一笑,道:“将军要向尹林先生证明些什么……看来笑然也要向将军证明些什么才是。”说着,他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一拱手正色道:“那么笑然就先告辞了……”   穆凌霄回礼道:“不送。”   就在五日之后的一个午后,穆凌霄正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与曹渊一起用午饭。张之航麾下的一名军士突然到来,呈上了一支无任何装饰的竹签。而那竹签之上写着运粮船通关韶关的大致时间——三日后的未时前后。   穆凌霄笑了笑,将竹签抵到了曹渊手里,轻笑道:“你看。这样的机密竟然写着这么光秃秃的竹签上,这写竹签的人丝毫都没把这个当回事。”接着又埋头吃他的饭。   曹渊接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疑惑道:“这不会是什么暗语吧……大哥,哦不!主公。”   “哈哈哈……”穆凌霄哈哈大笑,抬手重重的拍在曹渊的肩膀上,“啪!”的一声。“兄弟!你怎么喊着舒服就怎么喊!叫大哥,叫主公都可以!”沉了沉,又敛去了笑意:“知道么……这可不是什么暗语。”   “真的?!那我还是叫大哥是大哥吧!这样喊着舒服!”曹渊傻傻的大笑道,又见穆凌霄的眸色一转,脸也跟着沉了下来,神神秘秘的低声问道:“不是暗语?又是什么?该不会是什么地图之类的……”   穆凌霄没好气的看了曹渊一眼,举起筷子来“哒!”的一声棒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地图?这能是地图么?就你那脑子还越想越复杂了。这就是运粮船来这里韶关的时间,只不过这个时间是假的。”   “假的?”曹渊惊诧的大喝道:“这姓张的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拿假时间来诓骗大哥!让我去找他算账!”说着站起来就往外面奔。穆凌霄连忙拽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拦了下来。   “曹渊!你给我回来!”穆凌霄大喝道。   其实按曹渊那一膀子力气,穆凌霄是拉他不回的。不过曹渊一直都对穆凌霄言听计从,这一拉一喝又哪有不停住脚步的?   “大哥……那个姓张的是欺负咱们!就让我去把他打个皮开肉绽,满地找牙!!”曹渊道。   “呵呵……这道不必。兄弟,你先坐下!”穆凌霄将曹渊拉回了座位,曹渊虽然不太情愿,却也没再说什么坐在了穆凌霄对面。   “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紧紧是暴打张之航一顿,不能解我心头之恨!”穆凌霄幽幽的道。   曹渊一听便来了精神,兴奋的道:“大哥!你说怎么教训他才能解恨!兄弟为大哥马首是瞻!”   “他既然是骗了咱们,那咱们也骗他。”穆凌霄道。   “那咱们怎么骗他呢?”曹渊不解道。   “咱们就假装咱们上当了。”穆凌霄胸有成竹的道。   “啊?”   两日之后的午时,张之航看见曹渊调集了一千兵马前往韶关。心中暗笑,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人。他的一千兵马早在一日之前就秘密前往韶关了。那竹签上写着的‘三日之后,未时’并没有错,错的是送给穆凌霄的时间是在竹签写成之日的后一天,不能说他张之航骗人,他只是送晚了一天而已……   只是他不知道,穆凌霄早已在前一日出发。此时此刻,已经和埋伏在那里的云娘回合了……   穆凌霄与其他死士一起将身形隐藏在小山坡上灌木丛之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关卡中的守军。那些灌木常年青翠,唯有此处才能隐去身形。只不过叶成针形,隐于其中宛如陷身荆棘。死士们不敢轻举妄动,就是穆凌霄本人也是如此。   “主公,云娘看见张之航的人潜入关卡之中,杀光了所有的守军。如今关卡中的这些守军都是张之航的人假扮的!”云娘就隐在穆凌霄的身边,在他的耳畔低声道。   “呵……张之航倒是听话,完全是按照尹林先生的计策行事的。”穆凌霄问道:“你可看见张之航一共派来了多少人?”   一听‘尹林先生’这四个字,云娘的眉心微蹙,但还是若无其事的回答道:“大概有一千人,那为首的将领云娘不认识。实在难以向主公禀明。”   “无妨!我知道是谁。这几日我一直都没看见张之航的弟弟张之远,若是猜的没错,那人便是张之远。”穆凌霄道。   话音刚落,便看见三四只商船自北方驶来。穆凌霄昂头看了看太阳,此时正正好好是未时。   “来了。消息真准……”穆凌霄不由叹道。   “那是……我云娘的手段,主公还不知道?”云娘得意洋洋的道。   而穆凌霄却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的本事,我自然不会怀疑。我感叹的是张之航那厮,他的探子也探出了这个时间,不得不防啊……”   云娘这才恍然大悟,有些难为情的道:“主公说的是。我等潜伏京城已有两年之久,十分艰难的布下了这个消息网。那张之航身为惠城太守,远在京城八百里之外,竟然也在京城之中布下消息网。还让我等不知不觉……可见此人能力之高,野心之大。”   “呵呵……云娘,你也总算是开窍了。”穆凌霄轻笑道。   这次是换云娘没好气的瞪了穆凌霄一眼,故意带了几分怒意:“什么叫‘总算是开窍了’你以为老娘以前都是瞎胡闹的么?!”   “嘘……”穆凌霄将一根食指挪到口边“嘘”了一声,再又慢慢指向关卡中达成一片军士:“你看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云娘这才将眸光顺着穆凌霄指的方向慢慢的移向了关卡之中,见两方的军士确实已经开始兵戎相见,呼喊声,兵器的碰撞之声混在一起,响彻整个山谷。   郭怀远的西北军固然骁勇善战,但也不过是区区五百人,张之航的队伍足足是他的一倍。且西北军为了押运这一批粮草日夜兼程的劳顿,早已是精疲力尽,本以为抵达韶关可以稍作休息,却没想到遭此一劫,惊惧异常。自然不是对手,一时半晌便败下阵来……   但西北军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他们视死如归,宁可与敌同归于尽,也不轻易放下武器。这一役,虽然两方兵马加在一起也不到两千人,却十分的惨烈,双方的损失都非常惨重。   云娘居高临下的看着,越看便越兴奋。直到西北军全军覆没,张之航的军队也只剩下了不到百人的伤兵之时,她的眸光一炙,整个身子都要往前窜。   身旁的穆凌霄见状,连忙将她拉住,低声道:“云娘,你干什么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云娘现在要去收利!”云娘道。   “小心做了螳螂。”穆凌霄沉声道。   “螳螂?什么螳螂?”云娘不解道。   穆凌霄叹了一口气,再又一直底下的关卡,依旧是沉声道:“你看吧!黄雀已经去了。”   云娘在往下看去,就见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支英武的骑兵,足以二百余人,每个人都已黑纱敷面,将张之远等人团团的围住。   张之远没有想到西北军这般的难缠,以二对一都险些不是对手,弄得个两败俱伤。更没想到,会在险胜之时跑出这样一支队伍,张之远明白自己此时是待俎的鱼肉……   张之远冷冷一笑:“想必这位朋友是故交,要不然不会不敢在末将的面前露出真颜。你要这些粮草么?我给你!”   然那些敷面的骑兵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有那么一两个驱马慢慢的绕道了张之远以及东倒西歪的伤兵之间。忽而一同扬起了手中的铁戟,冰冷的刀刃映着太阳,折射出道道凛冽的寒光。   手起刀落,“噗噗噗!!”的几声,血溅五步,一条条刚刚还很鲜活的生命,此刻已经横尸此地。   “主公!我们现在去将粮草抢回来!”云娘着急的道,见穆凌霄沉默不语,便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道:“主公,再不去的话,粮草就被那些个骑兵抢走了!”   只见穆凌霄眉头紧蹙,摇了摇头,沉声道:“咱们不是对手。”   “主公!你怎能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聆言,云娘很是不理解:“云娘不信!还有哪家诸侯手下的骑兵,能比云娘的死士还厉害!”说着,她用力一甩,挣脱了穆凌霄的手,却不小心挂到了荆棘之上,吃疼的叫了一声:“啊!”   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好传到了其中的一个骑兵的耳朵里。只见他昂头看了看山坡之上,几簇摇摆的很自不然的灌木映入眼中。抬手一指:“上面有人!放箭!!”

第二十七章 粮草之争2

“上面有人!放箭!!”   一声令下,骑兵们齐刷刷的举起了弓弩。说时迟那时快,一支支箭矢朝穆凌霄和云年的方向射来。好在这次的任务是抢夺粮草,是要面对面的与人交锋。死士们的身后不仅仅背着弓弩和箭矢,还背着盾牌。可即便是这样有的人小腿,脚踝,肩膀等盾牌扣不到的地方还是中了箭。这些死士们都是受过十分严苛的训练的,可以忍人所不能忍,中箭如此的疼痛更是吭都没吭一声。   穆凌霄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灌木之中无法躲避,又无法挥动手中的兵器挡箭,离开灌木丛更是暴露自己给对方,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如此坐以待毙,早晚都得死。可不是办法!穆凌霄回过头去,见附近确实没有什么可以遮蔽一时的地方。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坡,最近的树林也离他们有十数丈的距离。这若是真的动身,再快的身形也要跑上一阵儿……突然他又看见离他们大概四五丈左右,又有一处灌木丛……   眸色一转,计上心头。只见穆凌霄掏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长弓,却没有拿出箭矢,而是在地上捡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架在弓弦之上,瞄准了旁边的灌木丛……   云娘看这他,心中很是不解,便小声问道:“主公……为何不射向敌兵?”   穆凌霄自然没有理睬于他,右手放开,那石头“嗖……”的一下子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最粗的一棵灌木的上梢,那棵灌木摇摆,带动的周围的灌木也随之摇摆,给人造成一种这边有人的假象。   这个方法还是奏了效果,一个骑兵正好看到了那“无端”摇摆的灌木,对为首的人道:“大人。你看那边好像也有人!”   为首的人沉思了须臾,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再又仰头看了看那个灌木丛,抬手一指:“开弓!”紧接着,箭矢如暴雨一般,“嗖嗖嗖!”的纷纷射向了那个灌木丛。   穆凌霄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也很快的又紧张了起来。这些骑兵不同于普通的军士,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执行特殊任务而经过特殊训练而成的,就如同他的死士们一般。所以这些骑兵不会让任何的侥幸存在,一旦停止放箭,他们便会上山来排查,不会放过一个生还者。那么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云娘。”穆凌霄低声道。   “主公有什么吩咐?!”云娘显得很兴奋。自家主公终于要下令反击了……   “云娘。一会儿弓箭一停,我就去将骑兵们引开。你带着弟兄们撤!”穆凌霄正色道。   云娘失望至极。什么?还没战就退?这真的是穆凌霄下的命令的么?自从她跟着穆凌霄开始便没有打过如此窝囊的仗了!   “主公!大不了决一死战!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况且他们也就一二百人!怕什么?真不像你!”云娘怒道。   “他们一二百人,可是我们只有几十人。这几十人中还仅仅有十余人是经过数年的训练的!其余人都仅仅训练了几个月。我们如何是对手?”穆凌霄反问道:“比起那些粮草来,我觉得你们的性命更重要!我们是来坐收渔人之利的,有渔利就收,没有就不收!没什么丢人的!”   云娘怔了怔,两片樱唇张了张,却没有突出声音。她知道穆凌霄说的句句在理,就是想反驳也是力不从心。叹气道:“可云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更应该活着!好好的把我这群死士训练成天下第一才行!”穆凌霄厉声道。   云娘一抱拳:“云娘领命!可是……”顿了顿,再又正色道:“主公!引开敌军一事太过危险,你不能去!主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就都完了!请主公为大局着想,这不是逞能的时候!还是让云娘去吧!”   云娘心直口快,话糙理不糙。穆凌霄蹙了蹙眉:“云娘,你若是有何不测,谁来训练我这些死士么?”   这说着话,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也就停了。不出穆凌霄所料,骑兵们下了马,一部分兵分两路向山坡上爬来,还有一部分骑着马往山坡的南侧奔去,也就是在那最南之侧有一条稍稍平坦的小路,可以绕道山坡上来……已经刻不容缓。   云娘见状,不屑的冷哼一声:“哼!呵呵……云娘岂是这么容易死的么?”说着,人已经从灌木丛中蹿了出来,对着穆凌霄一拱手:“主公!云娘答应了要把主公的死士训练成天下第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时候又蹿出了几个人来,对着穆凌霄一拱手:“只是统领一个人,恐怕很难让敌人上当。我等请命与首领共进退!还望主公应允。”   穆凌霄点点头:“好!”   只是穆凌霄这个“好!”字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云娘就已经飞奔出了几步,拿出背在身后的长弓,三根箭矢同时架在弓弦之上,“嘣……”的一声,三箭齐发,三个正在爬山的士兵应声掉了下去。紧接着云娘迎着自南侧小路过来的敌军飞奔而去。   另外几名死士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几个人一同拉弓,将那些驱马而来的敌军,又射倒了几个。紧接着几个人又朝反方向跑去,一瞬间就跑进了树林。一行骑兵也追了进去。穆凌霄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树林之中骑兵倍受制约,反而不如步兵的作战能力。以云娘的能力,根本不必担心了……   直到那几个放弃骑马,从山坡爬上了的骑兵也追进了树林。穆凌霄才带着一干死士从满是荆棘的灌木丛中,站起身来。   “咱们往回走,去和曹渊会合!”穆凌霄命令道。   “是!”   穆凌霄侧眸看了看众死士身上的箭伤,小腿受伤的不计其数,蹙眉道:“我知道你们伤到腿了!但是即使是伤到了也得跑!如果你们想活命的话!”   “主公!我们能跑!”众死士道。   “你们跑不了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好似就在刹那之间,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只有那冷冷的声音在回响。穆凌霄回过身来,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只见,树林深处传来马蹄之声,“哒!哒!哒……”声音很慢,颇显空灵……   一个人影从树影中渐渐清晰,先是一匹高大的骏马,而后是那骏马上的人,再后便是马后用一根绳索牵引着的人……那人竟然云娘!只见云娘被捆得结结实实,满口的血沫,她虽然穿着玄色的衣衫,却不难看出鲜红的血液正不断的从她受伤的肩膀处涌出。   马儿一站定,云娘便倒下了,她满怀深情看着穆凌霄,口中还不忘轻声念着:“主公……云娘失言,不能为你训练死士了……”   “呵呵……”那马上的人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死士?确实是你们死的时候了!!”说着一举手中的铁戟,继而百余骑着高头大马,黑纱敷面的军士陆陆续续的从林子中显出身来,不慌不忙的将穆凌霄以及一干死士团团围住……   穆凌霄与那几十名死士背靠背的站成一个圈,手持武器警觉的看着慢慢逼近的骑兵。只见眼前的一个骑兵突然一勒缰绳,“噌!”的一下子就跃到了他近前,紧接着就见一道寒光,眨眼只见那明晃晃的铁戟就劈到了穆凌霄的身前,连忙横剑挡之。然,长剑的力道怎能和铁戟相提并论,况且那骑兵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穆凌霄只觉得执剑的手都麻了,从手指一直麻到了肩膀。   那骑兵的手劲儿不小,突然使尽全力的往下压。就见穆凌霄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没有被压得跪下身来。他的眉头紧蹙,冷汗顺着脸颊缓缓的淌下。而就在这是他听见身后传来“噗!噗!噗!”的几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人倒地的声音……   穆凌霄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那些个兄弟又都被人夺去了性命。而就在此时,最后一个护在他身后的死士也倒下了,也就是穆凌霄的后防完全空虚了……紧接着便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穆凌霄何尝不知道这是困兽之斗,这样的情景穆凌霄刚刚还见了……没想到同样的事情这么快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没想到他穆凌霄英明一世竟然会为了几船的粮草送命!壮志未酬身先死,悔不当初。   而就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与穆凌霄僵持不下的骑兵突然松了劲儿,本稳坐于马上的身子也摇晃了起来,“砰!”的一声,整个人摔下了马来。随即,“砰!砰!砰!”的声音连续不断,他回头一看,所有的骑兵都摔下了马。   “大哥!!”正值穆凌霄一头雾水的时候,曹渊突然冲了出来。“大哥!你没事。太好了!!”   “曹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见曹渊,穆凌霄便更是疑窦重生,他一把拽住曹渊的双臂:“你快说!”   “这……”曹渊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搞不懂,我都说按照尹林先生的话做的。”   尹林云殊?   “将军别来无恙。”只见树影之中,又有一个身影渐渐现了出来。只见他头戴纶巾,一袭青衫,手中还捧着一个香炉一样的东西,慢慢的走到了穆凌霄跟前,欠身失礼。   “先生怎会来此?怎会知道末将有此大劫?”穆凌霄不解的问道。

第二十八章 受伤的云娘

“先生怎会来此?怎会知道末将有此大劫?”穆凌霄疑惑的问道。   这时候三四个军士很自然的跑到了云娘的身边,帮她解开了绳索。见她胸口处流血不止,蹙了蹙眉头。这个时候应该包扎处理,但……男女授受不亲……只得取出金疮药敷在她的伤处,见血渐渐止住,才又将她扶上了马。   其他的军士则是很自觉去搜查那些已然倒下的骑兵,看看有什么战利品,已经关于那些骑兵来头的蛛丝马迹。   尹林云殊对着穆凌霄笑了笑:“这说来也就话长了……”说着,不慌不忙的将香炉中剩余的香料倒了出来,是灰灰白白的粉末看不出是什么。穆凌霄有意深吸了一口气,想闻一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却无果,再又细闻。   “呵呵……”云殊扑哧一笑:“将军不必闻了,这种香料叫无椥,无色无香……”说着,他侧眸瞟了一眼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骑兵,悠悠道:“是专门为那些死人准备的!”   穆凌霄顺着云殊的眸光一看,所以倒地的骑兵都七孔流血,面色紫青,大惊道:“中毒而亡?!香料有毒?”若是这无椥香料有毒,那为何他们都没有事?甚至骑兵们的马匹都没有事?只有那些骑兵一命呜呼?   “无椥只不过是一直树木的根茎,无色无香。只因有解梦魇的之效,有的时候就作为辅料加在其他香料之中一同使用的。并无任何毒害。”云殊道。   “那为何……”穆凌霄听得一头雾水,便往前跨了两步,来到尹林云殊的身前,低声道:“焚香之道末将不懂。末将只是想知道,那些骑兵是如何中毒而亡的。请先生明示!”   “人尿、无椥香混合。便是剧毒。即使仅仅是渗入皮肤一点点,也会在一刻钟之后毒发身亡。”尹林云殊幽幽的道。   “原来是这样啊!”曹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二人身边,用很大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说为什么尹林先生让我们撒尿!然后把尿涂在树梢上呢!还嘱咐我们要万般小心!”   “云殊只是不想伤了无意路过的村人,以及这些宝马良驹。树梢是只有骑在马上的人才能够到的位置。将军请看那些骑兵的脸上,是不是都有被树枝刮伤的痕迹?”   经尹林云殊一说,穆凌霄才蹲着一具死尸跟前仔细的观察,那紫青的脸上确实有一道细小的刮痕……   穆凌霄惊诧道:“果然有!皮肤被沾着尿的树枝刮伤,所以才……”   “不错!”云殊幽幽的道:“为了能够追上你们,云殊只让曹将军带了三百兵马过来。当时情况紧急,也确实是再无良策……还好,香料我总是随身带着的。”   聆言,穆凌霄对着云殊一拱手,佩服道:“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出这样的计策!末将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尹林云殊回礼道:“将军不必客气。此地的树木密集,骑马者难免会被刮伤。再加上云殊素爱引香,不过是对各种香料的忌讳都比较清楚罢了。若非如此也难以想出此计来,又何足挂齿呢?”   “哦哦!!我倒是给忘了!!”一旁的曹渊突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紧接着将一块青玉腰牌呈了上来:“大哥你看!我在那当头儿的身上搜出来了这个!”   穆凌霄接过来一看,这腰牌的雕工十分巧妙。一只凶猛的下山虎被雕琢的活灵活现,就好像下一刻便会从腰牌上走下来一样。腰牌的反面雕琢的几朵祥云,祥云的中心有阳文、小篆体的“虎贲”两个字。   虎贲?   只记得先帝的禁卫军曾名曰:虎贲军。后先帝驾崩,允帝继位之后。郭怀远便取消了禁卫军,让自己的西北军承担起了护卫圣上的任务。从此虎贲军便销声匿迹,再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穆凌霄和尹林云殊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无声胜有声,彼此都知道对方心中想的是什么……虎贲军么?若真的是虎贲军……纳入麾下的话……   “砰!!”的一声闷响,只见一个较小的人影从马上摔了下去,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响声的方向投去。   “云娘!”曹渊连忙跑了过去,一把将云娘抱在怀里,动作轻柔的晃动了几下她的身子:“云娘,你怎么样?醒醒!”见无法将云娘叫醒,连忙向穆凌霄求救道:“大哥!云娘昏过去了!”   穆凌霄也早已奔到了云娘的身边,抬起手来一摸她汗湿的额头:“不好!好烫!曹渊,大部队驻扎的地方离1这里多远?”   曹渊仰头想了想:“大概三十里路!”   穆凌霄“嗖!”的一下子,翻身上了马,一别缰绳对着大家命令道:“快!咱们现在就去和大部队会合!快马加鞭!入夜之前务必抵达大军驻扎之处!!”   “是!!”   “将军等一等!!”只见尹林云殊从穆凌霄身后蹿了出来,一把拽住了他的缰绳:“云姑娘好像胸口受了伤,应该先行包扎,止血才是!”   聆言,穆凌霄再又翻身下马,凑近仔细观看曹渊怀中的云娘。她本一袭黑衣,故而看不清是否血流如注。再仔细看去,昏昏日光止血她胸口的位置确实是隐隐泛着酱紫色的光晕……   穆凌霄眉头紧蹙,喝道:“云娘伤势如此严重,尔等为何不报?”   刚刚为云娘敷药那三名兵卒又惊又怕,心中发颤,连忙解释道:“主公,我们刚刚确实已经女将军敷了药,血也止住了。”   “可能因为云姑娘从马上摔下来……”云殊道:“将军。还是先为云姑娘止血要紧。”   穆凌霄也知道应该先为云娘止血。可云娘是女子,他们这一群男人如何给她包扎?可若是只用金疮药止血,恐怕路途颠簸还是会再次出血……这真真的是让穆凌霄犯了难。   “你们谁知道如何给女人包扎?”穆凌霄问道。   众军士面面相觑,竟是谁也不敢应答。而曹渊的双颊却“噌!”的一下子通红通红的,一直红到了耳根。   “曹渊!你去!”穆凌霄斩钉截铁的道。   “我,我,我?大哥,我我,我吗?”曹渊结结巴巴的道,又兴奋,又难为情。如此膀大腰圆的将领,此时此刻却露出了写小女儿般的神态。着实是有趣的紧。尹林云殊用袖子掩住口,却难以掩住笑意。   “让你去,你就去!别扭扭捏捏的!云娘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穆凌霄大喝道。   “哦哦哦,是!”曹渊先是愣了愣,再又连忙称是。俯身将云娘平放在地上……见曹渊要开始着手包扎,穆凌霄带头背过了身去。云娘一介女子,一个男人为她包扎私密之处已经是犯了大忌,若是还被一群男人看着,这让她日后如何做人?   曹渊那粗壮的手指刚刚触及云娘的衣领,就见云娘突然睁开了眼睛,沙哑着嗓音道:“你要干什么?!”   “我……我想……”曹渊愣了愣神,结结巴巴的道。手就停在了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更不是。   “谁叫你帮我包扎的?”云娘怒目圆睁,吓得曹渊一个机灵支支吾吾的更不知要说什么。   这时,穆凌霄已经转过身来,走到云娘的身边,柔声道:“云娘。你别闹了,快让曹渊给你包扎止血。什么都不如性命要紧!”   “呸!”云娘毫不客气的淬了穆凌霄一口唾沫,勉强提着力气,怒道:“女子的名节比性命重要!云娘是不会让男人轻易看云娘的身子的!”说着对着曹渊一瞪眼:“起开!我自己包扎,不用你!”   “云娘!我……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曹渊突然高声喝道。   “一生一世……生一世……一世……”声声的回音就在旷野中回响。就好似方圆几十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小山坡之上,树林之中,只剩下鸟兽时不时的鸣叫。军士们面面相觑,就是穆凌霄都怔在了原地。原来,曹渊属意云娘?!   尹林云殊也转过了身子,平静的注视着失态的发展。   云娘也是愣了良久,发白的双唇不住的颤抖:“混……混蛋!!我云娘这一生一世才不想和你这蠢驴混在一起!起开!!咳咳咳……”说着,抬起手臂一个发力的就将曹渊推了开去,只是这一使力,使得伤又崩开了几厘,血也便流得更多了。   “云娘!你别闹了!”曹渊连忙爬起来,又将云娘搂在了怀里,拽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再挣扎:“就算我配不上你!我是蠢驴!你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了!”   见状,云殊慢慢走到了云娘的身前,一拱手:“云姑娘!你既然不想让曹将军来为你包扎,那就从我们这些人中选一人为你包扎,何如?”   这一句到真真的管用,云娘竟然停止了挣扎。只见她挑眉看了看尹林云殊,又看了看穆凌霄,眸色一沉,唇一勾,手一指:“他。”

第二十九章 夜访·谈心

这一句到真真的管用,云娘竟然停止了挣扎。只见她挑眉看了看尹林云殊,又看了看穆凌霄,眸色一沉,唇一勾,手一指:“他。”   这一指真真的指在了穆凌霄的身上,这一声“他。”也真真的落在了他身上。穆凌霄呆愣了须臾,谁不知道云这云娘这一举相当于为自己找夫婿,这夫婿找的还不容许对方拒绝……穆凌霄沉声,甚至带了几分哀求的声调:“云娘……”   云娘窝在曹渊的怀里,有气无力,却又坚定的道:“若是主公不肯,也就不必为云娘包扎了……让云娘自生自灭的好。”   “大哥!云娘的性命要紧……”一旁的曹渊看不下去了,他不能让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   “将军。曹将军说的对,云姑娘的性命要紧。”尹林云殊见状,也跟着规劝道:“刻不容缓,还是不要再犹豫了。”   “好吧!”说着,穆凌霄弯身从曹渊的怀中将云娘接了过来,平放在地上。一干军士,包括曹渊和尹林云殊在内,又全部转回了身子。任凭身后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云娘的轻声呻吟都不会回头看一眼。云殊慢慢的闭上的眼睛,为何那呢南之音穿过耳鼓,竟如钢针一般生生叫人心疼……   一时半刻的功夫,云娘胸口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一行人终于可以出发了。而不同的是,这回云娘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穆凌霄的马,在其他人眼里她已经是穆凌霄的夫人了……   曹渊这一路上一直默不吭声,直到回到了营地。已经是夜里了,他都没有嚷嚷着喝酒吃肉,而是直接回寝帐去睡了。穆凌霄见状,吩咐火头军给大家做了写简单的吃食,便拿着一堆随军的药散去了云娘的寝帐。其他人也感觉气氛不对,便没让火头军半夜起来忙活,各自回营房啃起了干粮。   尹林云殊也回到了自己的寝帐,拿出一卷地图来平铺于桌案之上,仔细端看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刚刚云娘的呻吟之音,还声声的回荡在他的耳畔,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痛苦的抬起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而这声音为何还是挥之不去?他是不是病了,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帐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尹林先生,还没睡?”   聆言,云殊抬起了头,努力的平复情绪,清了清嗓子道:“还没有。将军这么晚了有何贵干?”只不过云殊不知道,实际上穆凌霄早就来到了他的寝帐门外,望着帐帘上他痛苦曲卷的身影呆愣了很久……   “唰!”的一下,寝帐的门帘被人撩开,只见穆凌霄拎着一个食盒大步跨了进来,呵呵笑道:“末将知道先生晚饭没吃,特意送宵夜来的。”只见他的眸光一扫,便看见了桌案上褶皱的羊皮地图,愣了愣道:“咦?先生在研究地图?”   云殊站了起来,本想接过穆凌霄手中的东西,却聆其言道地图,回眸看了一眼,笑道:“随意看看。”说着便将地图卷了起来。   “先生莫要动!”穆凌霄连忙将云殊拦了下来:“你我今日就来聊聊这地图上的河山何如?”   “呵呵……云殊正有此意。”尹林云殊微笑道:“只不过,若是云殊不将地图从桌案上拿开,又怎么享受将军带来的宵夜呢?”说着,他挣脱开穆凌霄的手,不慌不忙的将地图挂在了墙上。   穆凌霄仰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地图,垂眸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笑道:“末将倒是更喜欢在地图上用膳,吃肉犹如吃进疆土,喝酒犹如喝进山河,岂不快哉!!”说着,便将食盒中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   “将军。酒肉是将军的东西自然可以吃,而疆土嘛……”云殊有意的顿了顿,抬眸看了看穆凌霄,笑道:“那是圣上的东西,吃了又要吐?如鲠在喉,何必……”   “哈哈哈……”穆凌霄突然大笑道:“是末将用词不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应该是帮助圣上收回疆土,重振社稷!!”说着他拿起酒壶为尹林云殊和自己跟前的酒盏中都斟满了酒:“先生,也许末将这话问得早了……依先生之见,末将应该以哪里为根本,又应该从哪里开始扩张呢?”   聆言,尹林云殊回眸看了看高悬的地图:“请问将军之前是在哪里招兵买马的?”   “夙汀县。”穆凌霄回答道。   “夙汀……”尹林云殊轻声念了念这个名字,站起身来,细细的端看地图。夙汀是个小县,在地图中很难勾勒出来。云殊解下了系在腰间的笔袋,取出一支极细的毛笔。移笔尖于唇畔,轻轻一舔。再又移笔尖于地图之上,夙汀县应该所在的位置,轻轻一点。提笔曰:夙汀。   “夙汀县……虽说是地少人稀。却是个风水宝地,平乌,洛林两座山峦之间,易守难攻。而且离北地的经济重镇庐州相距不过二三十里,与夙汀可成掎角之势……”云殊沉声道,忽而一抬眸:“将军实际上都已经选好了根本之地,又何苦来问云殊呢?”   穆凌霄浅浅一笑:“庐州的李茂也佣兵六万余人,以末将现在的实力还不是对手……”   “将军此时应该联合李茂,而不是和他硬拼。互为犄角,共同御敌是互利之事。云殊相信那李茂不会不明白。”云殊道:“如今众诸侯集聚陌县,一同讨贼。正是将军与李茂交好的时机……”   “先生说的不错……”穆凌霄沉思了一阵道:“先与李茂结成同盟,待时机成熟便可喧宾夺主……”   “将军说的不错……”尹林云殊幽幽一笑道:“两军对阵,其实兵戎相见,以武力取胜是最下等的方法。善用兵者会不战而屈人之兵……”   穆凌霄慢慢拱起手来:“听先生一席话,真真是受益匪浅!”忽而,只见他的眸色一转,正色道:“先生,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将军但说无妨!”尹林云殊答道。   穆凌霄诚恳的道:“先生,可否加入我穆凌霄的麾下。末将必然会奉先生为首席军师,麾下诸将任凭先生调遣!!”   “这……”云殊思索了一阵儿,沉声道:“只是云殊刚刚毛遂自荐到程公的麾下,且程公待云殊礼遇有加,对云殊的家人也是十分的关心。云殊又怎能朝三暮四?”   “先生!!”穆凌霄瞪大了双眼,急切的道:“难道先生对末将的考验还没有结束?再者说,那程元昭就是先生千辛万苦所寻之人么?那日廷议只是先生也都看见了,劫粮草这样的小站都要犹豫不决的人真的就是先生你要找的人?你究竟是为了江山社稷需找一个力挽狂澜之人,还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寻找一个大树?!”   被这一骂,尹林云殊的面色铁青,良久不发一语。穆凌霄见状,顿觉后悔不已。他自认为是个沉着冷静之人,可刚刚却彻底的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激动,是不是他太在乎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先生了?太想要他来到自己身边辅佐自己?想起之前吕笑然说过的话,说尹林云殊也是在意他的。他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种感觉似乎超过了那种求贤若渴的感觉,那么他对尹林云殊……   穆凌霄摇了摇头,想要自己更清醒些。这一摇,让他心中的一个不明确的想法更加的强烈,他是不是爱上了尹林云殊?古有人余桃断袖,本朝更是南风盛行。每一代天子的后宫之中总是有几个暗养的男妃,如此上行下效,王公大臣,皇亲贵胄的府中有几个禁脔也都是公开的秘密。   穆凌霄本人对此也不忌讳,对他来说,爱上了就爱上了,何苦在意性别这无关紧要的东西!只不过他爱上的这人很不一般,世代书香、才高八斗、行得正,坐得端,满腹圣贤之书、满口仁义道德,如此中规中矩之人如何能接受着有悖伦理纲常的情感?穆凌霄不敢想,更不想因此失去这个人才。   “先生……”穆凌霄微微欠身:“末将刚刚失礼了。其实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将军不必多言了。”尹林云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说的很对。云殊是要为江山社稷寻找一个力挽狂澜之人,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需找一个荣华富贵的大树。但是很多的繁枝末节,云殊不能不在意。”不知为何,说起‘繁枝末节’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云娘的影子。使得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甚至连后面要说的那一句都给忘了,抬眸看见穆凌霄正只盯这自己,方又掩饰的道:“咳咳……就比如云殊的家人……”   尹林云殊何尝不知道程元昭并非自己所寻之人,但此时此刻他的家人还都在益州,让他如何能来去无牵挂?   “末将懂了!”穆凌霄眸色一沉,正色道:“先生若是信得过末将,这些繁枝末节就交给末将去解决。”   尹林云殊一勾唇:“云殊对于将军,没什么不信的。”   “好!”穆凌霄‘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拘礼:“时候不早,先生早些休息。末将就先回去了。”   云殊点点头,回礼道:“将军好走。”   这一夜也便过去了一半。

第三十章 胜利酒宴

第二日一早,尹林云殊稍稍用过早饭,便要随着穆凌霄的大军向陌县出发。那些虎贲军留下的马儿真真是宝马良驹,夜食一石,日行千里。可惜如此良驹中原之地是没有的,也只有那极北之地的游牧民族才能养出如此马来。尹林云殊不禁遐想着,若是整个大军都采用这种良驹为战马,那该是什么样的威武之师……   “尹林先生。”穆凌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尹林云殊的身旁,手中还牵着一匹精壮的白马。   “将军。”云殊稍稍欠身。   “先生。末将知道程元昭不会给先生配备什么好马。”穆凌霄笑道,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过云殊的右手,将拴着白马的缰绳抵到了云殊的手中,道:“这是昨日从虎贲军那里得到的战利品。就借花献佛,还请先生笑纳!”   云殊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穆凌霄意思。程元昭的军中是没有这种良驹的……只见他笑着一拱手,道:“那云殊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哈……先生果然痛快!”穆凌霄朗笑道,继而翻身上马。尹林云殊也跟着笑了起来,也上了马。   穆凌霄迎着呼啸而来的北风,哈哈笑道:“先生!这马儿在虎贲军只是一名普通骑兵的战马,默默无闻,无名无姓。如今跟了先生,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倒不如先生给它去个名字,也算是对得住这主仆一场的缘分,如何?”   尹林云殊驱马就在穆凌霄身旁的位置,那些随风飘渺的言语一字不差的流入了他的耳中。真没想到身边的这位将军,还有如此细腻的感情。云殊呵呵一笑:“这有何难?”说着,眸光不经意间扫到了,穆凌霄胯下的漆黑骏马。   “将军的爱马名叫绝尘?”尹林云殊问道。   “不错!正是叫绝尘!”穆凌霄道。   云殊莞尔一笑道:“那云殊这匹,就叫弄影吧!”   “绝尘,弄影?一黑一白!哈哈哈……”穆凌霄的朗笑之声,在整个山谷中回响,与马蹄声声声相叠,交相辉映。突然,穆凌霄足下使力,脚跟猛然一抵绝尘柔软的腹部。只听得一声长啸,穆凌霄见朝前飞奔而去尹林云殊见状也催马跟了上去看……   一黑一白,两骑骏马足下生烟,并排而行,穿越幽深的山谷,踏入辽阔的平原。马蹄儿踏过土地,一路烟尘,踏过小溪,水花四溅。天大地大,任他们策马奔腾,这种畅快是难以言喻的。尹林云殊从未和任何人这般策马追逐过,从不知一个个景物从眼前掠过的感觉是如此奇妙,特别是自己可以掌控那景物掠过的速度……   “哈哈哈哈……”尹林云殊开怀大笑,在他有记忆以来就从来没有亢奋过,他喜欢这种手握缰绳的感觉,更喜欢这种掌控的快感!   穆凌霄看着他,眸色中带着几分吃惊,但那一丝吃惊很快的就被赞赏所代替。尹林云殊不是个迂腐的文人,而是个有血性的汉子!他的位置不在自己的马上,不在马前,也不在马后,而是与自己并驾齐驱,   曹渊带领着大军始终与穆凌霄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整整千人的队伍紧紧的跟随在他们身后在北地空旷、荒芜的原野中奔跑,隆隆马蹄之声有如雷鸣,带起滚滚烟尘,犹如乌云蔽日一般。   云娘因为伤势过重,目前在一辆战车之上,由一小队士兵护送缓慢的跟随在大部队后面,她无奈的看着穆凌霄与尹林云殊双双策马奔腾,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就死前方的队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抵达陌县大本营已经是傍晚十分,其他诸侯的士兵正在用晚膳。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酒香,菜香在初春寒冷的空气中飘渺……穆凌霄心下生疑。犒赏三军?他们不过是去了一两日的时间,就在这一两日中打了大胜仗了?   正在疑惑之时,一个程元昭手下士兵走到穆凌霄跟前,抱拳行礼道:“穆将军!尹林先生!我们侯爷请您们赶紧到大帐中一叙呢?”   “哦……有劳了。”穆凌霄微笑道:“请问侯爷这是有什么喜事,要犒赏三军么?”   “回穆将军的话。今日一早郭贼派来先锋在大营挑衅。李茂李大人麾下的季鸾尉将军好生厉害!一人连挑敌军三员大将!震我军威!!侯爷一高兴便下令犒赏三军!”那士兵兴奋的道:“穆将军和尹林大人还是赶快去吧!众位大人现在都在侯爷的大帐,为季将军轻功呢!!”   云殊轻咳了一声,缓步走到那士兵的跟前,问道:“那郭贼的大军退了?”   那士兵愣了愣:“退了啊。”   “主公可曾派人去乘胜追击?”云殊问道。   “这……”士兵摇摇头:“没有……”   尹林云殊紧蹙着眉,长叹了一口气,愤而一跺脚,惋惜道:“绝好的机会!”   穆凌霄对着那士兵一挥手,示意他下去。回身对尹林云殊道:“先生,你我最好不要让侯爷等急了。还是先去赴宴的好。”   “云殊不想去。”尹林云殊道:“就请将军与侯爷说,云殊身子不适。先回寝帐休息了……”说着,转身便打算往自己的寝帐走。实际既然错过,便永远的错过了。即使是他能劝得程元昭发兵也是无用,这样的酒宴还有什么值得去赴的?还不如早些休息。   “尹林先生莫急。”谁知尹林云殊刚刚迈出一步就被穆凌霄拉住了手腕:“先生即使是对庆功宴没兴趣,难道对季鸾尉也没兴趣么?”   不出穆凌霄所料,云殊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回身笑道:“将军说的是。”   穆凌霄与尹林云殊双双走进大帐的时候,看见了程元昭那张满面红光的脸。再观座下众人,无不是喜上眉梢,当然这喜是又真心实意的,也有虚情假意的,而这其中还有一人是强颜欢笑的。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惠城太守张之航,他那铁青的脸上本来是浮出了一抹带着几分痛苦的微笑,但是当穆凌霄和尹林云殊走进门的一刹那,那一抹微笑又化作了带着恨意的狞笑。   二人都明白。张之航是把张之远的死,都归罪在他们身上了。   “哈哈哈……”稳坐于堂上的程元昭一见二人进了门便大笑道:“穆将军,尹林先生你们终于回来了。本侯一早就听说,二位顺利的将粮草抢了过来。这真是我盟军之幸!快快快,请坐!”   程元昭的话音未落,便又侍者将二人分别让进了事先未他们备好的位子中。当然这两个位子是分开的,穆凌霄与众诸侯一同坐于帐中的左侧,他的位置是较为偏远的。而尹林云殊是和程元昭的几个幕僚一同坐在帐中的右侧,吕笑然的旁边,也是距程元昭很近的位置。   “呵呵……”李茂突然举起手掌酒樽,朗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末将提议,为了季将军和穆将军的旗开得胜,痛饮此樽!”   “说得对,说得对!”众人也纷纷的端起了手中的酒樽,附和道:“恭喜季将军,穆将军。干!”   “干!!”   “等一下!”一个冷冷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寻声而去,只见张之航一把将手中的酒樽“咚!”的一声墩在桌案之上。   “若是说恭贺季将军旗开得胜,小可无话可说!季将军所向睥睨,与敌将对战,三五回合之内便可去对方首级。何等威武!而这穆将军嘛……”张之航振振有词的道:“坐收渔人之利而已,值得众位大人痛饮么?”   穆凌霄呵呵一笑:“正如张大人之言,末将确实确实是坐收渔利。当之有愧,当之有愧。更不敢居功自傲。两军对垒季将军连挑敌军三将,扬我军威!我们还是为了季将军痛饮此樽吧!”   “诶……”台下之人面面相觑之时,季鸾尉发出不同的声音:“末将一介武夫,才会只懂得以武力与敌对战。而穆将军是坐收渔利,而坐收渔利其实不就是所谓的‘不战即可屈人之兵’嘛!且夺回粮草,使得我盟军有可多得几日安心。先不说其策略之妙,单单是论功行赏,难道穆凌霄就不值得大人们去痛饮这一樽么?”   穆凌霄感激的看了季鸾尉一眼,却正巧于他四目相会。二人相视一笑。   还未等众人反应,吕笑然一仰头将樽中之物饮尽,“真是好酒!”说着他将酒樽于手中把玩,玩味笑道:“对于小可来说,有酒喝便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又何必管这酒是为谁而饮……这般麻烦呢!”   “笑然说得很对!”程元昭朗笑道,一指堂下端坐的张之航:“张大人想得太多了!这酒要喝就该喝个痛快,何必在意这些繁枝末节呢?”说着,只见他扬起了手中的酒樽,道:“今日我盟军旗开得胜,一则是老天庇佑,二则是全体将士们齐心合力之功!就凭这一点就值得我等畅饮这一樽!!来!本侯先干为敬!”   见程元昭一饮而尽了,堂下的诸侯更不敢不饮。就连张之航也不得不别扭的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了。   “干!”   “干!”

第三十一章 两军对垒

“报!!————”一声响亮的喊声穿透了整个营帐,只见一名士兵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报!!大事不好了!敌军攻上来了!!他的大将现在营外骂阵!”   聆言,座下之人突然间鸦雀无声,从未听说敌军在此安营,怎么就突然骂阵了?这是不是太快了?程元昭的心中略略一惊,但表面却不动一丝声色。只见他端起酒樽抿了一口酒,微微一笑,高声道:“郭怀远,就这么沉不住气。我盟军坐拥这几十万的兵马,难道还怕他夜半来袭么?”紧接着他眉心微蹙,问道:“敌军来了多少人?来将何人?”   “禀告盟主!敌军大概有五万!来将是卢俊的弟弟——卢耘!”士兵答道。   一听是卢耘,座下嘘声不断。因为所有人对卢耘的印象都只是卢俊的弟弟而已。此人年不及弱冠,从未带过兵,打过仗,甚至是一个功名都从没有博得过。这样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也胆敢带兵来犯?   一直没有插话的尹林云殊端起酒樽,浅浅的抿了一口,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心头……卢俊是个谨慎的人,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让卢耘如此冒然行动的。但……其一,卢耘来得无声无息,若是偷袭足可以打得盟军无声无息,可是他偏偏选择骂阵。   其二,还是说他来的如此无声无息。程元昭虽然昏庸,却也懂得在军营周围方圆五十里以内布下无数暗哨。若是卢耘在附近安营扎寨,不会不被察觉。这也就是说卢耘没有安营,而是直接将大军开进了盟军大营之前。从而推断卢耘没有带粮草……这种种迹象足以证明,卢耘确实是经验不足,又行事鲁莽。而这次来犯应该是他自己私自带兵前来的。   可是他带了五万大军前来,这五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了。若是没有卢俊的首肯,卢耘又怎能调动如此众多的军队?如此,尹林云殊便越来越想不通了。   “哼!”程元昭冷哼了一声,怒道:“卢耘?哼!一个毛还没有长全的毛头小子。带着区区五万兵马也胆敢来犯!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哪位将军愿意出去迎战?”   此话一出,堂下便“蹭蹭蹭”站出三四个将军来。出兵以来的第一份功劳已经被季鸾尉夺得,那这第二份功劳嘛!谁也不想落在其他人手里。   “末将,愿意!”   “末将愿意前往!”   “末将定然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是啊盟主。”李茂也慢慢的站起了身形。对着程元昭抱拳,勾唇一笑,再又昂起头扫了所有主动请缨的将领,道:“一个小毛孩子,懂得什么叫做带兵打仗么?杀了他又能如何?倒不如活捉过来留为人质……呵呵……毕竟是卢俊的弟弟嘛……”   这时候,季鸾尉也慢慢的站起了身,对着程元昭“框”的一抱拳:“盟主!末将愿意前往,定将那小毛孩子活捉过来!!”   “嗯!”程元昭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请……”   “盟主!李大人!”还未等程元昭将话说完,骆青便站了起来,呵呵一笑:“季将军已经立了如此大功……呵呵呵……这立功的机会也让其他将军分分吧!”   “盟主!末将愿意前往!”这时候一个高大威猛的将军向前跨了一步,一双虎目凛凛的盯着程元昭。仿佛是在告诉他:自己,也唯有自己一个人可以挫败卢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骆青的麾下的大将——刘枫。   也许是这种气场的威慑力太强,让程元昭虎躯一震。只见他星眸微眯,点点头:“好!就有劳刘将军!就请各位大人一同观战。”   夜风凛冽,初春的夜风也能如小刀子一样割得人脸上生疼。朦朦月色之下,什么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军营之外,两方大军对峙,四柱篝火位于两军之间,照亮整个战场。   只见一匹白马之上,稳坐一位银甲将军,月色之下犹现威风凛凛。虽然看不清其的面向,却也觉得他定然是英气逼人。不用说,此人便是卢耘了。   “尔等终于让本将给骂出来了!”只见卢耘扬起手中的长枪,一指,朗声道:“你们哪一个出来受死?!”   “孩子!!休得张狂!!本将来会会你!教教你什么叫做战场!!”只听得刘枫大吼一声,催马上前。他对自己信心百倍,完全没有将对面的这个小将放在眼里。他刀法精妙,力量超群,武器精良。手中的长柄大刀是玄铁制成,削铁如泥。不仅如此,胯下的战马也与其他战马不同,他的战马是全身上下都穿着盔甲的,对他来说这匹战马才是他最重要的武器……   只见刘枫扬起手中的大刀就向卢耘迎头劈下。那卢耘又岂是白给的?只见他一个仰身就躲了过去,随即策马向刘枫奔去。而那刘枫也正驱马向他而来。二人来来回回大战的十几个回合依旧是不分上下,带起烟尘滚滚。   又是几十回合下来,卢耘却有了不支之象,而刘枫却越战越勇。只见刘枫扬起大刀使了一招横扫千军,长柄的大刀冲着卢俊的胸口就扫了过来。刘枫的那匹战马有力的前腿已经将卢耘战马的前腿死死的别住,让卢耘动弹不得,即便是想催马躲开都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以手中的长枪挡之。只听得“哐啷!!”一声,卢耘只觉得双手被震得发麻,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手中的长枪也早已不知哪里去了。   论力气卢耘这样的小将是比不上的刘枫这样的猛将的,兵器脱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说时迟那时快,刘枫趁这个机会又是一刀挥来,当然他用的是刀背,目的只不过是要将卢耘打下马来。而他没有注意到卢耘的眸色一闪,唇角也勾了起来……   只见卢耘突然一俯身,躲过了扫过来的大刀。与此同时,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往前一挥正好扎在刘枫的马背上。刘枫的马儿固然也穿了盔甲,但卢耘的匕首甚为锋利,直接穿透他战马的盔甲。那战马吃疼,一声凄厉的嘶鸣之后,只见两条前腿向上一翻,整个马身都竖了起来。   那刘枫与人对战之时一直将这匹训练有素的战马当做是制胜的利器,却没想到今日正是败在这匹战马之上。这一身的盔甲虽然不是什么玄铁之类的东西制成,却也坚固无比。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一声坚固的盔甲会被刺穿,甚至都没有看清究竟是什么,就突然觉得眼前的景物一晃,一个不稳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忽然一道银光闪过,那柄长枪又回到了卢耘的手中,而那尖锐的刀刃就抵在刘枫的脖颈之上……   “呵呵……”卢耘朗声大笑,一挥手,便有几名士兵上前三下五除二就给刘枫来了一个五花大绑。紧接着得意洋洋的扫过了立于军前的所有将领。那盛气临人的眼神,让程元昭十分不舒服。   “还有没有人敢和本将军较量!!”   本来是要去活捉别人的却被别人给活捉了,盟军的士气低落了不少。若是下一名将军不能给卢耘一点儿颜色,那卢耘必然会更嚣张,这军心若是一散,这仗也就没办法打了……   “盟主!末将愿意前去活捉卢耘!”   程元昭以为说话的会是大将季鸾尉,面露笑容。但侧眸一看,说话的将军是个并不知名的将领。自己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哪位诸侯麾下的大将。   “这位将军是……”程元昭问道。   那将军一拱手:“末将是穆将军麾下大将——曹渊!”   曹渊?尹林云殊的眉心的微蹙,他不觉得此时是曹渊出战的良机。   穆凌霄的麾下不过五千兵马,兵稀将寡并不为天下英雄看好。招兵买马,也是需要让天下贤士知道跟着你可以有一个好前程才行。于是乎穆凌霄需要在这次讨贼的战役中打响一个名声才行。曹渊这时候出击,若是一举击败卢耘,救出刘枫还行,若是不能……只怕穆凌霄在想得立功的机会也就难了……   “原来是曹将军。”程元昭笑道,这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轻视:“曹将军有何本事,能活捉对面的卢耘,救出刘将军么?”   曹渊虽然是个莽夫,从不喜欢察言观色的一套。但是程元昭瞧不起自己,他还是看出来了。“哼!”只见他冷哼了一声,朗声道:“末将有何本事,盟主一见便知了!”说着,也没等程元昭下令。便自行催马上踏上了战场。   “曹将军!”尹林云殊突然大喊道:“对方擅使阴招,万万小心呐!”   曹渊没有回头:“多谢先生提醒!”   程元昭看着此情此景,心里倒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他不是为了曹渊的无礼,而是为了尹林云殊。身边的这位自己主动来投的军师,为何对穆凌霄的事情都这般上心?   “哈哈哈……”卢耘狂妄的大笑着:“你这匹夫又是谁啊?报上名来,本将的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哼!!”曹渊怒道:“狂妄小子!!爷爷曹渊今日就代替你老子教训教训你!!”

第三十二章 两军对峙2

“哼!!”曹渊怒道:“狂妄小子!爷爷曹渊就代替你老子,教训教训你!”说着挥起手中的双锤便向卢耘砸去。那卢耘的力量虽然不是曹渊等人的对手,但是身手足够灵活,只见他刺出长枪阻挡,枪头正正好好打在锤头与锤柄连接的位置,但是他没有与双锤硬碰硬,而是以巧劲儿压下双锤。每当曹渊一用力,卢耘便想将双锤别向其他的方向。   如此,三件兵器在空中上上下下的转了几圈。“唰唰……”金属摩擦的声音,让人心中一颤。曹渊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眸光一转,想出个制胜的办法来。于是他收回了大部分的力道,趁卢耘不备之时,集中所有力道向其面门砸去。   而卢耘似乎正在等着他这一击。只见他脚下一瞪马腹,战马吃疼马身往一侧一扭,便躲过了曹渊的双锤,也使得他径直向前冲了过去。而就在此时,他的后背之处露出了空门。卢耘等得就是这一刻,只见他回马一枪直刺曹渊的后心……   曹渊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大呼中计,回身之时那枪头几乎已经顶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就在这时,卢耘感觉一道白光冲着自己就呼了过来,不知是什么力量打在长枪之上,打得他的枪头偏离的方向,也就没有刺中曹渊。   缓过神来之时,只见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只见的枪柄上,插着已经箭矢。侧眸望去,盟军阵营之中,漆黑战马之上,穆凌霄已经架好了长弓,一直箭矢正直直的对着卢耘的头颅。一声星眸之中,射出一道凛冽的寒光。   卢耘远远的与穆凌霄四眸相汇。感受到那丝凛冽,倒抽了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好箭法……”   曹渊也是一怔,若不是穆凌霄刚刚的那一箭,自己就死于非命了。此时此刻,他已经败下阵来,但是他无路如何咽不下去这口气,霎时间挥起双锤,又催马向卢耘砸来。   “曹渊!退下!!”一声高喝,让曹渊勒住了缰绳,也让卢耘调转了马头,看向那高喝之人。   “可是大哥!!”曹渊依旧是不甘心,若是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然会将卢耘碎尸万段。但战场之上,一招便可决定生死,生命又岂有第二次机会重来?   穆凌霄催马慢慢的走到了战场之上,对着曹渊正色道:“兄弟,你已经输了!认输也不失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所为。”   曹渊先是怔了怔,继而敛目,对着卢耘“咔!”的一抱拳,正色道:“卢将军好功夫,末将认输!!”说着便催马回到了盟军阵营之中。   卢耘也没阻拦,他现在已经对曹渊毫无兴趣……眼前这个俊朗的将军已经将他的注意力完完全全的吸引了过来……只见他一拱手,轻笑着道:“你……是刚刚那个蠢蛋的哥哥?”   穆凌霄冷冷一笑,也不在意对方的无礼,朗声道:“末将是骁骑校尉——穆凌霄。”   “穆凌霄?!你就是穆凌霄?”一听到“穆凌霄”这三个字,卢耘的心中一震。原来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自家哥哥和郭太傅恨得咬牙切齿的穆凌霄。若是自己能将此人活捉,那岂不是大功一件?那哥哥非但不会怪罪自己偷了他的虎符,私自带兵征讨反贼。还会嘉奖他,必然也会同意让日后都让他做先锋,带兵打仗。   想于此,他慢慢的勾起了唇角。连胜了两场的他根本就没将穆凌霄放在眼里。直接挥起长枪,催马攻了过来。穆凌霄则是一策马就闪了过去。卢耘一连攻了几次,穆凌霄都是闪身而过,不反击,也不用手中的兵器抵挡。   几个回合下来,卢耘便着急了,破口大骂:“姓穆的!你个匹夫!!怎不敢与小爷对峙?怕了么?”   “呵呵呵……”聆言,穆凌霄也不恼,反而悠哉悠哉的笑了笑,对着卢耘一招手:“来呀!”   穆凌霄的漫不经心,对卢耘而言就是奇耻大辱。向他这种一直在哥哥的羽翼之下娇生惯养的人,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根本无法忍受任何人对他的不屑与漠视。   “哼!!别以为小爷不敢!”说着,卢耘又催马冲了过来。这一次,穆凌霄依旧是选择躲避,却在侧身闪过之时横出了一柄钢刀……说时迟那时快,卢耘再想拉缰绳却也已经晚了。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嘶鸣,那匹战马痛苦的立起了身子,两条前腿已经被生生的削断,卢耘连人带马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有无数的兵器直指着自己的咽喉。随即,上来几名大汉,便三下五除二的将他捆了一个结实。而那下手去捆他的人正是曹渊。卢耘的心中突然一紧:原来这都是有预谋的!都是穆凌霄定下的计谋,他恨得牙痒痒。对着穆凌霄怒目而视。   “你!卑鄙!!”这三个字也如同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一般。   穆凌霄却不慌不忙的幽幽一笑:“末将不过是略施小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还望卢将军笑纳。”继而,朗声下令道:“带下去!!”   曹渊笑呵呵一揪卢耘脑后的衣领,向上一拎,直接就将他拎到了盟军的阵营中去。   卢耘这一被抓,敌军便乱了阵脚。军心已散,每个人都思考是如何逃命,没有一个人再想战斗了。尤其是看见自己的主将这般的狼狈,更是不知所措。要知道卢耘可是他们主帅卢俊的胞弟,这要事出任何的差错,他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穆凌霄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他并没有催马回营,而是对着敌方阵营大喊:“你们这里还有谁能主事?”   一个副将打扮的人催马上前跨了一步,拱手道:“末将林矩,是卢将军的副帅。请穆将军高抬贵手,不要伤了卢将军。”   穆凌霄冷冷一笑:“要想你们的主将安然无恙?”忽而厉声道:“那还不快将刘枫将军放了!”   “不许放!我看谁敢!”卢耘突然大喝道。这声喝确实是吓了林矩一跳,不自觉的便迟疑了一下。而就在下一刻,曹渊的铁拳已经打在了卢耘的肚子之上,疼得他直不起身子。   “你!你这匹夫!竟然敢打我!”卢耘痛苦得骂道。   “老子打的就是你!”曹渊厉声道。紧接着又是几记老拳,打得卢耘嗷嗷直叫。   穆凌霄看着林矩那呆滞的表情,勾唇一笑:“还不快点儿?将刘枫将军放了!”   而林矩却没有回答。并非是他惧怕卢耘,而是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处境。没有了主将,若是再没有俘虏,只怕是真的再无扭转的机会……刘枫很可能成为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矩突然道:“放了刘枫将军可以。但是也请穆将军以卢将军作为交换!”   “穆将军!不要管末将!以大局为重!!”刘枫突然大声喝道:“末将死不足惜,千万不要放了那个姓卢的!!他可是卢俊那厮的弟弟!!”   “刘将军……”穆凌霄很是钦佩的对着刘枫拱了供手。   刘枫的双手被敷,无法回礼。只得对着穆凌霄点了点头,那坚定的目光让穆凌霄的心中一震。英雄只见的交流,往往是不需要语言的。   主将被擒,胜负已定。盟军与敌军这两个方阵,足足数十万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他们的手都紧紧的握住兵器,警觉的环视着四周的地形。须臾之间没有一个人敢喘一口大气。时间就好似凝结了一般。   良久之后,盟军的队伍开始一步一步阔手向前,而敌军就开始一步步的后退,直到退得无法再退。副将林矩一声令下:“前队改后队!撤!”   敌军的将士“唰唰唰!”的统一向后一转,逃命一样的向后跑去。   程元昭见状,得意的勾起了唇角,微微的眯起眼睛道:“放箭!!”   紧接着一支支无情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自敌军的身后袭来,一轮下来。便是千余名敌军中箭倒地。紧接着又是几轮攻势,卢耘的五万大军竟然毫无招架之力,死在箭矢之下的足有三分之一。剩下的将士更是乱了心神,生怕跑慢一点儿那个死的人便是自己,就像是疯了一般的向前跑去。当然弓矢是不长眼睛的,大将刘枫的身上也中了两箭。   林矩着实是不想失去刘枫这棵救命稻草,他已经丢了主将,若是再把俘虏丢了,就算是能活着回去,卢俊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他的。想于此,他一个弯身就将刘枫拎到了自己的马上,越过无数自家将士的尸体,又超过了正在奔跑的将士,冲到了最前。   可是他没有跑出多远,便又都停了下来。   乌云遮住了月光,前路已是不明,敌军的将士们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呐喊声隆隆震耳。也不是有多少人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这时候两个骑着马的消瘦身影自拦路的军队中慢慢走出,出现在朦朦月色之下。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头来,两个人的容颜渐渐清晰……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尹林云殊和吕笑然。   吕笑然笑了笑:“林矩啊……你还想活命么?”

第三十三章 同心同德 同心同德就该同榻而眠?

吕笑然笑了笑:“林矩啊……你还想活命么?”   林矩闻之虎躯一震,想活命么?当然是想的,只不过此时自己已然是四面楚歌,要活命如何才能做到?忽而他想起了马前面还带着一个刘枫,想于此,立即拽住刘枫的衣领,另一手掏出匕首……   “放了我!否则我杀……、、”这个“杀”字还没有说完,林矩就觉得被什么击中了手腕,一吃疼,匕首也便脱了手,他甚至都没有看清究竟是什么攻击了自己,突然就觉得腹部一阵阵的火辣,紧接着天旋地转,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除了惊讶,林矩似乎没有其他的想法。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疼痛无比的肚子,先是摸到了一支箭矢,紧接着湿热粘稠的液体就沾染在掌心之中,他知道那是什么。瞪大了双眼,看向那马上之人。原来刘枫早已脱开了绳子的束缚,就用那插在他身上的箭矢,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击。   林矩到死都不知道,刘枫是如何挣脱束缚的。其实答案十分的简单,他在将刘枫拎上自己的马背的时候,正是自己身上的盔甲割在了束缚刘枫的绳子的,随着战马的奔跑,那根绳子就渐渐的被割断。最后的救命稻草变成的致命的一击,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了……   刘枫虽然杀了林矩,但自己也受了伤。三四个士兵拥上前来,将刘枫从马上搀扶下来,抬回了盟军大营之中。   尹林云殊默默的看着地上死于非命的林矩,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淡淡道:“何必……本想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的……”   “尹林兄心软了?”吕笑然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道。   云殊摇摇头:“反正是找个人通风报信,选谁都一样。”丢下这一句便策马而去了。   “哎哎哎……你别走啊!”吕笑然大喝道,想催马上前阻拦。但是他的战马又如何比得上尹林云殊的“弄影”?   “尹林兄!尹林兄!!”   “吕军师,请问这些俘虏如何处置?”一名士兵队长问道。   吕笑然扫了一眼四周的残兵败将,一挥袍袖,自言自语道:“这是想将这个烂摊子交给我么!这个尹林云殊真是狡猾的紧!”   只见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那名士兵队长道:“这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么?想留下参加盟军的就留下,想返乡的就给一些钱财返乡。别来烦我了啊!”说着,吕笑然也策马离开了。任由身后传来多少声“吕军师,吕军师。”的呼喊,都不屑一顾。   这一夜真是不平静,折腾来折腾去,竟然都快到天亮了。尹林云殊觉得身心俱疲,便径直返回了自己的寝帐,想早些休息。谁知一进门却看见穆凌霄在帐中坐着。尹林云殊先是一惊,再又微微笑道:“将军怎还不歇息,到云殊这里来做什么?”   “今夜得了一只肥羊,难道先生不想庆祝庆祝?”穆凌霄举起手掌的酒樽,对着云殊晃了晃,笑道。   云殊无奈的笑了笑:“将军不觉得这肥羊来得太容易了?”   “呵呵呵……末将就知道先生会这么说。”穆凌霄抿了一口酒,豪爽道:“但是到手的肥羊我们要吃,还有做成最美味的菜肴来吃,还要大快朵颐,吃个痛快!”   云殊坐在了穆凌霄的对面,也端起一樽美酒:“那将军的意思是……不害怕卢俊是苦肉计?”   “卢俊是苦肉计,但不是对咱们。而是对郭怀远的。”穆凌霄道。   聆言,云殊思索了须臾,忽而想到了什么,点点头道:“将军说的是……卢俊并非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他是不会与郭怀远同流合污的。他之所以甘心在郭怀远身边侍奉一定是另有目的。”   “没错。”穆凌霄笑了笑:“先不必管那姓卢的有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他把自己的弟弟送到我们的手中,自然是希望咱们能给他一个不参战的理由。”   “他是想躲清闲,坐收渔利。”云殊悠悠的道。   “哈哈哈……”穆凌霄爽朗一笑:“到这里来的谁又不想捞一些好处呢?不管怎么说此事对我们也是有利的。何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呢?”   尹林云殊也轻笑了两声:“卢俊也真是够狠心的,自己的亲弟弟也能豁得出去!”   “先生果然心软。”穆凌霄笑了笑:“若是云翔先生,先生必然是舍不得的。”   穆凌霄的话是带着醋意的,尹林云殊如此聪明的人不会听不出来。心中若是隐隐觉得奇怪,但却完全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一个文人,饱读圣贤之书,又如何能想到穆凌霄对他存在的感情呢?不过,穆凌霄说得很对。他纵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心慈手软之人,却也绝不会让云翔去冒这个险的。   见云殊迟迟不言语,穆凌霄本能的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从心底翻了上来。忽然间,云殊为尹林云翔的挂心的表情,以及天牢之中,尹林云翔看着云殊的眼神都浮现在脑中。穆凌霄隐隐的觉得,这对堂兄弟之间的感情,似乎远远的超过了兄弟之间应有的感情……   他们之间除了是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是什么?   穆凌霄强压住心中的疑问,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索性一翻身就躺在了云殊的床上,高声道:“我累了,今日就在先生这里歇息了!”   尹林云殊一下子就愣住了,什么?穆凌霄今日就在这里睡了,那他呢?他睡在哪里?   “将、将军。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里休息,那云殊又该上哪里去休息呢?”尹林云殊道,说着就赶到了床边,扶住穆凌霄的胳膊,打算将他扶起来。   谁知穆凌霄竟然抓住了云殊的手,无赖的道:“先生。古来就有将军、军师同塌而眠,以示同心同德。你我这般投缘,今晚一定要同榻!”说着用力一拽,便将云殊拉上了床,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尹林云殊差点没被气得晕过去,古来那个将军和军师是用同塌而眠以示同心同德的?谁说的投缘就一定要同榻的?再说这张床榻如此窄小,如何睡得下两个人?“将军!你、你放开我!这里让给你,云殊到你的寝帐去休息好了。”他挣扎着道。   此时的尹林云殊是何穆凌霄面对面的躺在一起的,他的脸颊已经滚烫,早已绯红似火。他垂下头,不想让穆凌霄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但是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没有逃过穆凌霄的眼睛。   穆凌霄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便将那纤瘦的身躯紧紧的扣在了怀里,一手抬起他的下颚,挑逗着:“先生,别闹了。早些睡吧!本将军很累了。”   “你!什么?”   尹林云殊当然不会放弃挣扎,而穆凌霄又不会让他得逞。那张小小的床榻如何惊得起如此的折腾,“咯吱!咯吱!”的叫唤个不停。   “先生,别闹了。一会儿床坏了!咱们还如何同心同德啊?”穆凌霄饶有兴趣的道。他实在是太喜欢看怀中人的反应了,这样一个正人君子,被一个男人搂在怀中,说着一些有的没有的话,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若是他做得再过分一些,那尹林云殊……   想于此穆凌霄也愣了一下,做得再过分些……那应该是什么呢?   感觉穆凌霄发愣,手中的力道也微微放松。尹林云殊趁机从他的怀中钻了出来,笨拙了下了床。而这一次穆凌霄没有阻拦,就这样任由他去了……   “将军。你今日过分了!”尹林云殊好容易站起了身,指着穆凌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穆凌霄翻身从床榻上起来,利索的站起身,欠身施礼:“先生莫怪,末将不过是和先生开了一个玩笑。不过想与先生同心同德,却真真是实话。时候不早,末将就先告辞了。”说着,穆凌霄也没等云殊的回答,便离开了寝帐。他怕他再留一刻便会做出那‘再过分一些’的事情来。如此的话,他是不是就永远失去云殊了?   尹林云殊则是撩开了寝帐的门帘,看着那渐渐隐于夜色之中的身影……他的心中似乎有所不甘,他似乎有一点点想念那人温暖的怀抱。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这怎么可能呢?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云殊打了一个呵欠。这一夜注定无眠……   清晨,程元昭的寝帐中传来了男人的怒声。   “你说的可是实情!!若是敢胡说,小心你的脑袋!”只见程元昭立于寝帐正中,两个丫鬟正在为他穿上朝服。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跪在门口的位置。   “小的不敢胡言乱语!”那人连忙道:“尹林先生和穆将军昨晚确实是同榻而眠的,小的还听见了……额……”   程元昭厉声喝道:“还听见了什么?说!!”   那人道:“还听见了,床、床榻‘咯吱咯吱’的响声……”   “什么?!”程元昭怒而大力一拍,桌案被拍得“啪啪!”的响,震耳欲聋。两个丫鬟吓得几乎尖叫出声。   那人也是试探性的道:“盟主息怒。尹林先生,估计不是自愿……的……”   聆言,程元昭才坐回到软榻之上,对着堂下之人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是。”   一干人等就如同拿到特赦令一般,纷纷的离开了寝帐。独留程元昭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寝帐之中若有所思,眉宇之间充满了仇恨,自言自语道:“穆凌霄……原来,尹林云殊才是你来此的真正目的……”

第三十四章 攻·城

翌日一早,程元昭便亲自率领大军离开了陌县,向韶关的方向进发。皇城之外又五座关卡,分别是韶关、临关、潼关、嘉陵关和江源关,最靠外端的就是韶关。其实韶关有两个关卡,一个就是之前劫粮草的韶关水路,一个便是此时大军前往的韶关陆路。   盟军几十万大军,十万为先锋,由张之航与穆凌霄统领。十万为后援,由李茂和骆青统领。其他的人皆由为主力部队,由程元昭亲自统领。而尹林云殊与吕笑然作为程元昭帐下的谋士,自然是要随侍在侧的。   尹林云殊骑在“弄影”之上,紧紧的跟着程元昭的战车之后,表情凝重,他反复的回想着刚刚发生在中军帐中的一幕……   “盟主。在下觉得让穆将军与张大人同为先锋并不妥帖。”尹林云殊跨出了一步,对着程元昭毕恭毕敬的道:“这十万大军之中,穆将军的兵马只占五千,连一成都不到。恐其他的九成半会不听从调遣。”   “尹林先生多虑了……”张之航也站了起来,笑眯眯的一拘礼道:“盟主。既然我等兵合一处,就都是同心同德,怎会有不听从调遣的士兵呢?再者说,下官自己的兵马也不过两三万,其余的还不都是盟主的兵马么?先生是觉得穆凌霄不善于用兵呢?还是觉得盟主不善于练兵呢?”   “在下绝无此意。”尹林云殊一笑,拘礼道:“既然张大人如此说,那在下也就不再杞人忧天了。在下知道张大人一向高风亮节,绝不会假公济私的。”   “呵呵呵……”穆凌霄也突然朗笑道:“尹林先生不必如此多虑。盟主练兵如何自是不必多说,末将是如何用兵的想必先生也早就了解,自是不必担心。”忽而,他敛去了笑意,冷冷道:“还没有哪个小人的奸计能在末将身上奏效!”   “嗯……”程元昭半眯着眼睛道:“既然诸位对此安排都无异议……就这么办吧!”他刚要起身下令出发,谁知此时尹林云殊又站了出来。   “盟主,在下还有一个请求。”云殊道。   “哦……?”程元昭又坐了回去,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殊,眸光之中透着一丝寒意:“先生还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云殊敛了敛容,正色道:“请让在下也跟随先锋部队。”   “哈哈哈哈……”程元昭哈哈大笑:“尹林先生和穆将军还真是投缘。本侯听说早在京城的时候二位就已经是合租愉快了。若是先生能跟随先锋部队,那旗开得胜必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忽而,程元昭的话锋一转,依旧是心平气和的道:“本侯的主力部队更需要先生你啊……”   “盟主……”云殊依旧是不甘心,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吕笑然将话儿截了过去。   “呵呵……尹林先生,同样是为盟军出力,在哪儿不一样啊?”吕笑然笑呵呵的道:“何况盟主如此看重先生,先生就不要再多言了。”说着,还不忘给尹林云殊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争辩了。   云殊也是心领神会,一施礼:“在下多谢盟主器重。”   大军一路浩浩荡荡,行动整齐划一,刚刚一日的功夫就来到了韶关附近。安营扎寨,稍作休整,穆凌霄与张之航便率领着十万精兵向韶关开拔。   云殊登上了一个小山包,远远的望着那些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叹气……   粮草之事之后张之航一直当穆凌霄是杀死自己弟弟的凶手,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而程元昭还安排他们同为先锋,其用意何在,日月可明。然,据云殊所知程元昭与穆凌霄之间并无仇怨,他为何要如此呢?细想刚刚自己曾向程元昭请求,与穆凌霄同去,而被他软言驳回……也就是说,程元昭已经有所察觉……   “小可就知道尹林兄在这里。”   背后突然传来吕笑然的声音,唤回尹林云殊的心神。只见他回身,笑道:“吕兄对云殊还真是了解。”   “呵呵……”吕笑然一回手,从身边的小树上摘下一片新绿的尖角,大大咧咧的含在了口中,含糊道:“春天了……小可觉得云翔先生也应该出来踏踏青才是……”   聆言,云殊一怔,回眸若有所思的看着吕笑然看了良久,眉头微蹙。眼前这个总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的青年人,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为什么自从他来到程元昭的益州之后,这个青年人就总是出现在他的身边,总能洞悉他想做的一切?   “吕兄。云殊希望你不要在和我绕圈子,你究竟想说什么?”云殊警觉的道。   “呵呵呵……”吕笑然脸上的笑意从来没有消失过:“尹林兄,你不要这么紧张。小可不过是知道你一直在寻找什么,小可也知道你已经找到了。只不过云翔先生一直是你的牵挂……使得你畏手畏脚。”   尹林云殊一笑:“吕兄今日与云殊说这个,是打算帮助云殊么?那吕兄能不能告诉云殊,你为何要帮我?”   “呵呵……”吕笑然依旧是轻笑着,忽而敛去了笑意,长叹一声:“尹林兄一直在寻找,焉知小可不是也正在寻找。只不过……”说着,他背过身慢慢的走出了几步,也许是不想让云殊看见他眼中的惆怅与失落:“小可的要找的与尹林兄略有不同,小可远远没有兄台的崇高,寻找的也不过是值得自己效忠的人罢了。”   此言尹林云殊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不过这一次他才真的感觉到吕笑然的真心。他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程元昭手下……着实是有些埋没了……   “如此。你我倒可以殊途同归。”尹林云殊笑了笑,款步走到了吕笑然的身边,叹道:“不过云翔的事情倒不必劳吕兄费心。”   “哦?”吕笑然回眸,眸中略带不解,复而笑道:“原来尹林兄是早有筹谋。”   尹林云殊只是笑了笑,没再言语。吕笑然不会明白,对于云翔的这件事,他根本不需要筹谋。云翔若是想离开益州,根本不会有人能拦得住……   入夜,一轮新月挂在当空,并不能带来明亮的月光。益州的尹林府一如既往的静谧,也一如既往的漆黑一片。自从尹林云殊随着程元昭出兵之后,尹林家的人做事低调。以堂少爷尹林云翔久病未愈为借口,不同热门来往,也甚少出门,久而久之就几乎淡出了益州百姓的视线。   老管家神色匆匆,足下生风,穿过了重重回廊,终于来到尹林云翔卧房的门前,轻轻叫门:“堂少爷。是老奴啊!”   房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开门的正是堂少爷尹林云翔,夜色之中仍然觉得他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半分的抱恙之态?   云翔将老管家让进了门,急切的问道:“老管家,云殊可是有消息了?”   “是。有了有了。”老管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少爷跟着程元昭在主力部队,此刻已经到达韶关附近。穆将军为先锋,此时应该正在攻打韶关。”   “云殊与穆凌霄是分开的?”尹林云翔惊诧道。   “是啊……怎么?”老管家面露疑惑之色。   云翔叹了一口气道:“想必程元昭已经知道云殊又另投他人之心。他是不会轻易让云殊离开的……”   “堂少爷。那您……”老管家也意识到此事的后果。程元昭不愿意让尹林云殊离开,必然会用尹林云翔来要挟于他,如此,程元昭怎会让云翔轻易离开益州?   “无妨。”尹林云翔微微一笑:“春天了……益州城西侧不是有座山吗?过几日就去那里踏青吧!”   “这……”老管家迟疑道:“这太危险了吧!”   “留在这里才最危险。”云翔幽幽的道:“你们记得将我的软兜准备好,抬我上去就好。”   “是。”   新月的夜也不完全是如此静谧无声的,而就在百里之外的韶关。战火燃尽了夜的寂静,硝烟滚滚,呐喊声隆隆。   两军对垒,一者攻城,另一者守城。巨大的投石器将一枚枚的火弹投入城关之中,一时之间城关之上烈火熊熊,很多敌兵全身燃起火来,如无头苍蝇一般,有的甚至跌落城墙,活活的摔死。穆凌霄见状,立刻命人架设长梯。   随即,一排排将士蜂拥而上,将长梯架设在城墙之上。在火弹的掩护之下,很快就爬上了城墙。当然,攻城并非是易事,敌军也早有准备,一个个大石头如雨点一般的砸下,很多还在半空之中的军士被砸了下来,顿时惨叫声连连。   同时,另有一大队军士抬着巨大的原木向城门撞去。“咣……咣……”城门轰鸣,悠长而又厚重的响声就如同是为敌军敲起的丧钟。   倒下一个,后面的将士便会补上。长梯翻倒一架,后面的将士便会再次将梯子架好。这是生与死的较量,又不是生与死的较量。   烽火连天,待很多数将士都爬上城墙之后,穆凌霄下令投石器停止投掷。不一会儿的功夫,城门内的将士打开了城门。穆凌霄带领剩下的万余将士冲进了城门,一举拿下了韶关。   当穆凌霄提着守将的头颅回到营帐的时候,正好看见张之航在大帐饮酒。炙热的怒火在他的心中燃烧,双拳紧攥,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哟!穆将军……回来了……”张之航醉眼惺忪的道:“我就说嘛!打一个韶关,给你两万将士足以了……”   “啪!”的一声,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张之航的脚下。   “守将张岩的首级在此!!”

第三十五章 盟主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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