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扣在张宜年脑袋上的脸盆拿开,离他远远的,我说:“乖,咱们不闹了好吧,你不闹我就把这纸撕了。”
他冷冷地看着我,半天才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说:“孟存思,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好可怜。”
他那种夹杂着嘲讽和怜悯的口气和沈炼如出一辙,让我很不爽,所以我决定不把那张符纸撕了,就让他保持那傻样六个小时吧。
我把脸盆给他扣回去,让他继续当蘑菇,我对柯涵说:“我先走了,你可以尽情地采访他了。”
我回家里的时候沈炼已经在卧室里面睡着了,客厅里散落着拼图,我闲来无事就把那些拼图一个一个捡起来,重新拼回去。
书里说李纨死了丈夫之后夜里就会把豆子洒在地上,再一颗一颗地捡回去,等把洒下的豆子全都捡起来了,天也就亮了。
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事和这个无聊的妇人有点像。
沈炼那家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几乎把所有的拼图都打散扔在地上,我就干脆坐在地上,把那些碎片一个个挑出来,一个个拼上,等我快把所有的图都拼好的时候天已经有点亮了。
徐子安站在阳台上冲我招了招手,我还以为他早就走了,没想到还在这儿,他这回没再抱着他的琵琶,头发也扎起来了,看着比以前顺眼很多,至少没那么重的妖气。
我招呼他进来坐,沈炼还在睡着,他平时都不会很早起来。
徐子安抱着膝盖看我拼那些图,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我拿了幅拼好的给他问他要不要玩,他摇了摇头。
我想我需要一个人和我说说话,这个人不能是沈炼,他那个人有时候委实太教人讨厌,也不能是柯涵,柯涵太聒噪,更不能是张宜年那个神经病。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理智的聆听者。
我想那应该就是徐子安,也许是他的打扮,让我觉得他就像个姑娘,有些话不适合对男人说,但是对着一个女孩子很多话就能说得出口了,也许是她们温婉的形象容易让人信任,不设防,哪怕他只是看起来像个女孩子。
而他也确实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总是安静的听着,听我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琐碎的事,在适当的时候说几句话。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在那种年代呢,他要是跟我一样晚生个几十年,现在准是个大众情人。
我告诉他我很难过,史政阳的那句“我跟孟存思没任何关系”让我觉得天都塌了,我天天想着他,甚至跑去看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却得到这样一句话。
如果我现在还活着,我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是不是也要说跟我没关系甚至让我滚蛋?
我其实没法释怀,一直都是。
对于我死了这件事,对于史政阳的那句话,对于我现在困在这儿好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通通都无法释怀。
我可以表现的满不在乎,让我看起来好像我对一切都很释然,可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害怕,我恐慌,甚至绝望。
拼图都拼好了,最后一幅却缺了一块,怎么也找不到,独独缺了那一块。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30 日记>>
我看着那副拼图,那是一副油画,画上是蓝色的大海,蓝色的天,飘着棉花一样的白色的云,还有一堆白色的飞起来的鸟,可是中间却突兀的空了一块,我觉得我的心好像也跟这幅拼图一样缺了一块。
徐子安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看他,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他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猜他可能是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我,可又找不着合适的话。
也是,一个民国时候的人,挺难为他的。
没过多久沈炼衣衫凌乱地从房里出来,看了我们一眼,没说什么,他眼底青黑,脸色发白,看起来比我还像个死人。
徐子安看了眼窗户外面,对我说天亮了,他要走了。
他告诉我他这回是真得走了,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再见,他说他原本想给我唱首歌的,他从别的鬼那里学了一首英文歌,叫I need some sleep,可惜没时间了,他说等将来再见的时候再唱给我听。
可他最后又说,希望以后不会再见了。
沈炼洗漱完毕,连衣服都没换就出门了,自从我开始颓废之后他似乎有好一阵子没正常吃上早饭了,他这一走一直到下午两点才回来,而且还带回来了两盆菊花,然后又再次出门。
我有点好奇就趴在阳台上朝楼下看,他的车正停在楼下,过了一会儿他从楼里出来,打开车门从车里搬出两个花盆,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一句话。
如此这般来回四五趟,他往阳台上搬了将近十来盆的菊花,波斯菊,绣球菊,白菊,红的黄的白的,色彩缤纷,把整个阳台挤得满满当当,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沈炼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我把他的花扔了,他弄些新的回来很正常,可是弄这么多菊花是什么意思?上坟啊?
他一句话也不说,搬完花就进浴室洗澡了,半个小时后才出来,依旧是光着身子从我面前走过,不羞不臊,两腿中间的某部位特别嚣张。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暴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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