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许多物事高瑜都没见过,那许多机巧妙趣勾起了他的少年心性,出来时轻装简行,如今却被各式“好玩”东西塞了大包小包,马行处击起一阵叮当。
如此东游西逛过了几月,终于到了南崎山脚下,井奕祺把欧阳彰留下的那副地图拿出来反反复复看过,左手一指:“这边!”
绕了半晌又回了原地,井奕祺换做右手一指:“这边!”
这回更糟,竟进了一片林子,每棵树都似一模一样,枝繁叶茂几乎遮天蔽日,头顶太阳只余点点斑驳,两人真是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浑浑噩噩走了两天仍是被困其中,井奕祺心急脾气大,把那地图狠命揉搓扔了出去,若不是念着和欧阳彰的一番情谊,早迭声粗口骂起来了。
高瑜倒是不慌不忙,解开他那个乱七八糟无所不包的包袱拿出个竹筒般的物事,道:“前些时候我试着做的。”
“什么?”
“欧阳彰说的南崎特制响箭。”高瑜吹起火折子点燃引信,竹筒自他手上“咻!”地飞了出去,竟把那密密层层的树叶穿了个洞,在天空炸裂开来。
井奕祺瞧着那片绚烂,不禁说道:“我的瑜儿当真心灵手巧。”
高瑜坦然接受了这赞美,一把拉过井奕祺手臂带进怀里,按着他的脑袋使之微微上仰,俯首便吻了上去。远望去成了一幅美的入了画的剪影。
井奕祺被吻得动了情,抬臂环抱住高瑜脊背,闭上眼与他唇齿相缠,溺了进去。
两人互相爱抚着,热血上涌几欲褪去衣衫,却听见远远传来查寻之声,这南崎人来的可真快,一声一声转眼便到了两人跟前。
打头的正是田彦,见到井奕祺立刻欢喜地奔了过来,不住道:“阿三?真是你么?你还活着?少爷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没想到是真的……太好了!”抱着井奕祺喜极而泣。
高瑜不悦地哼了一声,提了田彦衣领把他拎得双脚离了地,他被扰了兴致心情正不好,这人居然还敢对阿三动手动脚?真真该死!多亏井奕祺及时拦住,否则田彦总得被摔个四脚朝天。
井奕祺忙道歉,田彦气呼呼,好似一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模样,说道:“料到了,他对少爷可凶得紧,对我哪里还会有好脸?”瞧了瞧井奕祺,问道,“阿三,他也欺负你么?看你的头发衣服都乱了,你们方才抱在一起,打架?”他怎会不知二人关系,只是存心要气气高瑜罢了。未曾想没气到高瑜,倒让井奕祺先羞了个满脸通红。
井奕祺尴尬地整整凌乱的衣衫仪容,摇头道:“没有。”颇有些欲盖弥彰。
“那便好。”田彦转身挥了挥手,道,“走,我带你们进南崎去。”
“等等。”此时高瑜的倔脾气却又犯了,反手一拉把井奕祺卷进怀里当着众人吻了下去,抬起头脸上满是骄傲得意生生溢出了孩子气。
井奕祺一时怒火从生,这不是摆明了不给他面子么?大庭广众之下任他如此这般岂非当场认了自己是他身下之人?抬腿把高瑜扫倒在地以啃咬的姿势气势如虹地扑了上去。他们俩虽一冷一热貌似截然不同,却都有着少年人的火爆性子,轰轰烈烈。
田彦一瞧心道不妙,这
没完没了可要闹到几时?高瑜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脾气被挑得火起未必不会就地大干一场,那自己是拔腿就跑呢还是围观看热闹?可眼下他又不知该如何阻止,他那点微末道行,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当真为难死了。
高瑜被井奕祺这一扑,胸腹中的躁动几乎一发不可收,伸手就想去脱对方衣服却一个闪念生生抑制了那股冲动,小声对井奕祺耳语道:“好些人瞧着呢。”他的阿三岂能让这群家伙瞧了去?
井奕祺“腾!”跳起来,红着耳根打哈哈,急急忙让田彦带路快快进南崎去。陡然想起高瑜已为人君,却因自己露了这副荒唐模样,传将出去成何体统?又会多了多少蜚语流言?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懊悔,说道:“我倒总忘了你是皇帝这件事。”
高瑜挽起井奕祺的手紧了紧,道:“你只需记得,我始终如最初般爱你。”
井奕祺一怔,道:“我也是。”
他们经历过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和不羡鸳鸯不羡仙的云雨交欢,承诺过不离不弃甘苦与共,却是头一回说起“爱”这个字,在红橙的暮光下,南崎的山明水秀中,两人慢慢走着,似乎要去往地久天长。
沧海桑田,勿忘初心。
☆、第四章(四)
南崎四面环山,这山与山却又大不同。
东西北三面尽是里陡外平,南崎外的人可轻易从外头登上山顶,但要从此下山入南崎却是千难万险,唯有南面那座相反,是里平外陡,外人上不去,里头的人也绝不轻易上山,因着此乃真正的南崎山,瘴气密布,猛兽不尽,危险得很。
东北处那片错综复杂似是而非的林子是南崎人出入的上选,外人却是极难走通的。
井奕祺第一次入南崎,起因便是爬上了北南崎山。他鼻子灵,竟循着味儿在山崖边挖到了一坛子碧月酒,却欢喜过了头脚下一滑倒了下去,触手处俱是滑石无一处可作为着力点吊住下坠之势,他便这么一摔直直摔到了正在南崎河边垂钓的欧阳彰面前。
换做别人早粉身碎骨哪里还救得回来?幸好井奕祺有神功护体,势如千钧坠落仍能保住心脉得以一息尚存,服了南崎草后总算脏腑无碍,只是要养好那断裂的手脚筋骨却非一朝一夕之事,他不得不在南崎做了许久的米虫废人。
忆及此处,井奕祺暗笑自己明明已吃了这么个大教训,却如此没记性,伤刚好便又跑上南崎山去差点丢了性命,看来以后也不能总艺高人胆大,还是谨慎些的好。尤其在南崎这样的莫测之地。
曲曲折折走了好些时候,他们终于出了林子,跃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油油的农田,散落着暮归的南崎人,田彦道:“我们安于这片土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作放牧,自给自足。”
高瑜紧紧盯着田里一人半晌,细细瞧了,这卷着衣袖裤腿满脸满手尽是泥泞悠悠在田埂间走着的人竟真是那个曾叱咤风云万人之上的高盛。
井奕祺奇道:“王爷不是云游去了么?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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