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繁,尉迟炽繁,她比你大,叫一声炽繁姐不为过!”杨素又轻敲笑澜的脑袋。好色之女,对着美女软言细语,自己是她的衣食父母兼授业导师也不曾受此待遇,还敢对着毗卢遮那师父拍桌子!
“杨大人,尉迟炽繁这个名字已是昨日种种,我已出家,法号华首。”尉迟炽繁合掌行礼淡淡说道。
笑澜道:“炽繁也好,华首也好,不过是一个称呼,炽繁姐又何必执着。”这尉迟炽繁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可笑澜是跟着杨宁的,十四岁,认了,只能叫她一声姐。十七八岁啊,高中还没毕业的年纪,可眼前这女子的眼里却带着看尽世事的苍凉,让人凭生怜意。对这一段历史并不熟悉的笑澜,全然不知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你便是杨大人时常提及的四弟么,果然年少聪慧,文采出众又通佛理。”尉迟炽繁说道。
“多谢赞誉,我是杨笑澜,笑对波澜的笑澜。”杨笑澜避过杨素四弟的身份,直接报上了自己的真姓名,她不想骗人。
“笑对波澜……”尉迟炽繁又是轻轻一笑,道:“笑澜年少英伟,很是豪气。难怪杨大人对你赞赏有加。”
赞赏?杨笑澜瞥了杨素一眼,扁着嘴说道:“他光会欺负我,他是个坏人。”这几个月受了杨素不少冷嘲热讽,明里暗里又给他捉弄。笑澜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广而告之,好不容易见到个美女,还不赶紧诉苦博取同情。
这副委屈的小模样惹得一阵大笑,连毗卢遮那师父都眯起了他的老佛眼。尉迟炽繁看着她这样子只觉得可爱非常,唇红齿白,娇态尽显,面上有女儿家的脂粉味,身上又熏得桂花香,若非杨素说这是她弟弟,她定然觉得她分明就是个女子。
“那你想不想欺负回来?”毗卢遮那师父这话一出,大家又都是一呆,心里都想着,明里暗里的诱拐,这未免也太为老不尊了吧。
岂知杨笑澜却干脆地拒绝道:“不想。”
“哦?”众人皆是一怔。
毗卢遮那师父问道:“缘何?”
杨笑澜嘿嘿一笑,面上却是一脸正容,答道:“师父,师父,你说你路上被狗咬了,你总不能把狗咬回来吧?也不好就那么把狗打杀了,若如此和那野狗又有何区别?”说完弯起眼睛笑得甚是得意,还没待她怎么开怀,脑门上又挨了一下。“哎哟!”
只见杨素也是一脸微笑,道:“哎呀,四弟,你说狗被人打了,会不会把人咬回来?”
杨笑澜揉着脑袋,学着杨素的语调答道:“哎呀,大哥,你说狗的大哥,会不会成了精不是狗变成人了?”
尉迟炽繁在一边听着这兄弟二人对话,觉得甚是有趣,一个小儿顽劣一个长而不尊,像极了一对泼皮无赖。笑道:“你们还真是一家出来的,说不是兄弟也没有人信。”
这话听在杨素和杨笑澜耳里却是另有一番滋味,各自在心里打着小鼓,不过六月的功夫,怎么突然就如此亲厚了。一个平时是生人莫近,无论是兄弟还是子侄,看见他就远远躲开去,只有杨笑澜这天上掉下来的,不畏不惧还与他斗嘴嬉闹;另一个是异世的飘零燕,无牵无挂无所依,唯一的亲人还就只是杨素,他供她吃喝住宿,行各种方便,悉心教导她,也不曾对她设防,两人还就这样融洽了。
“所谓缘之为物,正是如此,有些人名义上的父子母女手足却偏生冷漠相残,有些人一见之下便是欢喜亲近。”毗卢遮那师父合掌称了声佛号,念了声我佛慈悲,又道,“既如此有缘,笑澜不若随了家兄,拜入我门下,又做得一场师兄弟,岂不更佳?”
笑澜还没答话,尉迟炽繁又是一笑,道:“那我也赶上这一场缘分,笑澜若入了门也是要叫我一声师姐的。”
师姐?师姐在杨笑澜的心目中是个十分美好又可以提供无限遐想的词。她眨眨眼睛,看着尉迟炽繁笑得极好看的容颜,道:“师姐?”
“嗯,乖。”尉迟炽繁冰凉纤细的手指捏上了杨笑澜的面颊,触手间甚是嫩滑。
呃……杨笑澜一阵鸡皮疙瘩,小脸一红。不是有礼教大防的嘛,为何这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般的出家女子不知男女授受不清呢?好歹她现在也是男子的身份吧。
“哟,你还会脸红,一直以为你的皮比十三还厚呢!”杨素自是不会错过机会嘲笑一番。
“十三?”尉迟炽繁露出好奇的神色。
杨素解释道:“是她给她的小黑马取得名。”
毗卢遮那讶道:“十三这个数字颇有深意,道家十二代表一个轮回,十三则是超脱了轮回。笑澜真是非常人。”
呃……杨笑澜汗颜。她才没有想到那么多,在她的家乡,十三是带有调笑嗔怪的话,通常用来骂别人痴头怪脑。可她偏就喜欢十三这个词,这个词会让她想起在现代的妈妈,每次看到她哭笑不得时,总会笑骂她:侬只十三点的场景。而杨素给她找来的小黑马与她日益契合,叫十三真正好。
尉迟炽繁看着笑澜的脸色,心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笑一笑也不说破。
毗卢遮那又道:“你既已叫了华首师姐,那便是决意入我门了。我大兴善寺门徒虽广,但得我亲传的,便只有处道、世云和华首。而我年事已高,估计你就是关门弟子了。”
既然已经答应拜毗卢遮那为师,杨笑澜便老老实实跪下来,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她方才想起毗卢遮那不就是大日如来的梵音名号嘛。这大日如来,是密宗至高无上的本尊,是光明理智的象征,是佛的三身之一法身佛,而释迦牟尼佛则是佛的应身佛了。这密宗众佛众菩萨可皆是从他这里来的。难怪他能算出过去未来,算出她的破空而入。
“笑澜你记得,你与处道皆是我座下俗家弟子,但思及你们的身份行事,不要求你们受五戒。可你们需当谨记,你们虽肩负以杀止杀的使命,但不论出家与否,自当以慈悲为怀,心系天下,悲悯世人,苍生可怜呐。”毗卢遮那受了笑澜的大礼,捻着胡须,颇有些意味地说道。
“以杀止杀。”笑澜轻轻念着这几个字,想起日后也会如杨素一般纵横沙场横枪立马,身上颇有些血脉贲张的感觉。“可是师父,佛门不是最注重不滥杀无辜,不造杀孽嘛?”
“天下未定,你日后杀人,不是为了更多的人不被杀嘛。杀孽,自是在所难免。”毗卢遮那说道。
这是借口,还是理由?杨笑澜无从知晓,她只知道杀人未尝不是一种救人的办法,不过杀人这回事,她虽听得多,却无真切感受,念头只一晃而过。又问道:“师父师父,那我也要取什么法号之类的么?”
毗卢遮那笑道:“你是俗家弟子,不必刻意取法号。”
杨素也笑,道:“嗯,你可以有个法号,也是华字辈,叫华头。”
笑澜白了他一眼,嗫嚅道:“你怎么不说叫寿头。”一想自己的小黑马,寿头骑着小十三,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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