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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之后，再次见面，已是咫尺天涯。她竟然没有时间听自己一句解释。也许，这一刻，尹霜霜体验的，正是真正的冰凉和绝望。

也许是因为多日的情绪病，加上对于争权夺势生活的厌倦，她的思维能力下降得厉害，居然没看出，那一切都是爷爷的精妙布局。她的组织里，产生了一个叛徒，赵欢欢……

不过……再对一切失望之后，她已经无所谓。只要赵欢欢能带走白瞳，不让她卷入这一场风波，尹霜霜不怪他。

☆、一百零七

“不怎么样，只是想让你死了心而已。”尹老爷子慢悠悠道，“如果让白瞳在你和赵欢欢、叶菡之间选择，你觉得她会选择你吗？”完善霜霜的最好方法，便是让她眼睁睁看着白瞳转投他人怀抱。白瞳自主的选择，她就算要怨，要恨，也怪不到自己这个做爷爷的头上。

如果是原来的白瞳，她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白瞳一定会选择自己。当初空难，自己和她流落荒岛，她宁愿拼上性命，也要护得自己周全。试问，这世界，还有谁能对自己做到这份上？

可如今，一个小时前，体验过白瞳的冷漠之后，尹霜霜不敢如此肯定了。也许，现在的白瞳，压根不会选择自己吧，她已经凉了心……

这么多年，看着她成长成熟，她那一旦转身，绝不回头的性子，自己还不知道吗？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还在小心翼翼地奢望什么？

现在，自己棋差一招，落到了爷爷手中，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去拖累她做什么？只要她安全，她过得好，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一切都算了吧，散了吧……人生如戏，一场云烟，尘归尘，土归土……

尹霜霜已心力憔悴，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危机意识之后，对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时时刻刻如履薄冰的日子的厌倦，一瞬间，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让人无力招架。她承认，她败了，甚至于，她连挣扎都不想，只希望爷爷大发善心，一颗子弹送她离去。

“就这样放弃了？”尹老爷子双眉之间皱起一道“川”。他加重了语气，“这可不是我尹家继承人该有的态度！”

他为了把霜霜培养出来，花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最后甚至不惜“以身铸剑”，差点赔上自己性命！他不为别的，只为培养出一个震铄古今的“尹则天”！霜霜只要断情绝爱，凭她的雄才大略，纳才招贤，用人策略，必定是世界皇者的料子！他费尽后半生精力雕琢出的，一件举世瞩目的政商两届的“艺术瑰宝”，怎能就此让一个小小的白瞳给毁掉？！尹老爷子神色之间，有隐约怒气。

“成王败寇，我不想多说。”无非一死，她求之不得。尹霜霜突然冲爷爷咧嘴一笑，想开了，放下了，她觉得人轻松很多。对爷爷手中的枪视而不见，她转了个身，走到房内的长沙发边，往沙发上一歪，放肆随意，毫无礼节。

“尹霜霜！”尹老爷子最见不得这没规矩模样，尹霜霜成功激怒了他。他瞬间黑了脸，手里攥着的枪，往桌子上狠狠一板，怒喝道，“不要越发没样子！”

被激怒了？尹霜霜心笑道，正好遂了我心愿。她干脆连鞋都没脱，直接往跟前的茶几上一搁，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和粗鲁的街头小混混没啥区别。

“你激怒我，我不会杀了你，让尹家败落。但是，我不保证我不会让白瞳从这世界消失。”尹老爷子心头大怒，他眼里寒光一闪，冲尹霜霜冷笑道。

“我不保证我不会让白瞳从这世界消失”一句话，唬得女王心头一颤，浑身冰凉。她害怕了。她怕白瞳出事。

可心里越是害怕，她越不能表现出惧意。她对白瞳表现得越不在乎，白瞳才会越安全，爷爷才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拿一个玩物来要挟我，爷爷，您不觉得很幼稚吗？”尹霜霜挑着嘴角，眼里满是嘲讽的笑意。

“玩物？”尹老爷子皮笑肉不笑道，“为了玩物，能把自己最贴身的保卫派出去，这种玩物，也只会让你‘玩物丧志’。”

“说起‘要挟’，在我这儿到从未有这样一说。我走之后，尹氏只有你接得住班，我只想让你变得更加无懈可击。你不是也想要尹氏的权力，让你一展抱负？”后边这一番话，尹老爷子说得语重心长，句句肺腑。

“呵，”尹霜霜扯了扯嘴角，对尹老爷子的臆测，不予置评。不错，从前的她，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爷爷，断绝和白瞳的联系。可是事到如今，她对白瞳，从十二年的压抑的好感，到最近三年的，儿戏，入戏，自欺欺人，无情伤害，相思成疾，认清本心，试图挽回，无法挽回……她们的故事，不知不觉中走过了十五年。

最初的惊鸿一瞥，念念不忘，发展到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再到想把她编写进自己的故事中……最后，终于没忍住，一步一步走入她的世界……

她的温柔，她的包容，她的真心，她的奋不顾身，她的勇敢坚持，她的大智若愚……临死之时想起这些点滴，尹霜霜更加觉得，自己遇到白瞳这么一个好女人，是多么幸运。她让自己明白了什么是爱情，想清了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尹霜霜一直在追寻权力，她以为，自己手中有权有钱之后，那种从小到大，越来越不能控制的安全感，便会消失。可事实上，旧的不安全感的确会消失，可是新的不安全感更加让她恐慌。以前，只需要防着几个人对自己下毒手，现在，她却只有白瞳可以不防备……

她从权力争夺中寻求安全感，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可权力的追求又怎会有尽头？她如同掉入了一个无底洞……

仔细想来，自己这么多年，也就和白瞳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安全感才会回来一点点。特别是，那次发生空难，白瞳那么镇定坚韧，忍着伤痛，默不作声地搞定一切。虽然她们处在生死边缘，可事后想来，那种彼此信任，生命相托的感觉，却是让她一直一直感动，努力想要抓住的东西。

可惜这一切她明白得太晚，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尹霜霜和尹老爷子斗法时，白瞳正和赵欢欢经历着一场心惊胆战的恶战。原本他们被史密斯家族的人截住，她把死猪一般的史密斯公子拖下车，用枪顶着史密斯公子的太阳穴，胁迫史密斯家族的人后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突然后方杀出一班人马，一时间枪声四起，赵欢欢连忙扑倒白瞳，抱着她几个翻滚，滚到马路边，避开火力集中点。史密斯公子因为闪躲不及时，一声惨叫之后，倒地不起，胸口血涌不断。

“快走！”赵欢欢脸色一僵，现场已经不能控制。他冲白瞳一声低吼，拽着她就往公路旁边的荒郊逃去……

赵欢欢抓着白瞳的手腕，疯狂地奔跑。仿佛他们身后有一张血盆大口，稍微慢了千分之一秒，便会被吞噬得彻底，撕咬成碎片。

耳后的枪声，厮杀声，人声，越来越远，汗水在额头聚成细流，混着脸颊的泥污，更加狼狈。似乎前方就是出口，可前方却是一个到不了的地方，正如只能梦幻想象的天堂。赵欢欢感觉到了师妹在剧烈挣扎，她要挣脱，她要回去，她不会和自己走，即便自己为了这一刻牺牲了如此之多。

背叛主人，和尹老爷子做的交易，让他成了组织的通缉犯。就算他运气好，尹老爷子成功算计了主人，消灭组织，重新翻盘，自己服用的慢性毒药，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这一切的一切，换来的，是这一次带走师妹的机会，远走高飞，虽然他知道希望渺茫，师妹的心，一直在主人那里……

不过，对于他这样劣迹斑斑的人而言，牵着她的手，朝着希望奔去，不用想太多，仅仅是奔跑，也已经足够美好。这是他这种整日提心吊胆，颠沛流离，过着今天没明天，没有希望的人，所感受到的最安稳快乐的时光……

虽然是在万物凋零的冬夜，他却仿若置身于艳阳四月，心爱的人在身边，浅浅的绿草，零星的花，脚边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