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道知他所言非虚便也不再多话,只道:“多谢军爷好意。只是灾民如此之多,还望军爷多多体恤,莫要踩伤了他们。”
那官兵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本待抢白几句,想到他先前拦马的架势,却也不敢多话,只嘟囔着挥鞭前行,他顾忌卫道厉害,这回策马果然温和了许多,直到估量卫道再也追赶不上这才又拍马疾驰了起来。
卫道远远望着不觉苦笑,他吩咐众人加紧赶路,果然走不多远,黑压压的一片,正是大军开了过来。
卫道眼见军队人多,为免意外,便命众人先行退上一个土丘,里外先护好囚车,准备待得大军过去再行前进。
只见一路行来的士兵大多垂头丧气精神萎靡,盔甲与脸上也都是尘土,卫道心想西北狼族向来凶悍,这位蒙将军名不见经传,不知为何朝廷却要派他前往平乱。
这时军队已赶上了灾民的队伍,原来灾民大多扶老携幼行动迟缓,军队赶上之初倒也相安无事,慢慢的有些士兵看着灾民群中一些年轻貌美的媳妇目光便有些不规矩起来,再兼灾民里老人数多走的缓慢,一个官兵不耐烦起来,一把将挡在他前面的一个老妇推开,那老妇站立不住向边上摔倒,立时滚倒在地爬不起来。那老妇身边的一名女子叫着去扶,两个男子却大叫着扑向那官兵,这下立刻捅了马蜂窝,官兵本就厌烦灾民挡道,立刻借机大打出手,灾民不忿官兵仗势欺人也予以还击,一时间哭喊声与叫骂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灾民毕竟力弱,被打的哀叫连连,混战中更有官兵趁乱抢夺灾民携带的包裹物件,对年轻女人搂抱无礼。
卫道在土丘上看的分明,不觉大怒,缰绳一提便欲上前,赵雁鸿一把拽住他马头急道:“我的大捕头!这可不是在咱们允州!这种事少管为妙!”
卫道只道:“你在这守着,我去去便来。”不待赵雁鸿再说,翻身下马纵身朝那人群混杂处奔去。
他轻功绝佳,转眼间已跃过数人赶到最前方,掌腿过处,将那侵扰妇女抢夺财物打人的官兵一一打倒,余下官兵先是一惊,随后发现他只得一人,便又一涌而上,将他困在中间。
卫道不欲伤人,只用巧劲将人一一推开,哪知那群官兵却更来了劲头,不知哪个率先拔出兵器,转眼间数柄明晃晃的钢刀便朝卫道砍了过去,卫道心中恼怒,奈何身后尽是灾民不敢闪躲,只得使了个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过一柄刀来,一招“云横秦岭”,将数名官兵挡开。
他高声叫道:“我不是强盗,只望大军暂歇一歇,让灾民先走罢!”
他声音虽大,然而混乱中却是无人理他,官兵先是愣得一愣,旋又发一声喊再度涌上,卫道双拳难敌四手护得这边护不过那边,耳中听得灾民哭喊不住,正自焦躁间,突听得右前方官兵又是一阵叫喊,却是一个黑衣人自右前方出现,双掌翻飞,如掷沙袋般将挡在路上的官兵抛掷起来,转眼间竟清出一条通道,灾民原本被官兵挤成一团慌不择路,见此哪敢怠慢,急急忙忙奔逃而走。那人挡在前头双掌一错,竟将之后迎上的官兵尽数挡住。
卫道大喜,叫道:“多谢兄台相助!”那人却不理他,只将那意图上前的官兵一一击退,其时卫道在右那人在左,二人各守一方,竟将大阵官兵阻在了道上,一时灾民去的远了,卫道将手一收,冲那人叫道:“退了罢!”
那人仍不答话,只将身一纵,脚尖在数人头顶踩过,众人哄喊声中,身形如大鸟般几个起落转眼已是不见。卫道眼见追赶不及不觉微感惆怅,心道不知是哪位江湖上的好汉出手相助。他心中思忖,一面却将刀掷还,施展轻功又退了回来。
赵雁鸿见他归来一叠声地怪他不该惹事,适才官兵被阻,有些便上来生事,幸好见他们亦是官差不敢乱来,纠缠了一番方才了事,又说等下若有人告发上去,蒙将军怪罪下来可怎生是好。
卫道笑道:“赵大人放心,一切有我担待。何况他不来找我便罢了,他若来找我,我倒先要问他个治军不严之罪!”
赵雁鸿听他说的直白不禁大摇其头,这会儿大军陆续前行,后头却有人战战兢兢地来报,说是先时与小股官兵纠缠之时,一时不察,贺理所乘的马车竟跑不见了。
卫道一听,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回首一望,满目皆是乱军残卒,哪里看得到马车的丝毫影子?
他心神大乱,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叫道:“小理!”
第10章 第十章
事后据赵雁鸿讲,他从未见过卫道在人前那般失态。惊闻贺理的马车走失,卫道几乎是想也不想调转马头跃下土丘,全然没有听到赵雁鸿在后高声呼喊,也全然忘了他身负押解钦犯的重任,一门心思只想着贺理身陷乱军之中不知何等危险,纵马寻着车轮印急急找寻。
四下里混乱的脚印马蹄印中,车轮的痕迹倒还明显,筛选掉负重的轮轨印迹之后,他很快便发现了目标,车轮痕迹在中间歪歪斜斜左转右拐之后,一径往北而去,他催动马匹循迹赶去,果在数里之外发现了熟悉的马车。
只见马车停在道旁,四下里荒无人烟,一人倒卧在车驾上,另一人却在他身边俯身探看,听到马蹄声那俯身之人抬起头来,一双明眸顾盼生辉,可不正是贺理?
卫道先前紧张到了极点,及至见到他,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来,身上一软,竟险些掉下马去,总算及时抓住马鞍,这才慢慢地纵马过去,行到近前扶着马鞍翻身下马。
贺理先时只怔怔地瞧他,此刻跳下车来,两人走近,伸出双臂紧紧抱在一起。
卫道直到此刻方觉手脚酸软,竟比先前大战一场还要疲累,然而心中欢喜无限,情不自禁地哑着声音唤了声:“小理。”
贺理回手还抱住他,二人便这么静静地拥了好一阵,卫道突然省起,急忙松手退了半步将他上下打量,急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贺理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指了指倒卧在马车上的那人,卫道看时那人却是赶车的老吴。只见他趴卧在车驾上,额上血迹殷然,车辕上一块深红,显是一头撞上去的,卫道上前看了又探他脉息,却只是撞到头晕了过去并无大碍。他与贺理说了,将马在车上系了,二人便在车驾另一头上坐了说话。原来先前军队骚扰,一队官兵距贺理的马车较近,拉车的马突然受惊失去控制往土丘下冲去,老吴拉勒不住,只得驾着它在军中乱窜。贺理坐在车中不知发生何事,只不时听到外头官兵喝骂之声与老吴的叫喊声,又有棍棒刀枪迸击之声,显是老吴拼命抗击,到后来声音渐渐地小了,车却并未停住,他被颠的不得动弹,好不容易马车终于缓缓停下,他这才从车内出来,却见老吴倒在车驾之上,正待细看,卫道便来了。
卫道想到马车在乱军中所行之险,心中直道万幸,握住他手掌心满是冷汗。二人之前因那夜之事疏远,经此变故,此刻却又感到彼此心意,只觉又是甜蜜又是伤感。卫道叹了口气,在心中盘桓数日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小理,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
贺理不答。
卫道便又道:“你若还在生气,便打我也好怎样都好,只不要不理我。我知道是我的错。”
贺理在他掌心写道:‘我已不生气了。’
卫道苦笑道:“你之前果然是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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