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郁眼色微微暗下来,道:“你也是修行生灵,怎生这样沈不住气──”他顿了顿,又夹杂了些凄楚道,“时隔百年光阴,书生尸骨都不知腐化何处了,究竟怎样如此这般,还重要吗?”
庭院凄暗,习习冷风吹过,宋艾心里头刮过一阵萧杀之感。
然而傅郁终究还是说下去了:“老和尚对书生说,须得挑一个阴月初七的日子,月色如钩,最是山中生灵喜爱出没之时。”
三三“啊”了一声,“今天也是阴月初七嘛!”
傅郁半合双目,大略因太沈浸了,所以没有理会三三的惊讶:“山中生灵对人间烟火气最是好奇,老和尚嘱咐书生熬煮了一大锅鸡蛋粥,自清晨便将锅子坐在火上,小火慢熬,使那香气清幽弥远,火苗既不能断,也不能太猛,这样一直守到深夜,令那丝香气若有若无缭绕。生灵的嗅觉比凡人灵敏许多,能嗅出这锅粥里的烟火气息,到时候便受气味牵引而到来了。”
青青咂咂嘴,眼睛亮亮的,“人间的鸡蛋粥很美味的,有几回我也尝过,真是……”它忍不住拿粉色的小舌头舔舔上颚,露出一副作死的馋相。
傅郁嗔了它一眼,头一转,去问宋艾:“客人猜猜,那一锅鸡蛋粥勾出了什麽生灵来?”作家的话:矮油,拎著狐狸尾巴给大家鞠躬了-打赏点儿票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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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艾手按下唇,沈沈思索一阵,昏乱乱理不出头绪,又不肯认输,瞧了青青的馋相,终於试探道:“莫不是勾出了一只贪嘴的小狐狸?”
傅郁脸上挂上一点淡薄笑意,深湛眸子里是某种看不透的情感,淡淡道:“一锅鸡蛋粥,没勾出神通广大的小狐狸,倒勾出了一只大肥猫。”
青青把爪子一拍,嬉笑道:“我当什麽,猫儿原是比我们狐狸还好那鸡蛋的腥味儿!”
“书生一见那只猫,通体雪白,散落浑圆的棕黄色斑点,眼睛是通透茶色,两撮小胡子一翘一翘,对人爱理不理,还有几分神气活现的意思。一锅鸡蛋粥,全给这懒猫报销了,吃完之後就地一蜷,捧著溜圆肚皮打瞌睡去了。老和尚拈须一笑,道是机缘成败,全靠它了。”
傅郁妙语连珠,三言两语便勾勒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咪来,宋艾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亲眼见过,然而竟然凭著无著无落的话语对那只懒猫产生了难言的亲密感。
宋艾这辈子不喜小动物,尤其阿猫阿狗,有多远躲多远,反正今夜反常事情一桩接著一桩,他索性也懒得计较这麽多了。
“一只猫儿,又懒又馋,也能帮到书生吗?”三三眨眼,疑惑地望傅郁。
傅郁嘴角微微带笑,仍然不回答三三。反倒青青不耐烦了,睨了眼三三道:“听傅哥哥说故事,怎的这许多问题,安心往下听不就得啦!”
三三脖子一僵,刚想顶它几句,宋艾目光一冷,他立刻不敢多言了,只得将恼恨压了下去,心想若是以後得了空子,定然要教训这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书生留在那猫儿身畔寸步不敢离去,概因老和尚嘱咐他,机缘只在今夜,错过了便一生难再有了。不知不觉已入夜多时,书生正径自点头犯困呢,突然闻听得庙门口一阵风声,接著鼻尖嗅到一股香气,清淡隽永,叫人魂不守舍……”
宋艾淡淡一笑,带了些讽刺道:“定是佳人夜来。”原来他听著听著,已然在心里头将那个书生当做了傅郁的自我凭借,因此傅郁所述故事定是自己经历。一听这般香豔开场,不知不觉又作起酸来。
傅郁有些无奈地瞧了瞧他,然而对宋艾的无礼打断竟也没有半句责备,只微微一笑道:“客人这回儿却猜个正著。那趁夜而来的自是佳人无疑,而且风姿美貌,一时无二,书生虽然清宁自守,终究也不免要动心。”
“那佳人自述道,本为山中仙子,走失了一只宠爱得不得了的猫咪,特来寻看。书生忙不迭将还在酣睡的懒猫捧出来,交予佳人。佳人接过,盈盈一拜,道无以为谢。书生这回儿早忘记老和尚提点过他的种种,一时热气上脑便说,不必言谢,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没想到佳人因此而高看他,道,‘此猫先前也走失过多次,凡人捡到送还时,必然向我提出愿望,仅公子品质高洁,不求回报。妾身愿结交公子这样的朋友,奈何今夜已深,明晚当不失约。’书生惊喜万分,当即应了明晚之约,直送那佳人行到庙门,看她飘然而去,不染尘埃,当真如御风仙人一般。”
宋艾听完冷冷一嗤:“这书生忒是糊涂,若那女子真是山中仙人,哪里会这麽放荡,张口便邀约男人。该不会被人家美貌给迷住,昏了头吧……”作家的话:矮油──打滚放赖求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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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宋艾话里面的刺儿再明显不过,傅郁听了出来,然而没有应他,仍旧萧然一叹,道:“情之一物,本就最能蒙蔽双眼,哪怕最聪明的人,一旦碰上了感情,也免不了要变成混蛋。”
青青“呦”了一声,把两只爪子捂在眼上,怪叫道:“哎呦呦呦,这玩意儿最麻烦了──”复又各自露出半只眼睛,偷偷瞧著傅郁道:“我不要娶老婆了,还是跟我的傅哥哥过一辈子吧……”
傅郁依旧保持著薄笑的神情,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瞧著傅郁的反应就令人极其不舒服……宋艾感到心里一蓬小火苗蹭得窜上老高老高,他压下这股可笑的火气,当即不咸不淡问道:“第二天晚上,佳人果然再来了?”
“佳人没有爽约,果然趁月而来,同书生秉烛夜谈,风花雪月,诗书杂谈,书生是渊博的,佳人竟也不输於他,於是更生爱慕之情……自此之後,一而再,再而三,夜夜如此,书生几乎要溺死在温柔乡里了。”
宋艾冷冷地哼了一声,傅郁便带一丁点儿好笑神情去望他,道:“客人对故事不满意?”
宋艾清清嗓子,故意不看傅郁那张惹人生气的脸,本想说些什麽来揶揄他,指尖拂过白瓷杯,触感温凉,蓦然想起主人家纤长手指竟是同这杯子一个颜色,心头一动,脸色稍霁,却连一个字也吐露不出了。
青青把宋艾这副痴痴傻傻的样子看得分明,因笑道:“客人怎会不满意,傅哥哥你快别卖关子了,赶紧接著说吧!”
傅郁却不理它,仍然盯著宋艾,仿佛叹息一般语调:“客人作何感受?故事到了这里,作个结局不是很好吗?”
宋艾被他盯得难受,脱口而出道:“大凡世人,都是执著的,听个故事非要逼问出一个结局才开心──若是个个都超脱,我看寺庙早就装不下了。”
他言下之意也是对傅郁草草了结不满。说完之後才发现,不过一个故事而已,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执著於它的後续了?
傅郁饮了口淡茶,十指纤纤,极优美地执著茶杯,白瓷与肤色交融,快分不清楚哪个是杯子,哪个是手指了。
他的声音像筝一般,前奏委婉,後面愈发峥嵘起来:“然而这般缠绵,书生魂不守舍,到底给老和尚瞧出了端倪,书生自然全盘告诉他了,老和尚摸著胡子叹息道:‘合该一场孽缘呐!’又说道,‘今时今日,同施主缘尽於此,非是老衲要赶你,实在那女子绝非凡人,敝寺庙断断是容不下的……’书生虽然不懂缘由,也不能勉强老和尚,加上全心全意惦记著那女子,只想同她双宿双栖。於是收拾行李,千恩万谢地辞别了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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