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看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完全困惑了,柯卫卿成功取得灵泉国叛变罪证,是莫大的功劳,皇上不但不赏,还罚得那么干脆,这叫柯卫卿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这样也好。」煌夜喃喃地道,站起身来,踱步来到一旁摆开的玛瑙棋局旁,一场残局正等着收拾。
「有道是,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煌夜粗大的指头,灵活的拨弄着墨黑的云子。以退为进,才能彻底铲除赵国维。
虽然胜利在望,可是煌夜漆黑的眼底,却燃起让人不寒而慄的肃杀之气,「这个帐,朕以后自然会和他算的。」
※ ※ ※
六月末,夜里明显闷热起来,一道闪电迅速划破漆黑的夜空。紧接而来的一声炸雷,让柯卫卿从梦中惊醒,而黑沉沉的屋顶就像一块巨石,压得他透不过气!
喀喇喇!
刺目的闪电将这间立有几十架书柜的文史典藏库,照耀得犹如白画。这里禁火,墙壁上只悬挂有宝镜、字画等饰物,无一盏宫灯。
柯卫卿睡的床榻,位于最东边的墙根,一张长方雕梅木榻。一席蓝布被褥,一只草枕,便是他全部的家什了。
「唔……!」
头很晕,是因为白天抄写太多的史书吗?他要把书册上破损、虫蛀地方的字,临摹在宣纸上,再把它裁剪成合适的大小,粘补回书上。最后还得用棉针线、朱红锦缎仔细装裱文书。
每完成一卷书的修补,就要耗去一整日的时间,而史书的厚实,更让柯卫卿的十个指头全都被针尖扎破,让他连持笔都觉得钻心疼。
「我真是没用……」柯卫卿看着缠绕着纱布的指尖,有些懊恼地想。前些日子里,他拼命的服药,好让背部的鞭伤尽快愈合。
等到可以动弹了,便想着可以好好地做装裱的活计,不给赵国维落下任何可以赶他出宫的口实,却没想到手指又伤了。
现在,他绝不可以离开皇宫,赵国维对皇上虎视眈眈,自己一定要留在这里,就算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呢?
柯卫卿捏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很是烦躁,晚上无法入睡的话,白天会连抄书也做不到的!
喀喇喇!电闪雷鸣,更加深了柯卫卿的胸闷感,不管怎么忘却,鲜血淋漓的噩梦总是萦绕心头。就算是醒来了,也依然清楚记得梦中,那炙烤的火苗,呛人的浓烟,以及冰冷又湍急的河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柯卫卿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在东林堡厮杀太过激烈,所以现在心底仍留有余悸?
可是,他在云游列国之时,早就目睹过战争的惨烈与血腥,也知道妻离子散,家园被毁有多痛苦和悲凉。
为何现在心里如此动摇?那心痛的感觉倒不像是梦,反而是曾经经历过一样。
一个女人,柯卫卿总觉得有一个女人在梦里,用一种充满爱与凄苦的音调,叫着他,「卿儿……」
难不成是儿时的记忆?但自己不是孤儿?柯王爷是从朱雀河边捡得他,仆人们也说,没见着他的任何亲人。
后来听说那年冬天奇冷,有不少穷人家的孩子被遗弃。
柯卫卿并不埋怨父母亲,也不介怀自己的身世,毕竟人在忍冻挨饿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而且正因为被遗弃,他才遇到了煌夜,被煌夜所救和收留,是他一辈子最幸福的事。
……这样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和过去牵扯不清。
柯卫卿现在每时每刻,心里只维系皇上的安危,以及要时刻警惕赵国维的阴谋,无暇去为噩梦分心。
「别再多想了!」柯卫卿忍不住拍打自己的面颊,冰凉的汗水濡湿了包住指尖的纱布,左肩这时又传来一阵酸痛。
那是箭伤的后遗症,每逢下雨天,总会让他的胳臂隐隐发酸发胀,但伤口是真的已经痊愈了。
柯卫卿弄不明白,左肩上的花纹是怎么回事?那天沐浴时,着实吓了一跳。
红艳的纹路,好像花朵一样绽放着,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疤痕?就算翻阅再老的医书,也没见过类似的记载。
「唉……」烦心的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不过左臂有「纹身」一事,只要不碍性命,他倒可以先拋掷脑后。
柯卫卿见大雨就要倾泻下来,索性起身,去关紧门窗,书要是受了潮,会更麻烦的。
※ ※ ※
哗哗哗!
风雷交加,倾盆大雨在转瞬之间,便落了下来,御书房的灯火却依然通明,丝毫不受暴雨的影响。
煌夜刚刚批阅完奏章,负手立在朱红透雕仙鹤的花窗之前,看着瓢泼的雨,狂暴的风将花园内的枝叶打得直不起腰,黑眸微微凝神。
「皇上。」青允轻如狸猫一般,飞身闪入了殿内。他一身夜行黑衣,跪倒在煌夜的身后。 「拿到了吗?」煌夜略侧过头,低沉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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