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消失之后,谢寒亭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他的身体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血液、肌肉、脂肪、毛发还有最主要的骨骼,这些东西通通在他身上一层层地展现出来,让他重新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完美的身体弧线,颀长的身姿,哪怕他此刻浑身赤裸,也充斥着利刃一般的锋芒。
他伸出手,掐住了袁潇的下巴。那温热的触感让袁潇眉头紧皱,他可不认为此刻的谢寒亭还能展现出温柔细致的一面,照顾他对于温度的感觉。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刚才那颗珠子就是还魂珠!
“睁眼。”谢寒亭的声音跟平时不一样,还是那个音色,只是以往的那些情绪通通没了。袁潇很累,愤怒、伤心还有绝望,这些情绪将他笼罩。对于谢寒亭的命令,他当成了一阵恼人的风。
老鬼的手指下滑,掐住了他的脖子,慢慢收紧。袁潇呼吸艰难,就算张大了嘴巴也缓解不了身体的需求,最终,他睁开了眼睛,眼中含着杀人的目光。
谢寒亭的手立刻松了开来,袁潇先是大口地喘了几下,才讥笑着说道:“你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今天。”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谢寒亭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种冰冷的残忍的杀人的视线。
袁潇却不觉得害怕,他在这视线中笑了,像个疯子一样开口道:“我恨不得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你处心积虑的靠近我,不过就是为了杀死我,为什么最开始还要装出那副温柔的恶心的嘴脸!?”袁潇的身体真的快不行了,他奋力吼出这话后,整个身体都开始疼痛,让他不得不像只煮熟的虾一样蜷缩着。
“我不杀你。”
“呵呵,是吗?”袁潇问完这话,就艰难地挪动着。这个天气很冷,他赤裸的身体已经冰凉,有些吃力地扯过旁边的被褥,盖在自己的身上,重新闭了眼。他嘴唇翕动,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谢寒亭,你已经快杀死我了。”
身体的冰冷并没有因为棉被而温暖,心都冷了,还怎么暖得起来?袁潇闭着眼,脑袋很痛,全身都痛,呼吸间喉咙里有股血腥味。若是可以,他简直像跳起来杀了谢寒亭。可他不是老鬼的对手,就算拼尽全力,也伤不到对方分毫。
“主子,有人快闯进来了。”这个声音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惊得袁潇赫然睁开眼看了过去。那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恭敬地站在门口,白发齐腰。在袁潇看着老头的同时,老头也瞥了一眼他,那一眼中含着嘲讽。
“戚坚。”
谢寒亭的声音一出,老头立刻跪在了地上,“主子,你有何吩咐?”
“你逾矩了。”谢寒亭走到房中出现的军服鬼身边,取下对方手里的衣物快速穿上。听到他的话,那个叫戚坚的老头面露惊恐,“主子,属下再也不敢了。”
“看在你替我找回还魂珠的份上,这次我饶了你。”谢寒亭整理好衬衣的袖子,穿上黑色大衣,他的话里有一股子威势,“没有下次。”
“是!”戚坚猛磕了好几个响头,谢寒亭才开口道:“滚!”
戚坚一刻也不停留地跑了出去,无头鬼则消失,而袁潇看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头脑发晕,呼吸沉重。面貌一新的谢寒亭走到他跟前,恩赐一般地道:“念在往日情分,我不杀你。”
袁潇冷笑,他现在死跟没死有什么区别?不待他开口,身体便晕了过去。谢寒亭站在他跟前看着,忽地伸出手,却在半空陡然停住。一根拐杖止住了他的动作。
“谢寒亭老前辈?”张越川大感有趣地笑道:“没想到我居然能看到传纪小说中的人物。”
“你倒是有点本事。”谢寒亭夸了他一句,张越川谦虚道:“主要是谢老前辈没有使出真实力,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突破您布下的阵。”
用还魂珠这么宝贵的东西复生,谢寒亭当然要布置好安保工作。这栋楼的周围都布置上了百鬼阵,此阵不是杀阵,不会要人性命,却形成了鬼打墙一样的效果。谢寒亭在没有复生之前,毕竟有勾魂锁链锁着,能力有所减弱。与其费力气杀人,不如拖延时间,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复生。
“你想要杀了我,拿回还魂珠?”
“晚辈不敢。”张越川的神色真挚,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求谢老前辈放这孩子一条命,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谢寒亭阴冷的目光打在张越川身上,让后者的脊背一阵发凉。
“好。”老鬼说完这个字就消失了。张越川过了十多秒才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抹掉脑门上的汗。
他第一天的时候就发现袁潇身上的鬼气不一般,却想不出哪点不一般。这屋子里照顾小孩的鬼奶奶,其实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放在张晗身边的魂守,也是当年在成都时照顾张晗的保姆。
那个时候鬼奶奶并不是有意要吓张晗小朋友的,她知道张越川工作忙,怕张晗照顾不好自己,想半夜做点菜放冰箱里。张晗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做小孩儿最爱吃的番茄炒蛋。
鬼奶奶也没想到张晗会看到自己,更没想到这一吓把小孩儿魂都吓没了。幸好张越川是个捉鬼的,把张晗的魂儿叫回来了,只是魂儿进不去。张越川这才发现儿子竟然天生佛眼。作为一个道士他自然知道这东西有多好也有多不好,儿子不是个修道的料,根本就保不住这么个东西,所以在张晗的魂归位之后,他就想办法封印了佛眼。让儿子见不到鬼,也没了佛眼的庇佑,不能长生不死。
他听到鬼奶奶说张晗竟然能看见谢寒亭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鬼非同小可。后来一查,煞鬼,完了!张越川知道自己这趟肯定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只是他不明白谢寒亭接近袁潇,还跟对方签订阴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看来,这一切只有等袁潇醒了,他才会明白了。
袁潇再次醒来,是在十天之后。他的手上扎着针,营养液不断地通过输液管子进入他的体内。他的嘴唇干裂,喉咙更是冒烟。
“水……”这是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字。
在他身边没日没夜地伺候了十天的张晗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小心拿着吸管,让袁潇一点点地吸水。
“张晗。”袁潇喝了水之后,嗓子舒服多了,他看见身边容貌憔悴的好友,勉力笑了笑。张晗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副模样,看得人心疼。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张晗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最终还是没忍住,伏在床头大哭了起来。不怪他娘们兮兮,实在是袁潇这次差点就没了命。
当日,他赶回住处,就见着满室平静到有些恐怖了。他先是看了看沙发,没大人,没孩子,这才进入袁潇的卧室,同样没人。这情况让他一筹莫展,各种不好的画面跟幻灯片似的在脑子里播放。
好在,张爸爸及时打了个电话来。张晗带着受了内伤的闻远清赶到医院时,就见着那急诊室的灯红澄澄的亮着,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左右晃动。
“爸,你发现袁潇的时候,他怎么呢?”
张越川看了眼终于恢复点理智的儿子,闷声道:“光着,气儿都快没了。”
张晗的脸瞬时白成一片,他瞪圆了眼睛有些呆滞地走几步坐到张爸爸旁边,跟大脑死机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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