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为客人沏了一杯茶，放到可人的面前——她恍然大悟，这个人没有导航者！
“你是可人小姐吧，很高兴能在我家接待你。”
“嗯，谢谢。”可人矜持地端起那杯茶。茶水稍稍有些烫，没有导航者的生活果然无法尽善尽美。
“您……没有导航者？”
“有时候，亲手来做一些事情会让我觉得还切实活着。”
“哦。”可人发现谈话陷入难堪的沉默，她没办法很好地制造话题。天知道，隔了几个时代的人交流这么困难！
她决定咨询一下她的导航者，可是导航者失去了回应。
“别为难九野，她没有能力处理超出权限的问题。”
“你说……超出权限？”
“导航者是星舰主脑的末端，是被主脑管辖的……”李复花了很大篇幅去讲解九野的构造，完了补充一句，“这应该是初等教育的内容吧。”
应该是几百年前的初等教育，可人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补充。
“也对，过了这么多年，支配者权限被大多数人忘了也正常。”
“什么权限？”可人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
“没什么。”
事实证明，在抛弃掉导航者话题后，可人的”随便聊聊“任务进行得意外不错。她甚至无意中得知自己的十二年前去世的养父和这位任务对象有着很好的交情。临走之际她还得到了自己养父的一张老照片，据说是很久之前几个同行的合影。
她回家之后对着照片仔细辨认，很容易就看到了养父和李先生。拍照的时候养父还正当中年，其余八个人中有两位老人，几个中年，最年轻的大概就是那位李先生和他旁边的一个青年。从这张照片上可人倒是能够轻易地判断出李先生的年纪，当时他和身边那个青年肯定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脸上还残留有初出茅庐的稚嫩但是神采飞扬。李先生拿出照片的时候说了一句，这张照片上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可人突然有些小小的不忿。她想起了自己因病去世的养父和与照片相比仅仅憔悴了些的李先生。
“这不公平。”她小声地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无名】
“那是一场灾难，一场噩梦。”假如几千年后有人能够发掘到无名的记录，那么他会立刻看到这句话。
无名是一个忠实的记录者，也是一个枯燥的记录者。他从来吝啬于给自己记录下的东西一个修辞或者一句评论。
只有那一天，他摊开一个纸质的笔记本（或许整个飞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迟疑了很久，在第一页写下这句话。然后他谨慎地翻到第二页，提笔又写。
“那一天，我们失去了将近一半的同行者。”
这个异常珍贵本子上面只有这么两句话，连一个墨水点也没有多出来。
【杨玉环】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她花腔宛转地唱完了这出。台下掌声寥落。
她是杨玉环。
不，不，不是几千年前历史上那个，她只是一个演员，一个歌剧艺术家，但她甚至没有琴师。
而恰好，她出演的角色是杨玉环。
杨玉环身姿袅娜地走下台，冲她唯一的听众道了个万福。
很长时间以来，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听众。她的听众是个苍白的年轻人，她觉得对方身体并不好。可是这么多年，这个年轻人每年都会有一天来听她唱戏。
今天是最后一出了，接下来他们就要准备离开，他们的目的地就在眼前。她是第一批迁徙者。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的确是老了，皱纹已经爬上了她的眼角。这些年她从未关心过她在哪里，她要去哪里。直到一年前公告满世界滚动播出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们这群迁徙者找到了寻觅了几百年的地方。直到昨天，她才知道自己被划入第一批迁徙者。
“今后这里就没有人了……”杨玉环第一次打破她和听众之间无言的默契。
“我知道。”
她的听众是个温润的年轻人，她想。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怪异太另类，像这样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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