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无胆匪类!”小二哥冲过去要咬人。却被程铁峰一脚踢中了膝盖,跪在地上,寸步难行。
“说!”程铁峰喝道。
杀手指着对岸的一处凹陷道:“那儿,就那儿,聂大人背靠在石头上就陷了进去,那里一定有机关。”
小二哥听完哼哼冷笑:“是啊,都进去这么久了,恐怕早就成灰了吧。”
意外的是,程铁峰这一次并没有暴怒而起,而是站在那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沉静的神色波澜不惊,无喜无悲,如入化境。但他眼中却有一团黑色的火焰,隐隐跳跃着,是山雨欲来前的征兆。
队伍里有个校尉,曾在北疆当地一座土庙里当过和尚,此刻听到这样的说法,蓦地想起一件往事,急忙跑到程铁峰身边,凑近了耳语道:“将军,他们说的可能确是真话。”
“嗯?”程铁峰示意那校尉说下去。他一边听,一边在心中掂量,计较得失。如果说今天是他自己一个人,那他会毫不犹豫的冲到对面去救聂玉棠,可他如今身负重任
,不但掌握着身边这一队人马的性命,更要紧的是,假如他们被骗堕入陷阱,那么主帅一死,军心动摇,北疆必乱。后果不堪设想。此种情形下,便由不得他贸然行事。而踌躇不前,谨小慎微又与他素来风风火火的性情对而冲之,尤其是此刻聂玉棠危在旦夕,他着急之下不能行动便难免对自己恼火,又有几分无力感,矛盾彷徨,言语不能尽述。他突然忆起初到京城时,聂玉棠在醉仙居门外对他说的一番话,何以要利弊权衡,进退有据,还要对的起天地良心,他不在聂玉棠的位置,尚且都觉得举步维艰,有口难言,又何况聂玉棠呢,想来更是如履薄冰,动辄得咎,时时不得欢颜吧。一时间,程铁峰的情绪纷至沓来,感慨颇多。好在校尉口吃伶俐,讲完关于北疆当地风俗的一件小事,便令程铁峰冷静下来,大约明白此举可为。因为他不像聂玉棠,有云逸之专门讲解过关于龙脉的寻测谈定,他一直觉得所谓风水其实就是旁门左道,神棍伎俩,不可尽信。所以在被记号左右晕头转向的时候,他无法像云逸之或者聂玉棠那样,仅靠五色土去寻龙穴。
校尉说的这则传言也没有多耸人听闻,讲的是关于大覃在定龙脉的初期,途经北疆时出了一点岔子。不知为何,用来巩固山脉的桩子一直打不下去,后去请到了当地的一名得道高僧来看,住持只问了一句:“柱子是否一定要打在此处?”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有山有海似笔架,乃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住持知道太祖势在必行,便坦言道,自己可以帮忙协助太祖将龙柱打下地去,但同时请太祖在事成之后,务必将北疆的所有寺庙都修建一遍,譬如山上的,或者偏远地区的无名庙宇,实在是落后至极,无法再供僧人修行居住。太祖一口应承。于是到了约定的日子,住持便提着念珠,口中默诵《大藏经》,三跪九叩独上缥缈峰。当天众人等了又等,直至黄昏落日,都未能见到住持下山,便一道上崖顶去查看,这才发现住持早已圆寂,容色安详。是时遍山寒雪,凭空一记怒吼自地底而起,顿时地动山摇,海水也似有灵一般,从两旁裂开。而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如亘古初开的静谧。神奇的是,待翌日再下桩时,一切安好,并无异常。太祖心知是住持用性命化了造业,便兑现承诺,于北疆广为布施,给佛祖涂上金身,还厚葬了住持法师。而校尉得益于曾经在庙中修行,有幸读过寺中经卷,比别人又多了解一层其中的□,便是龙柱的正确位置,是在缥缈峰的中心。
程铁峰听完后当机立断,点了几个功夫底子最好最干练的亲兵到对
岸去找聂玉棠他们,其余人马则负责将杀手们带回营地,一并交由副帅看管。
*
盐窟内,一片寥无人寂。
程铁峰心底一沉,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通过甬道之后,更是被四周的狼藉与血污惊得有片刻回不过神来。他完全可以想象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殊死搏斗的恶战,尤其是越往前走,血迹越多,血腥味越重,血液凝结后地上有些黏糊糊的,像屠宰场一般。他踩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往血迹拖出的方向去,眼角慢慢有些湿润,完了,他来晚了,只能给聂玉棠收尸了…
未曾料到,这种跌到谷底的心情马上又迎来一个峰回路转,他看到比自己腰还粗的一条蟒蛇被切成一段段,当即嫌恶的用脚踢开,继续往前走,终于见到聂玉棠时真可谓是悲喜交加。
尚书令此时正惨白着一张小脸躺在云逸之的怀里,当然,云逸之也没有好多少,本来就因为连番中毒而惨白的脸,现在有点发青,嘴角也干涩的起皮,虚弱的厉害。
程铁峰赶忙大喊:“来人,快来人!找到他们了!”
几个亲兵从后面追来,赶紧将昏过去的云逸之和聂玉棠扛起来打包带走。哪知道聂玉棠的手一直抓着云逸之不肯放,掰也掰不开,程铁峰瞬间乐了,伸手拍了拍聂玉棠的脸道:“嗳,嗳,放手,恶心不恶心啊,还嫌害他害的不够?老子来了,现在就带你们回去。你先放手啊…”
诸如此类的话大约来回说了三遍,聂玉棠的手指才有些松动,最后勉强被分开了。
两人回到军营后昏迷了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军医说,两位大人的脉象都很虚浮,危险的很。若是醒的来,一切则安好无虞。若是醒不来,运气好的话一脚去了见阎王,运气不好的话还要再拖个三五年,当个活死人。程铁峰气急败坏,令士兵们去镇上绑了好几个有名气的郎中来会诊,总算将云逸之和聂玉棠的病情先稳定了下来。接着又吩咐军中最有文化的小兵过来拟了一张奏表,将乱臣贼子的恶劣行径描述的天花乱坠,却没有提到到底是谁指使杀手暗害聂玉棠的,只一个劲的将聂玉棠的病情夸大到了一种无法无天的地步,他想,京中的聂府收到消息大约要办丧事了。如此倒是正好,好让那些妖魔鬼怪们以为京中无人坐镇,就会跑出来横行霸道,聂玉棠回去,刚好来个一网成擒。
另一方面,事实也证明,云逸之果然天赋异禀,他最先醒过来,除了身体虚弱以外
,其他任何中毒迹象皆消失了,仿佛从没有发生过被蛇咬的事情一般。只有当人们看到他步伐不似以往快捷,显然是身上多处骨折,行动不便造成的,才会相信他的确是从鬼门关外逛了一遭侥幸活着回来。
云逸之醒来后不放心,亲自去看了一次聂玉棠,替他把了脉,随后动手将几位郎中的方子稍微改了改,就叫几个白胡须的老头儿心服口服,连声道“厉害厉害!”跟着没几天,聂玉棠在喝了云逸之的方子后,像是有转醒的架势,可到底是身子底弱,睁开眼喝了口凉茶,又昏了过去。关键时刻还是程铁峰的刺激大法颇有疗效。他在处理了那几个杀手之后,就留了一个伙夫小二哥的活口。用刀子在小二哥的身上割出一条条鲜血淋漓的伤口,好了再割,痊愈了继续划开,再用绳索将其倒吊起来,蘸进一口大水缸。水缸内有事先准备好的从龙穴里挖出来的盐,灌满水之后,底下生个火盆,煮沸了吱吱冒着气泡。
灼热的盐水将伤口缝隙填满,疼的小二哥几度昏厥。
程铁峰将整个过程起名为‘盐焗人棍’。他觉得做人嘛,要么名垂千史,要么遗臭万年。有争议的英雄才能叫人记得住。好比以前有个皇帝,刚登基时也算英明神武,又挖运河,又开科举的,结果人到中年,不知因着什么缘由,突然间性情大变,变得残暴嗜杀,昏庸无道。还终日流连于女色,迷信长生不老,总之一塌糊涂。最后就这样莫名其妙把自己弄死了。但这并不妨碍后世的人讨论他,研究他。好多经史典籍反复不断的争论这个皇帝为何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是不是有□?于是各种各样的□便顺理成章的占据了整个大覃的地摊市场,随处可见《xx艳史》,《后宫荒淫传》等等。可想而知,程铁峰正儿八经的书没读多少,从小到大都是在这种故事中泡大的,对情节内容绝对可以倒背如流。他给自己设想的未来是,人们提到他英勇退敌忠肝义胆的同时,还会绘声绘色的附凿一些不可考的传闻,例如他吃人肉喝人血啊,喜欢用锯子切割物体什么的…阿奇格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围观的时候,甚至还建议程铁峰可以加点辣椒酱,将‘盐焗人棍’升级成‘麻辣盐焗人棍’,更有一番风味。
如此循环往复,三天之后,聂玉棠在小二哥杀猪似的鬼吼鬼叫里悠悠转醒,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操~他~娘~的~老子好不容易睡个好觉。”
侍奉在侧的小兵偷偷笑了:“大人,你骂人一点气势都没有,倒像是病美人生气撒娇,惹人垂怜。”
聂玉棠捂住心口:
“本相刚醒,你要活活气死我嘛。”
小兵见聂大人有心情开玩笑,就知道是真的好了,当即赶紧起身出去给聂玉棠准备吃食。
片刻后,聂玉棠捧着一碗清粥,对着一叠麻油小菜,心中默默泪流,我要吃贵妃鸡…
虽然如此,饿了许久的聂玉棠还是狼吞虎咽起来,期间还不忘调戏一下侍奉他的小兵,直到吃饱喝足了才欣欣然掀开帐子,伸了一个大懒腰。
外面天高云淡,风清气爽,他看到云逸之骑着一匹白马正和程铁峰在草原上互相追逐,绿油油的野草一丛丛,焕发生机,他突然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确切的说,是重生。
好像死过一回之后,原先很多看起来十分重要的东西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拨云见雾,世事回归到其原始本来的面目,以最真实的姿态呈现,仿佛自己很久以前生生错过了很多东西,很多美好的东西。
云逸之也看到了聂玉棠,他勒住缰绳,停在原地。两人就这么隔着一片草原默默望了一会儿,四周是云卷云舒的恬淡与静默,聂玉棠挥了挥手,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云逸之也轻轻拍了拍马屁股,大约是心中激动,下手便比意料中厉害一些,马儿立刻不乐意了,蹬蹄子撅屁股要将云逸之甩下来。聂玉棠见了,站在帐子前哈哈大笑,阴霾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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