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却意识到,当我说出这句话后,大家都用一种难以琢磨的目光注视着我。
“你们是亲戚啊?”有人问。
“不是。”我老实地回答,并脱掉鞋爬到了自己床上。
“是么。”回答的人看起来不怎么相信。
是啊,如果不是亲戚的话,谁会愿意跑去和老师待一晚上呢?虽然说从小就知道见了老师要说“老师好”,用以彰显自己的礼貌,但是真正遇见的时候,一般来讲,都是巴不得绕道走,在老师面前化身为隐形人的。
可是,对我而言,不是。
从小,不管老师是哪种类型的人,我都会尽心尽力地在其面前扮演着优秀学生的模样,因为我从来都很难得到同学的喜欢。
因为我不爱开口说话,不爱与人来往,也不喜别人前来打扰。我有着严重的人群恐惧症,即便是在公交车站等车,看着面前过往的人群,我也会感觉不自在。
我想,那种障碍,是我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它将穷其所能地折磨我,却无法令我逃脱。
但是,对于我一眼看去就很喜欢的人,我却又会主动去靠近,因为我终究是舍不得自己太寂寞的。
我如此矛盾地度着每一个春夏秋冬,有时候,望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陌生的感觉。
而这个宿舍,从头到尾给我的感觉,都是那么令人不舒服。
有时候,我会感觉有人在注视我,回过头时,便会发现原来那人是林安蔷,那个头发短短,总是穿得像个男孩子的女孩。
我不能不承认的是,她确实很会为我着想,比如刚入学时,是她告诉我橱柜的锁坏了的,后来我很不可理喻地不让她为我买锁,可是第二天回到学校时,却发现我的橱柜已经被一把锁锁上了。
而她只是走到我旁边,将钥匙递给我,脸上笑容清浅,没有过多言语。
平时,她知道我害怕去拥挤的水房提水,也知道我害怕去嘈杂的食堂用餐,因此,她去打水时,总会拎上两个瓶子,一个她的,一个我的;去买饭时,也会带上两个饭盒,同样一个是她的,一个是我的。
她常常会主动来和我说话,有时候还会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朵花,放我手里,笑着说是送我的,也不管我的脾性有多么古怪森然。
于是,渐渐地,我不再排斥她,开始试着和她一块儿去食堂,一块儿去水房,一块儿去商店,一块儿散步。
只是,我始终不想说太多话,于是,通常都是她说我听。
而且,我们也没有像宿舍里面其他的人那样互相牵着手挽着胳膊打打闹闹。我们之间的生活,淡如止水,不深不浅。
我始终无心经营自己与宿舍人的友谊,只是每天都很希望课表上吴老师的课能够多一些。
每次上她的课,只要打铃了,我便会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由远到近的高跟鞋所敲击出的清脆声响,然后,她会抱着课本走进教室,带出一股茉莉的清香。
可是,整整一年过去了,每次只要是她的课,如果她提前来了几分钟,就会走到我座位上,一边和我闲聊几句,一边抚摸我的头发;如果她是打铃后才步入教室,她则会微笑着向我点点头,这是别人不曾享有的特权。
而这样的特权所导致的结果便是,我在她的课上表现得非常出色,就像一块被阳光照射的钻石,璀璨地博得了课堂上一片又一片的掌声。
我知道,吴老师她是喜欢我的,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自己班上优秀的学生。何况,除去上课时间外,我还是她的朋友。
她的交际圈子比我想象的要狭窄许多。
我想,或许她和我是一类人,不过,我是把对人群的不喜欢公开在了行为举止上,而她则是掩藏在了心底。
否则,她这么和善又温柔优雅的一个人,怎么会每周周末都那么地空闲,没有和别的老师一同扫街购物呢?
只是,在她的交际圈子里,我似乎成了一个例外。
每周周五上完最后一堂课后,她都会在办公室等我,然后我们一并走出教学楼,她去车棚取出电瓶车,我则回宿舍拿上装有换洗衣物的双肩包,然后下楼跑过操场,坐上吴老师的电瓶车。
其实,林安蔷已经约过我好几次周末一同游玩了。
就比如这次,周五中午我们一同吃饭时,她还问了我一句:“这个周末你能不能别去吴老师家?我想和你一起去X广场玩,那里有小吃街,有电影院,晚上还有喷泉。”
可是,将饭盒子盖上,又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后,我回过头望着她,摇头。
“不行。”我淡淡地回答。
那一刻,林安蔷没有说话,甚至连“好吧,哦,那就算了”这样子的话也都没说。
她只是将剩下的饭菜倒掉,然后笔直地站起身,拿着洗洁精走到外面去静静地洗着。
这一次,她整个下午都很沉默,不怎么主动与我说话。
只不过,我比较无所谓,因为我心里想着的,全是晚上如何与吴老师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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