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喜站在曾经自己以为遥不可及的云端上俯视着这片他从小生长的土地。
枯黄的百草,收割过后的田野里堆放着秸秆,掉光了叶子的光秃秃的树,还有星罗棋布的已经冒出袅袅炊烟的人家,分明是再普通熟悉的一切,宁静,美好,却让赵小喜眼睛泛酸,不知不觉间,乡野间零星种着的梅树已经开了红艳的花。
还是凛冽的冬天,却已经感觉到那一抹暖暖的春意了。
竹叶青和赵小喜牵着对方的手漫步过云端,走过四季,越过了万水千山,直到夕阳西下,金色的霞光晕染着整个小镇,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那天晚上赵小喜做了一个梦,梦见的是白天竹叶青带他经历的所有: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
他看见了海的潮起潮落,看见了月的阴晴圆缺,他看见花开花败,看见杨柳抽出新芽,看见人世间聚散匆匆,悲欢离合,看见他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月里邂逅了最最美好的风景……
一直到梦的最后,赵小喜回到最初的起点也是旅程的终点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站在老榕树下对他笑得温和。
年三十这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雪。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有些太晚了,所以要把那之前没下的雪一股脑儿的全堆到除夕来。
赵福生和程伶舟两人像对小夫妻似的里里外外地忙活,准备过个热热闹闹的好年,赵小喜身上穿了厚厚的新衣,鼓着腮帮子蹲在灶膛前烤火,时不时地被吩咐往里头添几把柴禾,火光把他的脸映得红彤彤的。
老百姓忙活一整年就图过个好年,赵小喜家也不例外。
三个男人在除夕夜张罗了一桌丰盛的好菜,赵小喜手指绞着衣角对桌上的饭菜流了半天口水,却也还是老老实实的等赵福生和程伶舟摆了供品香烛祭过天地才一起开饭。
一家人勉强算的上其乐融融。
除夕夜要守岁,屋里点了十来盏油灯,赵小喜倚在窗边吃着酥糖看屋外碎琼乱玉似的雪,风吹得灯火摇曳明明灭灭,昏黄的光和着雪色,映在他漆黑的瞳仁里。
林淮初拥着熏的很暖和的被子靠坐在床头,一向苍白的脸上似乎也因为节日的喜庆而沾染了一些红晕,他阖着双眼,听着镇上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有过这样热闹的时光,那时候娘亲还在,那一双白玉似的手带着温度捂着他的耳朵看下人放爆竹,明明是杂乱的刺耳的声音,听起来却格外让人高兴。
他也闻到了香火的气味,多好啊,可惜,这样热闹的好日子没他的份。
早晨的时候下雪了,一直扑簌簌地落,林淮初听见了雪落在瓦上的声音,轻轻的,淅淅沥沥,他缓慢的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衣,几乎用尽所有的气力才走到窗边,轻轻地将雕花朱漆的窗子推开一个缝,冷风顿时钻进他的脖颈里。
他在窗边的茶几旁坐下,将自己身上略微发皱的衣裳一下一下细细地扯平整了,才稍稍侧着头去看窗外的雪。
很简单的一些动作,林淮初却已经力不从心。
他想起了赵小喜。
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倚在窗边,听着那细碎的声音,嗅着风里的香火味,赏这场迟来的雪?
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他想要的,不过如此而已。
屋里点着的红烛终于烧到了尽头,一星灯火跳动了一下,再怎么不甘再怎么不舍也还是熄灭了,余下一抹袅袅青烟萦绕在黑暗的屋子里。
林淮初的眼睛里倒映着最后一点猩红的光渐趋暗淡,他唇角带笑,阖上了眼睛。
短短二十余载岁月,他有太多求不得,太多舍不得,他那一双因病消瘦的手抓不住任何东西。
他想着他的赵小喜,笑着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赵小喜,他想再看他一眼,他还没来得及再好好的看一看他。
可惜,临了还是要留着遗憾。
罢了,罢了,这潦草的一生就这样罢了,但求来世,生作一个好端端的人,好端端的去喜欢一个人。
不求富贵,不求权势,只求能好端端的喜欢一个人。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房里只剩下混沌的黑暗和一具削瘦的渐渐冰冷的躯壳,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听见有人哭喊,有人嗟叹,有人依依不舍念念不忘,他多想回去啊,可回头路已绝,他再也回不去了。
前路漆黑一片,再热烈的阳光都驱不散这些黑暗,他曾经一度止步不前,曾经惴惴不安不敢走下去,直到遇见了赵小喜。
说起来,爱也不是爱,他只是冷的太久了,才会贪恋赵小喜身上温暖的气息。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林淮初已经感觉不到一丝寒意,雪花落在他身上,又像什么都没碰到一般穿过他的身体,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试图接住一朵晶莹剔透的白绒花,可它直直地穿过了他的掌心,不曾有片刻的停留,就像穿过一个虚幻的光影。
他原地转了一圈,自己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袖口绣着苜蓿,身上再没有浓重的药味,也不再病恹恹的使不上劲儿。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又与过往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仰起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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