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夫人骤然拔高了声音,侯府最看重子息,如今小虹一尸两命,岂不意味着她亲手害死了她孙儿?
相比之下,江建德却完全懵了,人都死了,他还如何追查这孩子的身世,总不能剖了小虹的腹,跟一个还没成形的孩子滴血认亲,以证清白。
“母亲,孩儿与她毫无瓜葛!”江建德瞪圆了眼,跟老夫人解释,可老夫人却扶着额,不听他一言。他感觉天像塌了下来一般,哪怕他尽力同老夫人解释,但人证已死,物证又没有,他去找谁证明他清白?这会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都说不出。
江泓之冷笑着将一切收入眼底,他知道小虹私底下与一小厮交好,还怀了身孕,但他们作为奴才,命都是主子的,婚姻大事哪由得他们做主,况且他们婚前苟合,被发现的话可是浸猪笼的死罪,因此当江建德提出会立小虹为妾的时候,小虹自然会以为自己找到了产子的避风港,愚蠢地答应了。
前生的小虹就是用了类似的办法,爬到了姨娘的位置,最后才被自己揭开内幕,惨死江建德手下。如今小虹直接一尸两命,不但免了日后的麻烦,还能倒打江建德一耙,真是有如天助。哪怕事后老夫人为了江建德的颜面,把事情压下去,江建德的污名却是洗不脱了。
江泓之看江建德极力向老夫人解释,而老夫人双眼已经涣散,明显乏了,于是他讨好地让人上了一杯新茶,无视江建德,将茶捧到老夫人面前敬道:“祖母,您想必已乏了,这上好的蒙顶甘露,孙儿孝敬您。”
老夫人被这一波接一波的大戏弄得筋疲力尽,尤其是想到自己亲手害死了未诞生的孙儿,心都凉了一截,而此时江泓之送来的一杯茶,恰到好处地熨帖了她的心。她淡笑着接过茶,越看这孙儿越是顺眼,长得模样俊俏,身姿矫健,人也聪明伶俐,能说会道,若是往学堂、武堂一送,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成为一文武双全的人才。
她乐呵呵地摸了摸江泓之的脑袋,完全把江建德搁在了一边:“乖孙儿,你给祖母奉茶,自个儿怎么不喝?”
江泓之带着少年软声地低了头,摇首道:“孙儿出身低贱,不配喝这种茶。”
“胡说八道!”老夫人的眉头竖了起来,“都是祖母的孙儿,哪有低贱不低贱的,徐妈妈,”她看向伺候她的徐妈妈道,“稍后你给他送去一罐蒙顶甘露,尚有……”她看了眼江泓之破破烂烂的衣物,拧紧了眉头,“送段衣料过去,给他裁制新衣,怎么说也是个少爷,穿得这么破烂,走出去岂不让人笑话。诶,还有还有……”老夫人掐指一算,怎么觉得江泓之什么都缺,索性挥手道,“徐妈妈,稍后你跟着过去瞅瞅,看他有何需要,就都满足他。”
“是,老夫人。”徐妈妈福个礼应了。
哪知道江泓之却摇头婉拒了:“祖母一番好意,孙儿心领了。虽说孙儿自幼蒙母亲福荫长大,但孙儿到底是楚姨娘辛苦十月怀胎而生的,若是楚姨娘过得不好,孙儿纵使荣华富贵,也只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老夫人闻言,不禁动容,想这孩子自幼吃了多少苦头,富贵便在眼前,却还能为了生母推拒,可见孝顺。见他这么说,老夫人也不好不给楚氏备一份礼:“倒看不出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徐妈妈一会跟着去吧,瞧他们母子俩要什么,便给他们备上。听闻楚姨娘几日前大病一场,一会儿成大夫也跟去看看吧。”
“谨遵老夫人命。”徐妈妈应了。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江泓之的手,打眼看到还杵在那里的江建德,就故作奇怪地道:“立德,你怎么还在这儿?”登时把江建德气得头顶生烟。
老夫人显然是在生江建德的气,没给他一点好脸色看,再看低着头不敢发一词的众人,就很烦躁地挥手道:“都杵在这儿作甚,都回去歇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向老夫人告退,一个接着一个有序离开,江建德还想多解释几句,却见老夫人拉起了江泓之的手,嘘寒问暖,眼底都落不下自己一点影子,只得悻悻地卷着一袖子的怒火,气急败坏地走了。
一场大戏逐渐消了音,戏子、观众都散得干干净净。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跟着慢慢地收起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握得皱巴巴的血书,带着质问的口气道:“老三,你老实告诉祖母,这血书是你写的么?”
江泓之打眼一看,顿时愣住了。
☆、 第十二章·获得晋江币
这封血书,重生后的江泓之自然熟悉,前生他就是因这封血书打动了老夫人,才借她的手开始翻云覆雨。难怪今天老夫人处处帮他,原来是因为这封血书。但奇怪的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血书为何会出现,而且内容也有部分改动,把他被剽窃的诗作放了上来。
他陷入了沉思,前生知道这血书的,统共不过几人,而唯一会利用血书帮他的,只有可能是……江丞。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光,既然自己被陨星砸死后能复生,那江丞会不会也复生了?
他双眉一蹙,一会儿结束这里的事情,便去试探江丞看看。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但他却不露分毫,以免被老夫人发现。
“祖母,您这是怀疑孙儿么?”他故意不表态,声音一软,混合着委屈的腔调说出来,就跟一个委屈的孩子撒娇似的,挠得老夫人心肠都软了。
这封血书字字泣血,写了他心头苦痛,身为庶子不被待见,还受尽亲人欺凌,吃穿用户连下人都不如,辛苦写下一篇诗作,还被大哥剽窃,控诉无门。
每字每句都是发自肺腑的感慨,带血的字就跟一把刀子般剜在老夫人胸口,看得她老泪纵横。想他年纪轻轻,写下这封血书,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她还怎么狠心怀疑他呢?
“你是老身的乖孙,怀疑你作甚!”老夫人眉头一直,不假思索就道,“祖母只是……只是……”话到激动时,老夫人说不下去了,拍着江泓之的手不住哀叹。她怎么忍心说只是不敢相信那是一个十四岁少年写的东西呢,这诛心的字句,怎么看都像出自成年人的笔法。
“祖母……”江泓之恰时反握住老夫人的手,打断她的怀疑。
手里的手有了沧桑的味道,过不了多少年就会成为枯骨一副——前生的老夫人算是除生母外,待他最好的人,可惜才刚帮得他几年,就被一场突然的大病带走了,而那时他羽翼未丰,还得看人脸色行事,等到实力积攒足够时,已来不及尽孝了。
想到前生的悲哀,江泓之心尖上如被钝刀磨一般的疼,情之所至,他靠上前拥住了祖母,慢慢阖上双目。
鼻尖若有若无地浮上熟悉的味道,把他的记忆拉回了前生——祖母喜欢喝绿茶,衣上总带着淡淡的茶香,以致许多年后,他每当怀念祖母之时,都会点上一杯绿茶,不喝一口,只闻茶香,香散了就倒水添茶,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
当前世与今生交织,江泓之回到现实时,只见老夫人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和蔼一笑:“多大个人了,还这般撒娇。成了,祖母乏了,徐妈妈你带着成大夫跟去看看,他缺些什么就给他补上。”
“是。”徐妈妈应了。
江泓之又腻到了老夫人的怀里,近乎撒娇地道:“祖母,孙儿有个不情之请。”
老夫人笑道:“什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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