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黄小邪一贯性儿,哪有不看热闹之理,今日却只摇摇头,颇有些无精打采。简单吃过茶,外加两只肉虾包,索性将小驴送给小老板,问明淮水就近码头,挎着小包袱便走。
沙船沿着码头晃荡荡泊成两排,没一只及得上左首那艘一半好看,五十出头的船家将装有新鲜米肉果蔬的竹筐安放在船尾,解了缆绳正要走。桅杆上系一条红巾,说明船上已先住下了客人,且是要往下游去的。
提气跃上船头,身法十分漂亮,船家自知小客人颇有来头,水果小点殷勤招呼。
黄蓉刚打过尖,便不再吃,仔仔细细打量起外舱壁各式墨宝。密密麻麻怕不下百余首,颜柳褚米皆有,或张狂或内敛,或是前朝大家名句,或是借酒胡言涂鸦,道的无外一份心境。
无奈的,超然的。
竟是有些羡慕。可惜今时今日的蓉儿,再不如彼时彼刻的蓉儿,一笑一颦皆由心。
一手握住颈中小小坠子,一手伸指沿着遒隽笔触虚虚划,写的是半阙《维扬怀古》:广陵城里昔繁华,炀帝行宫接紫霞。玉树歌残犹有曲,锦帆归去已无家。
最后一点重重斜飞而出,郁郁之志好似要盘上九天。
黄蓉回岛一呆年余,再不像以往调皮得父亲头疼。更多的时候,她喜欢在潮汐时分攀到岛东岩壁上,与满天星河安安静静对视。
吃饭练武读书如平常,仍是一日日的消瘦下去,圆圆脸蛋褪去稚气,与亡母愈发相似。
郦君玉要她等,她便乖乖的等,调羹图挂在床头一睁眼便能看见,仿佛那人随时会推开房门,撩着袍子跑得毫无仪态,趴到床头摇尾讨好:“蓉儿,我饿了。”
待到吃饱喝足,眼珠一转又动起坏心思,写了淫词艳曲来唬:“蓉儿,随我去扬州吧。”
直到那天黄药师吩咐哑仆备好行囊交到女儿手中:“蓉儿,去中原看看吧。”
有些答案,是需要自己去找,去承受的。再选择铭记或忘记。
眼眶慢慢就红了,轻声轻气,未及写尽的下半厥:“楼台处处迷芳草,风雨年年怨落花。最是多情汴堤柳,春来依旧带栖鸦。”
心下碾转千百遍的“君玉”含到嘴边,前舱传出阵悉索之声,跟着大大一个喷嚏。
“阿嚏!”
这声音,熟悉得手心发痒。
黄蓉猛地回身,眼泪终究噙不住,爬到压也压不住的唇角边,甜甜咸咸挂落到尖尖小下巴。
船家老侯偷偷望过来,险些再挪不开眼。
水鹞子扑腾着翅膀划过水面,点出涟漪波澜上心头。
“流氓!”咬着下唇皮儿顿足骂,还是不久前学会的新说法儿:“那游家姐弟又是你捣的鬼?”
游千言阅历不足,却还不至于是傻子,怎会随便将不良图谋挂在嘴边,想来是说给黄蓉听的,心情低落的黄小邪自然不肯沾染麻烦上身,势必转走水路。
也就刚好上了某人的贼船。
可怜游家姐弟真个流年不利,不知又被怎生一番算计?
前舱里登徒子啪啪直拍手,口气骄傲又讨好:“我的蓉儿冰雪聪明,什么事都瞒不住。”
口中说话,耳朵也没敢闲着。蓉儿虽没开口,指节几声脆响却听得清清楚楚,急忙转移话题:“蓉儿,左边,你且到船舱左边看看。”
依言转过去,登徒子风流颜体痕迹犹新最是扎眼:“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敧枕钗横鬓乱。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夫子曰:断章取义,犹不可取也。
苏子瞻风月妙词旖旎缱绻千年,到了别有居心的人手中,删删减减面目全非,满眼皆春。
真真正正的淫词艳曲。
还嫌死得不够快。
游千言被姐姐拉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下盘算:这回姐姐得了教训,总该本本分分嫁人了吧?也就是说自己再不必被逼着一道出来胡闯,天天都能睡在母亲亲手晒的香喷喷被子里,无比惬意。
真是,真是太好了。
游家家传身法如风,沿路惊得白花花肥鸭嘎嘎大叫,挤作一堆摇摇摆摆扎进池塘。塘里荷叶刚舒了卷儿前前后后的晃,再停不下来。
第28章 还扬州(完)
“这艘船归我了。”语气再是骄横,配上张无俦明艳小脸,也叫人不忍生厌。何况小脸上泪痕未干,飞两团锦缎似红霞,俏生生如要滴出水来。
更何况递到眼前的银票厚沓沓,最面儿上端端正正“壹佰两”小楷,朱漆画押一应俱全晃花了眼。
好在年岁不是白长来吃干饭的,接过银票抖抖抖,头脑还有三分醒:“姑娘,撑船还是我来吧,顺道……”
话音未落,漂亮小姑娘几步走到舵尾掌住长橹,手法熟练犹胜于己。沙船利落半个转身,等彻底傻掉的老侯回过神来,已然被赶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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