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便操起一旁一个二尺来长、鹤头状长鞭,狠狠的朝寂寞侯的身上挥了出去。鞭子是生革制成,并早在前一夜浸了水的,一鞭便可见骨。
寂寞侯的身体多日来早在水中浸泡得毫无知觉,鞭子抽碎的肌肤其实并没有多少疼痛,只感到热热的不知是什麽在身体上蔓延,粘稠与空虚,好似被撕裂残破的便不是自己的一部分,除了大脑中微弱的意识,只看得到身下不断流淌绽放的红莲。
一鞭、两鞭、三鞭……鞭子卷曲再伸展,在空气中尽情的驰骋与咆哮,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寂寞侯的全身再无一处完好的皮肤可供蹂躏与践踏,直到周身的伤口早已血肉模糊而惨不忍睹。
但这并未唤醒众人丝毫的怜悯与同情从而就此罢手,寂寞侯的无声与不抵抗,只会更加激发这群野兽想去征服与残害的欲念,但又怕真的失手将人弄死,於是便想出许多能让人痛不欲生又不至於一命呜呼的法子。
比如将人全身的关节一寸寸折断再重新接好,再折断,如此反复;比如让其服下毒药在毒发痛苦难耐、生命垂危时再给他服下解药。
如是一连几天,风声传了出去,来狱中对寂寞侯施刑的人也陆续多了起来,变著花样折磨於他。
若说起初寂寞侯的沈默是有意不予理睬众人的话,那麽到了最後,则是根本无力再去做任何回应了。他不喊不叫,却止不住疼痛的折磨,总是汗水与血水混粘在一起,死命咬破唇齿硬扛著。等一番施暴酷刑过後,自然也无人愿意为其处理伤口,便又重新丢回进水牢中,让伤痕在水深火热里慢慢化脓与腐烂。寂寞侯有意识的时候,全当这些凌虐是对那些被其牺牲之人的一点补偿,是对他亲手杀死自己心爱之人的报应。但更多的时候,寂寞侯则是陷入在一片混沌不堪、胶著不明的黑暗里,沈沈的睁不开眼。
於是便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了不知几日,这天又照往常一样,被几个士卒粗鲁的提审了出来。
寂寞侯全身水渍与伤口化脓的血腥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垂在额前的银发遮挡住惨白的半张容颜。依然一言不发,安静的等待早已习以为常的残迫。
“听说,丞相弹得一手好琴。”
姬孤穷戏谑阴险的一句没预期的在寂寞侯的头顶响起。寂寞侯不知这人又在打什麽盘算,也懒得去想,保持一贯的沈默以对。
“丞相长了一双巧手,十指修长,青葱如玉,”姬孤穷倏地抓起寂寞侯手腕,拉到眼前细细打量,“就不知……要是折断了它们,还能不能再奏得出绕梁之音啊!”
姬孤穷一改先前散漫的腔调,变得凶狠异常。
寂寞侯听著,第一次有了反应,微微抬眼看向姬孤穷,眸色冰冷而无畏,又像是怜悯与同情。
姬孤穷见了心中无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既羞又恼,好似自己的所有心思与计量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而自己嚣张的气焰与肆意凌辱的行为,在这人面前也只不过是可笑自卑的虚软伪装,与不自量力的自我逞强,毫无自尊可言,更得不到丝毫征服的快感。
越是这般被看得透彻,越是想证明自身强大。现在拥有生杀大权的是他姬孤穷,而这个半死不活的废人有什麽资格再任意嘲笑他、支配他、羞辱他!现在你寂寞侯只不过是一个残疾在身、命不久矣的最低贱的囚犯,哪里还配用这样的眼神同情他、怜悯他?不!不许这样看他!
愤怒像一场瘟疫一样在姬孤穷的全身蔓延,渐渐消磨了他最後一丝理智,泯灭了他所剩无多的人性。他几近疯狂的左顾右盼,起伏的胸口是难以抑制的怒气,他无错以及毫无目的的想找寻可以宣泄与折磨这人的办法,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一旁桌子上的燃烛铁签。仿佛终於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忽地就一笑,笑得如地狱中最邪恶的魔鬼,他顺手就操起那根铁签,朝著寂寞侯的食指狠狠的插入,贯穿整个指骨。他如期的看到了寂寞侯因连心的疼痛而扭曲苍白的脸,紧紧合起的眼帘,如注的汗水。他笑了,疯狂的笑著,他终於不用再看那双眼了,那双澄清却又像是在悲悯著一切的双眼!
他要让他痛,让他生不如死,让他知道,到底谁该被同情、被怜悯,谁才是弱者,谁又在谁的掌握之中。
姬孤穷猛地将铁签抽出,又对准另一根手指重重的插了进去。嘴里还不停的反复絮叨著,宛如魔怔一般,道:“不许你这样看我!不许看!不许看!”
寂寞侯刚从一阵剜心般的剧痛中抽离,又陷入了另一番刻骨的沈痛。他虚弱的喘息著,颤抖著毫无血色的双唇,发出了这许久以来唯一一次质问,道:“姬孤穷……你为何这般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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