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下来,薛子轩得了个暖男称号。起初有人说他是作秀,是在洗白自己系白薛氏财团,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坚持,那些嘲讽的声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和同情。
他没有说过任何露骨的话,但字里行间隐藏的爱意令人心酸。别人说他是恶心的同性恋,他可以置若罔闻,但要议论到少年头上,立刻就会收到律师函和警告信。
谋杀案爆发之初,薛氏财团的确受到一些影响,但现在,他早已成为巨无霸一般无可撼动的存在,连薛氏宗族的族长薛阎都常常感叹后生可畏,所以没人敢跟薛子轩对着干,那些喷子、恐同者,早已消声灭迹。
“今天根本没吃早餐,你七点半起床,我七点半才忙完工作,刚刚睡下。”周允晟盯着午餐图片流口水,“英国吃不到油爆青椒,好饿,午饭也直接睡过去了,平安夜快乐。但是这句话恐怕晚了,你那里应该到圣诞节了。”
他关掉电脑,悠然长叹。都说过节的时候是最想家的时候,这话果然没错,他现在竟然很想念曾经冰冷如囚笼的薛宅。
怔仲间,手机响了,约会对象把约会地点发了过来。他才打起精神出门。他购置了几栋别墅,还有一座占地广袤的庄园古堡,但到头来还是喜欢住在位于伦敦市区的两百多平的复式公寓里。
房屋的面积越大,心就越空荡,他不喜欢自言自语的时候还能听见自己的回音,那一瞬间的孤寂感令他格外难受。
把车停在最近的停车场,他慢慢朝街角的餐厅走去。餐厅里飘荡着食物和美酒的香气,宾客们聚在一起庆祝节日,时而高谈阔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欢笑不断。一名侍者迎上来,问他有没有预定。
“我约了人。”周允晟解下厚厚的围巾。
不等侍者说话,一名单独落座的白人青年举起手来招呼:“Chen?”
“是我。”周允晟微笑走过去,不著痕迹地打量对方很高,很英俊,穿着也非常合体,言谈礼貌又不失风趣,与网络上的形象很一致。
这次约会很愉快,至少对从未交过朋友的周允晟来说是这样,离开餐厅时,他边走边考虑要不要进一步发展,忽然一群飞车党从拐角快速驶过来,嘴里发出威慑的声音。
周允晟还来不及反应,白人青年便快速冲到街对面,背部紧贴墙壁,双手举过头顶,以示自己没有威胁。被他孤零零留在路中间的周允晟被飞车党包围,摩托车喷出的尾气令他连连咳速。
几拳就能解决的问题,周允晟今天却懒得动,他掏出皮夹把数百张大额钞票扔到天上,趁飞车党和行人抢钱的时候举步离开。
白人青年愣怔了一瞬,然后急急忙忙追上去道歉:“Chen,刚才很抱歉,我不应该把你留下……”
“你不用道歉,我们华国有句老话,君子不立危墙,遇见危险的时候每个人下意识的举动都是保护自己,换成是我,我也会。”说到这里,他表情恍惚。
是啊,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但薛子轩却不会,他总是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记忆中有一次过马路,他贪玩,只顾盯着psp,忘了看路,差点被超速车辆撞到。是薛子轩将他拉回去,并把他紧紧抱在怀中,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车辆驶来的方向,如此,就算被撞了,也是他承受最多的伤害。
生死攸关的一秒钟,人的行为是不受大脑控制的,他们做出的选择往往是内心最深刻的执念,薛子轩的执念是保护自己,对吗?直到此时此刻,薛子轩才醍醐灌顶般明悟过来。
他还记得危险过后,那人是如何的暴跳如雷,如何的疯狂吻他,如何的夺过他手里的psp,摔成粉碎,当时他觉得很烦,觉得小题大做,而今在看,内心唯余满满的感动和遗憾。
白人青年还在耳边说着什么,但周允晟已经听不见了,他心不在焉的告别,然后开车飞速离去。回到家,他打开电脑,看见薛子轩又发了一条微博,只有两个字——想你。配图是一张巨大的餐桌,一顿丰盛的菜肴,一只手正夹着菜放入隔壁碗里,但隔壁座位却是空的,他等待的人依然远在天涯。
粉丝在下面回复,不约而同选择了流泪的表情。
“黄怡,你哥哥喊你回家吃饭!”一名网友痛心疾首的呼吁,附和者甚众。
周允晟盯着这条微博足足有十几分钟,这才犹豫不决的点了个赞。他开始浏览有关薛子轩的新闻。
青年越来越强势冷酷,在商场上的名声极其不佳,人送外号“食人鳄”,因为他在扩张薛氏财团的过程中喜欢吞并同类型的公司,其中不乏某些曾叱咤风云的巨无霸。
两年前的薛氏财团主要从事金融和地产业,现在却以机械重工制造为主,薛子轩还吞并了最著名的汽车制造公司之一amu公司,接下了连通亚欧两洲的海底隧道工程,利润高达百亿。
他像个贪得无厌的饕餮,把看中的猎物一一吞噬,恨不能把自己的触角伸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某位商业巨擘曾经讽刺他是暴发户,恨不得把全世界买下,当记者问起时,他竟然面无表情的点头,同意了这一说法。当天晚上,他发布了一条微博——全世界都找不到你,所以我只能把全世界买下。
霸道总裁的宣言让爱幻想的小女生激动了好些天,也叫薛子轩连续失眠了半个月。现在,他把薛子轩曾经发过的微博一条一条翻出来,一条一条浏览,空荡冷寂的心竞慢慢被填满,也同时被温暖。
当伦敦还是晚上十一二点时,华国帝都已是要日凌晨七点半。教还是晚上十一二点时,华国寄都已是型目凌晨七点半,薛子轩又做了一晚上的梦,总是以泥泞的乡村小路为起点,以无尽深渊做终结。他想回到过去,回到遇见少年的的那个破败土窑,牵起他的手,告诉他自己会好好保护他爱他。但梦里的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当他伸出手的时候,近在眼前的少年会忽然变得远在天边,他朝他消失方向追去,却一脚踏人深渊。
抹点额头的冷汗、薛子轩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发了一句“早上好”。偌大的薛宅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管家和仆佣住在后花园的角楼里,穿好衣服走下台阶时,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孤寂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他不可遏制地思念少年,却又对寻找他无能为力。他躲藏得太好,根本没留下任何可治踪的痕迹。有时候,他甚至绝望地想着:有生之年,自己能否与他见上一面?
他走过草地,绕过工作间,来到两年前建造的温房,里面并未种名贵花草,除了桔梗还是桔梗,在温度适宜的情况下已经结了花苞,再过一阵就能盛开。
他给沾着露珠的娇嫩花骨朵拍了一张照片,发布到微博上,怀着祈求的心情写下这句话——传说当桔梗盛开的时候,幸福会重新降临,请给我重新过得幸福的机会,好吗?
远在伦敦的周允晟先是看见那句早上好,然后又看这张图片,不由愣住了。薛子轩最近两年迷上了种花,常常在微博上发布自己浇水除草的照片,那面的植物无一例外是桔梗,他原以桔梗是他最爱的花,没想到却是因为这句花语。
恍惚中,他记得那年的圣诞节前夕也同样收到一朵桔梗。卖花少女说桔梗代表绝望的爱,却也代表永恒的爱。
绝望而又永恒,这样一份爱无疑是残酷的,仿佛预示着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悲剧。但谁不渴求幸福?薛子轩想要,自己何会不想?周允晟忽然之间觉得格外难受,他发现自己的反射弧很长、这份疼痛与遗憾,迟了整整两年。
他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艰难的呼吸,低低的哀鸣,不知不觉便泪流满面的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发现头昏脑涨,浑身酸软。
“糟糕,睡觉忘了脱衣服,要是在家里肯定会挨骂。”他有气无咕哝,滚下床,找了几片感冒药吃,然后又躺倒在沙发上。
临到下午,他从昏睡中醒来,几乎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额头很烫,耳朵“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发烧了,得赶紧吃药打针。但家里没有退烧药,也没有朋友能把送进医院。手机就摆放在茶几上,伸出手却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周允晟试了几次,终于从沙发上滚下来,爬到茶几边,拿到手机。
这时候他已经累出一身冷汗,拨号的手指都是颜抖的,他以为自己打的是急救电话,但听见那头传来的低沉悦耳的嗓言才知道,迷糊之下,自已竟然把烂熟于心的号码输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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