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师傅开始了外出游荡、自我放逐的生活。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很少回来。
而这,恰好方便了我。因为每次他回来,我都要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藏经阁,听他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而且每次结束语都是:玄儿,听为师讲了这么多你都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看着师傅眼中的心痛和悔意,我的反应也只有一个背影而已。藏经阁还有那么多书没看,我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来发表什么感慨!
三年之后我将所有书籍都看过后,终于彻底地走出了藏经阁。
站在门口,我回头看了看重新锁上的那五扇门,然后缓缓伸出手将正门关好,落锁。
所有毒经、药典都存在了脑子里,我漫步走在回主宅的小路上,对两边的药草如数家珍。
决明子、四叶参、五茄皮、冬虫夏草、枸杞、地黄、黄芪、北沙参、麦冬、丹参、藿香、紫苏、罗勒、荆芥、百里香、迷迭香、鼠尾草、金丝荷叶、益母草、红花、黄皮叶、百合、枇杷、薄荷
一个个药草的名字就这样随着我的目光所到之处,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脑海。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右手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块青色。听师傅说,这是藏在尚在襁褓中的我身上的。应该是父母留给我的贴身之物,想必将来会有人凭着它来证明我的身份。
呵!有什么关系呢?我是青玄或是别的什么人,关别人何事?我就是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证明和支持,更无需对他们的言语和行为投注过多的心思。无论他们怎么说、怎么想都与我无关,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活,那么就无需在意。
不过,这玉佩真是很漂亮!圆形的玉佩通体呈现淡青色泽;虽然是单面雕刻,可雕的那条玉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十分生动形象,真是让我爱不释手。如果说有什么让我对自己素昧谋面的双亲有所感激的,就是他们留给我了这块玉佩。我真的很喜欢。
一个月以后,师傅外出游历归来。
刚刚从瀑布那边回来的我被一丝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药味拉住了回房的脚步。我看了看师傅的房间,想了想转身向他屋里走去。随着距离的缩短,药味越来越重,周围淡淡的花香已经无法掩盖浓重的药汤味。我走进屋里,抬头问正端着碗打算喝的师傅是不是体内积聚了寒毒。师傅被我问的一愣,回神后竟然反问我如何得知的。很简单,我将之前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药草名称全部说了一遍,那些正是此时他手里端着的那碗药汤里包含的药材,然后就看到师傅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眼里充满了惊诧和不敢置信。
很奇怪吗?我不解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跟他提了提再加些药草效果会更好,不多也就两种而已。然后,师傅又愣住了!实在受不了他那张没事就呆住的脸,我转身走出屋子,去给他采药。
很快,寒毒驱除的师傅就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不过,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那么点惊叹和佩服,好像我做了什么让他倍感骄傲的事情。有吗?无所谓吧!
又过了几日,师傅再次离开了谷里。将人送走后,我开始在青衣谷里辨识草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虽然我现在还不适合外出,不过在谷里四处走走还是力所能及的。而且很快我就惊喜地发现,青衣谷里面的草药种类竟然如此之多,有将近两百种!
真是太好了!果然,坐落在深山中就是方便!到处都是药草,哪里都是药库。
然而,谷里药草虽多但毕竟还是有限的。许多稀有而又著名的药材就没有生长在这里,比如长在极寒之地的雪莲花和生在酷热干燥之地的龙血树。
就在我被生在异域的那些稀有药材所吸引,忍不住想要出谷的时候,师傅又回来了。
不过,他不是回来休息或者探望我的,而是——来向我求助。
他的儿子,身中剧毒,性命垂危了。
我竟然不知道,师傅还有孩子?来不及在再呆在谷里浪费时间,师傅拉住了我的手。明知道他的手会从那个方向伸出,运用的力道也十分清楚,不过我还是没有立刻躲开。
毕竟,他是我的师傅,而不是我的敌人。当然,如果是陌生人对我做出这种动作,那么恐怕连我的衣角都碰触不到一分。
我放松了身体,任由师傅慌乱地拽住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出谷里。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谷呢,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除了这条转来转去的路太麻烦。不过,我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过目不忘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
慌慌张张地将我拉出谷后,师傅牵来拴在林边的一匹骏马,然后拉着我骑上了马背,扬长而去。在路上,师傅跟我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些年,师傅的郁郁寡欢是因为他的妻子被迫进宫成为了皇帝的妃子。而他的孩子,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来到了这个世上,生活了五年之久。
想不到,师傅身上竟然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故事。不过,这些与我而言,充其量是个故事罢了!唯一不同的是,里面的主人公是我的师傅,而不是路人甲乙丙丁。
就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我静静地将师傅的故事听完,然后明白了师傅的用意。师傅擅闯医术,但是对毒却一窍不通;而我则恰恰将谷里所有的典籍都通通看完了,这些典籍里正好包括毒药的药理和诊疗医理。
师傅,是希望我去救他的孩子!那个年仅五岁、叫宇儿的孩子吗?
既然是师傅收养了我并将我抚养长大,我确实该还了师傅的恩情。既然如此,我就诊治看看吧!
来自异域的毒药,到底有多厉害呢?我拭目以待。
☆、番外-患难与共(一) ...
彻夜不停地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我终于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和旁边小心守护、身穿便装的卫兵。
翻身下马,师傅拉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车边。我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那位从看到我师傅后就激动地探出身子的女子,然后垂下了眼睛对他们的相拥视而不见。虽然眼睛红肿满脸泪痕,不过确实是一位貌美如花、高洁淡雅的女子。
懒得打断她们的深情相拥,我径自登上了马车,向车厢里望去。
这,就是师傅的孩儿吗?
厚厚地锦被里藏着一张肤如凝脂洁白如雪的小脸,粗而长的眉毛延伸至鬓角,下面那对长而卷的睫毛不时轻轻抖动如黑蝶要振翅欲飞般,高挺的鼻梁尽头是圆润小巧的鼻,而下面那微张的唇带着淡淡的粉。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不得不承认,集合了父母全部优点的他长得非常讨喜。哪怕就这样看着,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恨不得将他搂在怀里小心地护着。
深吸一口气,我静下心里,掀起被子一角,将他的手臂平放好,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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