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以后若是有人去找唐染,唐韵大致也会淡淡的说上一句,罚她去了九重天思过。门主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无人敢多加问询原由的。
唐家数百年来,入住过九重天的人,屈指可数。上一个,自然是唐硕,时至今日,也已过了十多年。唐玥送唐染去九重天,水云和鸣沛若在身后跟着,一个满面泪痕,一个表情阴郁。唐玥事先就吩咐了下人要打扫干净,这会子直接带了衣物进去便好。
唐染也只带了几件衣服,还有洛雨菲送她的发簪,那是她此生唯一的念想。临走前,唐玥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碧绿玉笛,递了与她,道:“这是那日她留下的,早先我怕你睹物伤情,就替你收着了。”
水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盆用极精致的小花盆装着的绿色植物,抹着眼泪递与唐染,道:“小姐,这个你放在窗台上,看到的时候要想起我们。”九重天入得容易出得难,唐家从前进过九重天之人,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这点,单纯的小丫头都明白。
鸣沛若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问水云道:“这是什么玩意?”
“仙人掌。九夫人说它是最坚强好养活的植物。”水云呜咽着瞪了鸣沛若一眼,道:“小姐向来喜欢素色的花,我看绿色的最好。”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听到水云的话,唐染一时恍惚,又想起了初到碧幽宫的日子。那时,她对洛雨菲说,何须浅碧轻红色。而洛雨菲那时的回答,就让她极为赞同。
“你这是花么?”鸣沛若也不甘示弱的白了水云一眼,见她还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竟有些心烦起来。
“怎么不是?它会开花的,之前就开过一朵红的和黄的,还是同株而开呢。”话说着,向来单纯的小丫头自己都觉出来了什么,而呆呆的看向了自家小姐。
近来的风言风语她也听了不少,那日在唐家见到洛雨菲时,她倒是认出来了,那女子便是自家小姐在洛阳碰见的红衣女子。
当年在洛阳红薇雅筑,唐染正式与洛雨菲见面那时,她正著一身黄色罩衫,而洛雨菲,正着一袭红色纱衣。
想到此处,又见唐染失神着没什么反应,水云便表情郁郁的望向了鸣沛若。可能是洛雨菲太过漂亮,看功夫手段也十分高明,曾经一度的让水云惊为天人,她可是跟鸣沛若夸大的描述过这档子事的。
鸣沛若不理会她,径自的握了握唐染的手,眼神里都是忧心。可唐染明白,鸣沛若是要自己放心,她不会闲着。
唐染终于扯出抹透着苦涩的微笑点了点头,和唐玥告了别,头也不回的进了九重天。
唐家暂时归于平静,可远在杭州的顾府,可是忙碌的很。
东方月白比西门泽雅晚了几天回顾府,那可真是日以继夜,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生怕是少看了一场热闹。
才一进了杭州城,东方月白就觉得整个城里都喜庆了不少,快到顾府门口时,老远就能看见不少路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张灯结彩,双喜临门的顾府。
“哎呦喂,你怎么才回来?”东方月白才将马绳甩手丢给下人,北山花影就从门侧闪出来一把拉住了她,不容分说,气都不让她喘一口,就往府里拽。
东方月白一脸疲累,汗都顾不得擦,冲北山花影呲了呲牙:“我已是日夜兼程了,这不是还没办喜事么?”
北山花影张嘴就嫌弃她,道:“泽雅都回来三天了,若不是少爷说要等着你,你哪还能赶上凑热闹。”
“那泽雅和荆少爷呢?”还没来得及感激自家少爷,东方月白就微微一愣,才想起这事情的主角来了。
“她才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少爷就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你看,少爷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一路车马劳顿,一定是身困体乏,还是乖乖受着吧。然后就点了她全身穴道,直接给扔屋里了。荆少爷的话,还是一脸沮丧的缠着少爷,整日整日的都嘟嘟囔囔的不太情愿。”北山花影笑的开怀,丝毫没觉着自家少爷这么做,是有什么不应该。
“那是明日办喜事?”东方月白这会子才有时间擦了擦额角的汗渍,喘了口气。
“那太好了,我先洗洗,睡一觉去。”北山花影才应了声,还没反应过来,东方月白便脚尖一点,纵身不见了人影。
第二日一早,顾府就擂鼓齐鸣,毕竟两家结亲,唐韵身子不好没能亲自前来,可唐门还是郑重的派了德高望重的长辈前来参加婚礼,也有不少小辈赶了过来庆贺。
待一切礼成,送入洞房之后,顾府大开宴席闹至旁晚,才送走了所有宾客。荣瑾瑜没和家人去洞房凑热闹,想来明天也是有人要与自己别扭的,便是提了壶酒,独自往眉妩那园子去了。
果不其然,荣瑾瑜到时,洛雨菲正坐在亭子里饮酒,许是饮得多了几杯,神情已经有些恍惚。
荣瑾瑜微微摇头,长叹一声道:“叹长江,逝水如斯,息长夜,屡变星霜。别来几番风月,音容笑貌,思亦成伤。朝朝暮暮,欲举杯化凄凉。”
洛雨菲手中的酒盏顿了一顿,接道:“暮日空濠,晓烟古堑,诉不尽许多哀怨。”
荣瑾瑜将桌上的酒瓶放至亭子的栏杆处,挑眉道:“那酒太烈,伤身伤心。你若是喝几杯梅子酒,我倒是不会拦着你的。”说罢,便将他自己提来的酒瓶放到了桌上。
洛雨菲知他好意,也不多说,抬手替自己和他满了盏酒,调笑道:“荣少爷今日不去凑热闹,真是稀罕。”
“哈哈哈,敏儿去逗她的小师妹了,洞房那去的人又太多,我怕没热闹可凑了。”荣瑾瑜忍不住笑的开怀,想看春光乍泄,现在去岂不是早了些?明日一早再去,岂不更好。
洛雨菲瞧了瞧荣瑾瑜那近似恶魔的笑容,淡然道:“从前看不出来,您的恶趣味还真多。”
西门泽雅和唐鸾成婚,荣瑾瑜的确起了坏心眼,叫唐鸾易了容,扮作萧尹,封了西门泽雅全身内络经脉又给她下了能失神智的药,非要让她当了新娘。算算时间,那药效应是要过了。
而荆若漓嘛,可就说来话有那么点长了。想想数日之前才回到杭州,荣瑾瑜就先奔去了西子阁一趟。进了内院,就听见了宛转悠扬的琴声。
“美人如花隔云端,不为伤春,却似伤春瘦。朝朝夜夜期,思悠悠,化做春波不断流。只道是,又凭添了恨与怨。”听这琴里透的心思,荣瑾瑜走近时便开了口。那奏琴之人,仍是一副专心致志的弹奏模样,淡定的显然是没被来人惊吓到,但被人一语点中心思,竟半点惊慌羞涩的神情都没曾露出来过。
待一曲奏完,荣瑾瑜又笑道:“一个是待字闺中俏红颜,一个正是青春少年郎。你如此心系荆越,不若由我做主,许了你与他,嫁进府里吧。”
那奏琴的女子,微微侧了侧脸,似是想要遮掩住自己的神情,道:“我,我这等身份,如何配的上他?自己被人瞧不起倒也罢了,若是连累他也被人说将闲话,低了身份,如何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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