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眼前事物旋转,嗡的一声,世界全黑。
玉面将军李修罗,燕国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有人说,将军站死沙场,黄沙枯骨,埋于青山;有人说,将军重伤,昏迷不醒,恐难医治;也有人说,将军胜仗以后,牵着白马浪迹天涯去了。
范美艳摩挲着那半个金玉面具,上面的血渍早已干透,变成褐色的斑点。这是先锋将军王子厷带回来的。虽然王子厷应了燕王的要求,一遍一遍讲着李将军最后的一次战役。
“那晚我们还在城墙上调侃。将军拉了一支箭,是否没于石棱中,可能再也无人知晓了,第二天就开战了,足足打了七天七夜。将军一出关门,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将军追了郝连祈十几里的路,最后跟上她的只有亲卫军的几人了。”
“七天七夜,当然艰险困难。但是李将军的存在,就像源源不断的力量,只要他一句话,便士气高涨。”
“他在雪峰上与郝连祈对单,等我们赶到时,只发现了这半只面具。将军连人带马都跌下了山谷。不知他,为何这样恨郝连祈,宁可同归于尽。”
“山谷下是冰冷彻骨的溪涧,我们想办法去寻了,只找到这个。”
范美艳看着王少将递过来的一方丝帕,她的眼睛渐渐睁大,热气弥漫了眼眶,她死死盯着那方丝帕,这是她的,上面还绣着一个范字。
泪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玉珠一样一颗一颗砸落。
她死了?不不不,她是战神修罗,她死不了。
她真的死了?不会的,你说呢,不会的罢……
民间相传,燕王恐得顽疾,性情大变,时哭时啼,时笑时嚎。范美艳却知,自己不是病了,而是疯了罢。
李将军,我们,两不相欠了,也……永不相见。
☆、第三十七章 踏雪问梅少一人
大雪纷扬,银装素裹,有一佳人撑着红色的油纸伞,素裙素衫,黑发如瀑,好似仙人。
一个人走,总是孤独寂寞。因着这样的寂寞,脚下的雪不再柔软,踩上去总是咔嚓咔嚓的响,像是故意的,又像是好心的。
一段路,她踟蹰的走了很久。有三三两两的眷侣携手走过,多多少少叫她看着伤心难过。忽然迎着雪飘来一段如慕如诉的笛音。却不是燕国的曲目,倒好似南国小调。她诧异的将纸伞斜到一边,抬眼望去,半壁矮坡上,有一公子素衫而立,引笛而起。
曲调哀婉,袅袅入九霄,又被冰雪裹夹,飘落尘土。那笛音里的哀怨不舍与悔恨,她听懂了,怔怔的听了一会,油纸伞从手掌中滑落。雪花落在了她的发丝,不肯化去,昭华白了头,却是空悲切。
她只是张着嘴唉唉的悲痛,欲哭,无泪。
踏雪问梅,燕国果然很美。
雪中弃伞,却无良人再相伴,寂寞蚀骨,相思成了缅怀苦。
若我生而不是帝王家,若你生而不是帝王家……
问自己,可否弃了家国痛快淋漓的心痛一回,好像是不能的。于是她轻轻掸着肩头的落雪,微微正了正自己的嗓音,冲那年轻公子喊道:“沈崇欢!”
笛声戛然而止,沈崇欢转过身来,见是燕王,急忙要跪拜。
“不必了。你过来,同我去个地方。”
沈崇欢称了声是,跟着燕王,往姑寒寺而去。路上着实沉默尴尬的紧,便找着话题道:“陛下不问我刚刚为何在那儿吹笛?”
范美艳没有心思闲话说笑,便附和着问到:“为何?”
“思故人。”
燕王陛下明显的一怔,脚步子缓了缓:“曲子精妙,委婉悠长,不知沈大人,所思何人?”
“我与她结识于一次出访。她下马时,裙衫划过我的脸颊,一阵独特的……女儿香。”
范美艳听着沈崇欢,说故事似的,说了一路。越听越觉得,他说的故人分外耳熟。
快到姑寒寺大门时,沈崇欢拔高了嗓音:“燕王难道不知?”
范美艳微微侧脸,也没瞧沈大人,只微阖着眼睑:“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堂兄。”
沈崇欢忒的倒了五六步,嘴唇不知是被冻得发青还是震撼的发颤。喃喃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这看上去徒有美貌的女王,心机城府深渊般不可测。
“京城第一胭脂档的长公子?沈迟迟的儿子?还是……我好王叔的私生子呢?”
范美艳不知为何有些吃味,气急攻心了一般,言语间把沈崇欢震得如同痴傻了。又觉得自己何苦,连这样的醋都要去吃一吃。人都不在了,还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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