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
“怎么了?”“……冰箱里是空的。”“我已经把菜买回来了。”
能迟一分就迟一分,能迟一秒就迟一秒,我这种逃避的态度,简直让我自己都感到厌烦和憎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没有勇气的我,一直在推迟着审判的降临。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懦弱和逃避而已。
她的刀工实在是惨不忍睹,好好的萝卜不仅切得薄厚不均,而且连刀的地方不少。我撇撇嘴,从她手中抢回了刀的控制权。我切好萝卜,审视了一遍她买回来的材料,拟定了今晚的菜谱。她居然没买作料,幸好家里基本的盐醋什么的都还有,不然,今天这顿饭就要变得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你、你会做饭?”“一个人住,肯定要会做饭。”“那,你为什么还要订外卖?”
“因为做饭太麻烦。”我把旁边的胡萝卜拿起来,削皮切丝,“把水烧上。”
其实并不是因为嫌麻烦,而是——只为自己做一顿饭,实在是没有动力。我不介意给别人做饭,事实上,只为自己做饭的人是孤独的。站在厨房里,如果连共同用餐的人都没有,甚至会生出在厨房解决伙食的念头来。
我从一堆食材里挑出一个土豆,土豆有点小,我犹豫要不要用两个,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们俩食量都不大,不要浪费了。洗净,在土豆两面划了一个十字刀,就把它扔进了热水里。
“接好凉水,把土豆放进去降温,然后把皮剥了。”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按吩咐去做。我觉得这样的环境简直令人窒息。我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手上的西葫芦上,试图把负面情绪全部驱逐出去。
“今天晚上没肉吃了。”接过她递过来的,剥完皮的土豆,我对她说道,而作为回应,她仅仅是“嗯”了一声。我被她这样随便的回答激得有些生气,瞥了她一眼,她却低着头,露出一副出神的表情。
“……去拿两个鸡蛋,打匀。”
点火、炝锅、下料,熟悉而陌生的流程,温暖的空气让我渗出了汗珠。
正准备加盐出锅,额头却碰上了什么东西。
“……那是厨房用纸。”虽然我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不过即使是趁着年轻,也不能放任皮肤受损。
“……对不起。”
把锅里的胡萝卜土豆丝倒到盘子里,把锅放到水槽里,拧开水龙头,几丝蒸汽飘了出来。我伸手去够丝瓜瓤,却碰到了她的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用另一只手关掉了水龙头。
“刷碗刷锅什么的,我还是会的。让我来吧。”
我只好把位子让给她。看着她头上的汗,我撇了撇嘴,去客厅拿了面巾纸过来,递给她。
明明比我怕热,又不会做饭,呆在客厅不就好了。
又炒了一盘西葫芦炒鸡蛋。总之,这真的是一顿很简单的饭菜,吃饭的过程,也极为简单。
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只是低着头吃着自己的。
提出来我家住,这不就是自找罪受吗?我看着低头吃饭的她,生出了一丝怜悯,随即否定掉了自己的念头。
不能说,我反复告诫自己。
从今天早上起就没吃过东西,我应该是很饿吧。但是,我却毫无胃口,吃的东西,也仅仅是强迫自己吃下去的罢了。
“我去刷碗。”她看我吃完了,就拿走了我的碗筷。我不知道怎么阻止她,事实上,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我觉得自己的语言功能已经完全丧失了。
于是,我蜷在沙发上看电视。上演的又是毫无营养的狗血言情剧。我叹了口气,如果生活是狗血剧就好了,事情的发展从来都能够掌握,不会出现完全在意料外的事情,也就不会不知所措——可惜,命运从来都擅于捉弄别人。
屏幕上的女主角为飞醋和男主角吵得正欢,电视却被关闭了。
“你说你和他分手了?”
终于步入正题了,我暗自叹气。“对。”
“为什么?”她依旧站着,盯着一无所有的电视屏幕。
“我和警察说过了,我对她没感觉。”“撒谎。那你为什么那么伤心?”
“你管我?”我冷淡地答话,把玩起桌子上的魔方。
“我凭什么不能管你!我……”她硬是把话憋了回去。
“你喜欢我。”我替她把话说完。
有些伤口,一直贴着创可贴是不会好的;有些事情,不把窗户纸戳破,也是过不去的。
她一阵无言,终于说道:“对,我喜欢你。”
“那又怎样?”我发现自己想不起来怎么拼魔方,只好把它甩到一边。
解不开的事情,就应该这样甩到一边;如果钻上了牛角尖,等待你的,大多是失败。她不应该提起这件事的,我不应该帮她把话说出来的,这种伤疤,应当在时间的洪流里被磨灭。我瞥了她一眼,她正好在看我,两个人都心虚地把目光挪开。
迟疑了一阵,她最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在楚班告白之前了。”我叹了口气。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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