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
倏然,一张脸从回忆深处脱了出来,像是逆流而上游到了自己身边,带着湿漉漉的久违气息浮现在了眼前,那流转生情的凤目,那高挺的鼻,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以及肩宽腰细的身材和皮肤的触感汹涌而来,湮灭了吕抑扬的呼吸。
吕抑扬心中一紧,窒息了。
所有的一切在一瞬之间蜂拥而至,鲜活的记忆像是在宽广的大荧幕上映,一桩桩一幕幕,生动非常。
然后,吕抑扬觉得自己再这么和徐再远一起吃了睡睡了吃的就有点问题了。第二天,吕抑扬冒雨上山,放了些竹子下来,和徐再远一起又搭了间房,然后打发徐再远去那房睡,但话也得说清,所以吕抑扬破天荒地煮了一碗干饭,在徐再远吃的正开心的时候说:“我想起来了,我惦记的人是南生,不是你——”徐再远闻言差点噎死在饭桌前,再看看那碗白饭,食不下咽了。
徐再远喜欢吕抑扬实际是没有任何目的性的,他没想过要把吕抑扬拐到床上去为所欲为,只要吕抑扬能在他身边,不跟南生搞到一起,那么徐再远就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反之就认为生无可恋。
这是一种自我献祭式的崇拜——徐再远这么定义他对吕抑扬的感情。
所以,吕抑扬让他干嘛,他就干嘛,屁都不放一个。本以为,下半生就这么愉快地过了,可是偏生他又想起了一切。
徐再远看着吕抑扬,忽然掉下两滴泪来,吕抑扬皱了眉,经过风霜的洗礼,徐再远像个五大三粗的农夫,这么一哭,实在不美好。
“我反省了一下,觉得实在对不起你,你对我这么好,可我没什么能回应的。”吕抑扬轻轻擦过徐再远饱含热泪的眼角,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头,一本正经地道:“再远,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实际有一种情感,是要凌驾于一切情感之上的。”
徐再远茫然的看着吕抑扬,从伤心之海中缓缓回神。
吕抑扬握住徐再远的手,情真意切,“我待君若知己,较爱情深刻,较亲情深刻,惺惺相惜,永不相负。”
徐再远彻底沦落在了吕抑扬的真情中,他呜呜咽咽地看着他,逼着吕抑扬承诺以后再也不见南生,吕抑扬呲着牙觉得徐再远这人可真是烦,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想到南生都猫抓猴撩的,怎么能不理呢?只是徐再远这架势也忒吓人了,大有与其让你们和和美美在一起,不如我俩就死在这里殉情的架势。
“我答应你——”吕抑扬赌咒发誓,“这辈子我都不去找南生,不然叫我不得好死——”徐再远捂了吕抑扬的嘴,破涕为笑,“谁稀罕你发这么毒的誓——”
吕抑扬收了平时嘻嘻哈哈地嘴脸,万分郑重地问:“你愿意一辈子做我的知己么?”
徐再远一激动,头也不回地奔着知己的火坑就跳了下去。
吕抑扬点点头,非常满意,横竖自己赌咒发誓说不去找南生,又没说南生来了他不能跟着走,所以吕抑扬掰着指头度日如年,谁知道这吃糠咽菜的日子一过就是好些年!
只是,这等原委要怎么跟南生说呢?自己和徐再远要搞点旖旎风光的时候才发现螺母配的不是当初的螺丝?
所以,吕抑扬乖乖闭了嘴,在广西的这几年俨然变成了白驹过隙,没有任何可言的地方。
“走吧,跟我回上海。”
“嗯,”吕抑扬巴不得,谁稀罕在这山沟沟里终老啊,他又不是陶渊明!“不过我想去北平。”
“为什么?”
“还没住舒坦呢就疯了……”
南生睇他一眼,揉了下吕抑扬好几天没洗的黑发,道:“好,你说去哪就去哪。”
吕抑扬跟着南生走了,徐再远心里空洞洞的,他找吕抑扬吵过闹过,但奈何一见到吕抑扬悲伤的表情,徐再远就自己先投降了,他觉得很没出息,在床上痴痴躺了两天,决定跟随吕抑扬的脚步再回上海,徐再远想了很久,作为一个知己,最大的任务就是要守护自己的知己,徐再远想到这里很激动,把破衣服打了个卷,求爷爷告奶奶借了些钱,乘车坐轮就往上海走,谁知道到了上海才知道南生和吕抑扬压根没有回去。
……
三十年后,香港拍卖会,以五十万美金的价格拍出一副南斗先生的画作,世传南斗先精巧后平庸后又复精巧,只是画风一改豪放而细腻忧郁。
吕抑扬取到画后啧啧而谈:“徐再远的技艺真是大有长进。”
南生白他一眼,“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才寄情于画的,”
吕抑扬撇撇嘴,都成白头翁了还改不了这吃飞醋的习惯。
南生亦笑了笑,叹道:“这些年,倒是真苦了他了。”
……
三清境的老头捋着胡子呵呵笑着,“总算是只剩下一世了。”
“但愿别再像这次一样这么麻烦了……”
“这谁知道——”
☆、第十七章
田晋南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孟家的家老,问:“秋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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