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远还没等回答,门又突然被大力推开,门外站着的是个一脸惊慌的服务员。
“你们包厢那个阿姨出事了,快去看看吧!”
结账处旁,沈母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住头不住的痛苦□□,又不住的犯恶心干呕。沈承临一下冲上前去,着急地问:“怎么了,妈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沈母已经跪也跪不住了,瘫倒在地上。沈父打的120终于接通了,他语速虽快却字字清晰,报了饭店的位置,又道:“是颅内动脉瘤破裂,请速到。”
沈承临吃惊的望向父亲,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沈父没有回答,只是也跪下来扶着沈母的头,使得她不至于一直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沈母脖颈僵直,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
远处还听得到食客们的欢声笑语,在这个大堂的角落里却是一阵死寂,沈父抱着妻子,伸手去给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一语不发。
沈承临一股无名火上来,又追问道:“爸,我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是什么病!”
沈父还是没说话,骆文远被骆文英引着刚到,听到他这怒气冲冲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却不敢搭话。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120及时到达了。急救人员熟练地将沈母抬上担架,转身就往外走,沈父和沈承临全无交流,紧跟着急救人员上了救护车。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面面相觑。骆文远拉住骆文英的袖子,眉头紧皱:“快,咱们也跟上。”
骆文远先是问了离饭店最近的医院,去了却听说并没有送到这边来,于是又辗转了几次才到了附近最大的综合医院。竟是舍近求远送到这里来,骆文远踏进医院的时候不住的担心,有种不妙的预感。
沈母已经送去急救,沈承临和父亲面对着面坐在走廊里,均是面无表情。医院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走廊里安静的可怕,骆文英带骆文远坐在沈承临旁边,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安静了许久,沈承临开口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在儿子的不断追问下,沈父终于又抬眼看了看他:“是。”
“去年就查出来了,颅内动脉瘤。”
“当时就照了CT和MRI,只是结果出来看到它的位置很深,手术不好做。医院说做手术的风险很高,如果失败的话可能会……下不了手术台,侥幸它体积很小,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就没有做手术选择了保守治疗。”
原来去年就知道了,沈承临的眼神直直盯着面前的地板,隐约回想这一年来的事,有些恍惚。怪不得从去年以来,母亲突然开始一反常态的常常打电话给他,而且几乎都是闲聊而已。还有突如其来的月事包裹,每个月都寄来的各种送女孩子的礼物,和亲笔信、恋爱秘籍。
“但今年再去复查的结果却不是很乐观。它生长速度很快,很危险,按医生的话说是个□□,一旦破裂就有生命危险。所以老家的医院建议我们到这边再看看,能不能做手术。六月末我们来找你那次,就是来挂这边的专家号的。”
“只是很可惜,当时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沈父摇摇头:“手术风险太高,我们最后还是只能选择保守治疗。”
“六月末……”沈承临的眼神僵直的吓人。六月末那时候,父母的确是来了一次,现在想来才知道原来当时就是来求医的。原来早在那时候,母亲就知道自己的病,知道自己没法手术,知道自己带着个□□了。
那个夏天的午后,记得天气很热,母亲从医院出来,刚被医生判了缓期死刑,却还是整理情绪,来看在学校的自己。
而当时见面发生了什么呢?沈承临的手发起抖来,当时他在吻一个男孩子,然后梗着脖子跟母亲说,自己就是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他不敢想象母亲那次来,见到这样固执叛逆的他是怎样的心情。他努力回想当天的情景,却只能记得一个模糊的背影,母亲留给他的一个失望的背影。
“那你们这次搬过来……”沈承临的声音有些变调,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
“的确是因为这边的医疗水平更先进一些,搬过来之后也又挂了几个专家号,一直采取保守治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破了。”沈父低下头,难看的苦笑一下:“这也是命,逃不掉的。”
沈承临的呼吸困难起来,明明坐在在医院的走廊里,他却好像被扔进了一个踩不到底的游泳池。他内心里汹涌澎湃,想使尽一切力气挣扎,却只微微地动了动小拇指。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感到水一直往他的鼻子、嘴巴里灌,沈承临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却更难受了,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淹死。
他无法想象自诊断以来,父母都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生活的,尤其是母亲,不知道明天在哪的每一分每一秒,该有多难熬。尤其最近几个月,他们明明朝夕相处,他却居然一点异样也没发觉。母亲还是那样笑着,一如既往,而他也居然就那样傻傻的,没看到底下的汹涌澎湃。
怪不得那样大男人的父亲一手接过了家里的一切家务,沈承临用了好大力气,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父亲。沈父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好像睡着了。
母亲对着他强颜欢笑,父亲沉默的接过家中一切事务责任,而他呢,他在干什么?
先是出柜,忤逆父母,再是在父母搬来的时候,一意孤行的把骆文远接到家里来,强迫家人接受。
已经身体不舒服的母亲,在自己出柜的时候,该有多失望,看到儿子已经将人接到家里来的时候,该有多难过。即使是缓兵之计,他当时为什么就没服个软,认个错,像爸爸说的,带个女孩子回家打个掩护?而如今万一……万一……万一母亲到最后都没有原谅他……沈承临全身僵硬,麻意由额头一路传到手指尖,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往下想。
有一个男声响起:“请问哪位是家属?”
沈承临蓦地抬头,沈父已经站起身来:“我是病人的丈夫。”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点点头:“具体情况需要跟您商量一下,您跟我来。”
沈父跟着去了,走廊里又恢复了难堪的安静。沈承临还是低头看着地板,一语不发,骆文远听了父子俩的交谈也是难受得紧,只安静坐着,骆文英倒算是有点眼色,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知道谁家的小孩远远地跑下楼梯,一边喊着“妈妈、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回家啦”,一边发出欢快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异常突兀,传到沈承临这边,更是刺耳的让人心慌。
沈承临烦躁的低下头去,把脸埋到了手里。
这会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许久,骆文英在饭店时就走散的小女友这时刚到,提着不少食物,只是一行人都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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