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闵湘之前在三水巷子生活得好好的,欧阳徽没找过去,那么,他一定是最近才确定闵湘是吴湘,他是怎么确定的呢?一定有证据,是的,证据。
虽然知道要去找证据,但是容简一下子又迟疑了,他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去找证据了,反而证明闵湘不是吴湘,吴湘已经确确实实死了该怎么办呢。
容简一时害怕去行动了,他也没有胃口用午膳,却让人去准备马车,他要去城郊大望山上一趟,那里有吴湘的墓地。
第35章
容简去了吴湘的墓地,因为有专门的守墓人,这里背山面水,风水非常好,又被打理得十分妥当。
山里松柏随着夏风摇曳发出莎啦啦的声音,容简坐在墓边,坐了很久,和吴湘说了很多私房话。
他说,“我知道的,你没有死。不然,你为什么总不真真切切地来入我的梦,我想要拥抱你也不成。”
“我知道,你没有死,你还活着,这里面不是你,不然,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你是恨我也好,你恨我吧,你恨我,但是活着,活着厌恶我,恨我。回来吧,回来我身边。我再不做对不住你的事,是真的。”
“当年,皇兄从幼时就厌憎着吴家,他坐上了皇位,怎么可能不对付吴家,只是怕师出无名,之后能够找到些什么证据,全都会拿去用,只想拔出这颗心头刺。我知道我帮着皇兄对付吴家不对,不过,没有我,也有别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有法子的,吴家逃脱不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说,吴家也并不全算是无罪,不是吗?我知道你会恨我帮着皇兄对付你家里,我知道你会恨我没有帮吴家逃脱厄运,我知道。但是,我也没有办法,不仅是皇兄的问题,我自己心里也住着一只恶魔,没有法子。我看到你,就想紧紧把你套在身边不让你走,但是你日日地在我耳边说你爹不让你和我结交,你总是说你爹不让你出门,你爹不会让你和我在一起,除非他不在了,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我知道你会恨我这样想,那毕竟是你爹爹,而我总想着吴家会限制你,会限制你和我在一起的人都死掉,这样没人能够拦住我和你了,你无处可去,你只会来我身边依附着我。湘湘,我那时候其实是害怕啊,太害怕了,害怕你去娶妻生子,以后都不来见我了。也害怕你小时候跟在吴贵妃的身边,高高在上,明明我才是皇子,可是在你眼里,我其实什么也不是。连父皇也宠着你,他抱着你,却没有抱过我,他说你要是他的儿子,他定然什么都给你,他连对皇兄也没这么说过。我知道,我是嫉妒你,我羡慕你,我心里住着一只魔鬼,那时候就想让你栽进泥土里去,从此没有办法再爬起来了,你只能依附在我身边,你只能跟着我,除了我的爱,你什么也没有,这样,我才会觉得不怕了,不怕你跑掉。但是你却还是跑掉了,跑到我再也没有办法触摸的地方。你是在惩罚我啊,是吧,我知道,你可狠了,因为皇兄为我指了婚,你就可以狠着心不见我,你把我送你的东西都烧成灰,让人拿着灰来还我,你说再不见面,见灰如见人就好,你可真是狠心,不是我用死逼你,你都不愿意见我了……你比我狠心多了,你总是知道我哪里最疼,就专门让我疼啊……”
容简无法控制地流了眼泪,靠在吴湘的墓碑边上失魂落魄,傍晚了才回城里去。
这下,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安排人去监视欧阳徽,找人去查当年吴家在牢里时的事情,派人去找当年伺候过吴湘的人,问他身上可有什么印记,虽然不一定找得到,但是却总是一个希望。
当年吴家族长,吴湘的父亲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他不信,他那么多智多谋会让他最喜欢的小儿子去真的死了。
容简逮住了一根稻草,就只得死命抓住了。
他等着夏长峥将闵湘带回来,无论如何要问出真相来,只是,天不遂人意,夏长峥没回来,让人带回了书信,说赶上了闵湘乘的那只船,但是却没找到闵湘,闵湘没有坐那只船去西南,而是在三秀城就下船了,所以他现在在从陆路上寻找闵湘,让人带回信来,听容简的决定,是继续找,还是可以回来。
容简看着那一纸书信,沉了脸色,给了他一点希望,但是希望却在那么遥远的地方。
他又派了一队人马出去,让协助夏长峥,直到将人找到为止。
只是,十天之后,夏长峥给他带回的消息依然是人没找到,闵家一家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容简只得让他去叫闵湘可能会去的各地府衙里让帮忙留意闵湘一家人,夏长峥则依然继续找人。
不过因为他方向开始没找对,而闵家一家人已经对搬家逃跑适应了,在这顺风顺水的时节里,一家人走得非常快,才十天不到,就已经在云州城边上的新盐镇上安顿下来了。
夏长峥完全错过了能找到他的时机,以至于就没能给容简带来好消息。
不过容简也不完全是没有收获,首先是监视欧阳徽时,发现欧阳徽手下有人和邢奉安接触,其次发现欧阳徽的确是对闵湘势在必得,为了找闵湘几乎是疯了,还因为心情不好和家里闹起来,被他父亲罚了跪祠堂,欧阳徽的人也在找闵湘,而且他大约知道闵湘也从容简这里跑掉了,容简也在找人,他就没有再去找容简要人,而是自己找起人来。
除此,容简又去看了一遍吴家当年的卷宗,主要是哪些人死了,哪些人被流放了,哪些人被卖掉了,以此找到了吴家当年的几个伺候的家仆,其中一个是曾经照顾过闵湘的贴身丫鬟,在闵湘入宫去养之后,她因犯了错就许配嫁给了吴家乡下庄子里的男仆,以至于最后免于被流放和变卖,他们自己拿了钱从官府赎身之后,就还在京城生活着。
这个丫鬟现下已经是近四十了,儿子已经娶了亲,在城南城墙根住,开着一家酱菜铺子,有多的房子在房租,儿子在码头上学做帐房,女儿已经出嫁。
她被带到王府去的时候,无不感叹,皆因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在吴家也是过的精致的生活,对于这样的大宅大院,画廊雕檐,假山水池,凉亭水榭,他也并不陌生。
容简在书房外面的小厅里见了她,她根本不认识容简,知道这是来见王爷,就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行礼,也不敢抬头。
容简说,“起来罢,旁边坐下就好,本王是找你来问些当年的事情,你无需如此害怕。”
妇人叩头之后才战战兢兢坐下了,依然不敢抬头,她已经换了一身最能见人的衣裳,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打扮和模样,只和贵人府里的下等奴才差不多。
容简说,“当年吴湘还小时,大约两三岁的样子,你有在他跟前照顾过,是吗?”
妇人知道吴家事是忌讳,赶紧说不是,没有。
容简也没生气,只说,“吴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本王找你来,你认为是和你一个城墙根的村妇计较当年吴家的事?”
妇人赶紧道,“村妇不敢。”已经又去跪下了。
容简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当年照顾吴湘时,他身上有过什么胎记吗?能够确定他的身份的胎记,如果你能记得,不说谎,本王会嘉奖你,带你来这里的事,也不会有人说出去。吴家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不会有人再计较。”
妇人并不愚蠢,虽然紧张和害怕,但是也明白事理,她不知道王爷要知道这事是想做什么,但是应该是紧要事,想了想之后,就说道,“奴婢只伺候过小公子一个贵人,当时奴婢也才十三四岁,小公子才一岁两岁的样子,奴婢有为他洗澡换衣,虽然都是三人一起做,奴婢也还是抱过他的。其实不大好说,但是记得他的胯下地方有一大片胭脂红,说是生来就有,当时大家也不敢谈论此事,管着我们的嬷嬷说小公子前生是女儿家,所以就是那样,还说因此小公子才更娇贵,让大家小心伺候。虽然过了这么些年了,这些却也记得很清楚。”
容简手里捏着一把骨扇,眼神深幽起来,他和吴湘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吴湘从来不让他亲热,根本没机会看到这个胎记。
他点点头,道,“你出去吧,会直接送你回去,以后还需要问你什么,会再传你。”
妇人就赶紧出门了,自有仆人引她从侧门出去,给了她赏银。
容简坐在那里怔怔发呆,不知道欧阳徽是不是看过闵湘的身子了,心里烦乱起来。
而闵湘一家已经在新盐镇住下来。
第二卷 酒沽双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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