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今宵春波绿
春色深深,晨光明媚,却照不进独活山庄偏处一隅的小佛堂。室内十分的阴暗,两挂经幡,几盘塔香,将莲座上的观音佛像遮掩在缓慢缭绕的烟雾之中。
白雁裹在一领灰衣里,更显瘦小,她跪在蒲团上,低眉敛目,虔诚地轻诵着经文。念完,她抬头仰望着佛像庄严肃穆的宝相,枯黄的脸上微露笑容。前些天终于收到苏门主派人送来的书信,告诉她苏未名毒性已解,请她尽可宽心。她久悬的心方才落回原处,自此朝夕两拜礼佛,更不敢怠慢。
「菩萨在上,等雁儿年满二十,就可以领具足戒,落发为尼,入庵堂终身侍奉菩萨。」她对着佛像自言自语,心境一平如镜,并无半点后悔,只因那是她一早发下的誓愿。若真要问她还有什么不甘──
「菩萨,雁儿只遗憾今后再也见不到苏公子了……」想到那人的音容笑貌,她胸口便忍不住隐隐生疼,随即惊觉自己不该再动凡心,忙拭去眼角些许湿意,合十道:「雁儿刚才胡思乱想,还求菩萨恕罪。菩萨大慈大悲,请勿迁怒苏公子,还请菩萨保佑苏公子和……
和他的意中人一生无病无灾,白头到老。」
莲座前烛影摇动,照在佛像脸上,明暗变幻,似怒,又似怜。
白雁怅然呆望良久,最终收拾起所有不应有的杂念,闭目,再度诵读起经文。
平缓几乎无起伏的诵经声一句句飘出窗外,苏未名怔立着,心头百感交集。
他与申无梦在桃林羁留多日后,本想回断剑小筑向弟弟幕遮赔罪,可一想到弟弟说不定还在气头上,不禁犹豫起来。申无梦知他心思,便提议不如先去云游一番,等过上个一年半载,幕遮也总该消气了,两人再回去不迟。
苏未名一听,正中下怀,与申无梦离了桃林。走到平良城,想起许久未见白雁,他对这痴情少女总觉心怀歉意,便悄然潜入独活山庄,想看一看白雁的近况,却正听到白雁含悲带喜的倾诉。
他究竟何德何能,要这少女为他空掷年华?耳听白雁还在平静无波地诵经,苏未名突然间热血上涌,冲动地伸出手,就想去推开窗户。指尖尚未碰到木窗,就被身边的男人轻轻拦住。申无梦眼里的几分安慰之色令苏未名神智一清,缄默片刻后,他收回了手。
纵使他此刻走到白雁面前,又能做什么?奉劝白雁不要出家,陷白雁于背信?可白雁真正想要的,他却永远给不了。
他无声轻叹,旋身,与申无梦一齐悄无声息地离去。
「……未名,别再多想了。那丫头要落发为尼,也是她自己立的誓言,你不用觉得愧疚。」申无梦拿了一杯色泽金黄如蜜的上等佳酿,走到苏未名身边,含笑劝解。
两人如今正置身于一艘精致华丽的画舫二楼雅室中。运河水微拍船舷,室内灯笼流苏轻漾,牙钩红帐,荡开几许旖旎。一缕轻缓悠扬的丝竹正从楼下传来,靡靡丽音,缠绵入骨。
苏未名无心聆听,只懒洋洋地从锦榻上侧转头,抿了一口申无梦端到他嘴边的美酒,闷闷不乐地摇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白姑娘也不会发那心愿要遁入空门,我──」
未尽的自责忽被申无梦凑上的唇瓣封在了口中。尽兴品尝够苏未名嘴里的芬芳酒味,申无梦才笑着放开了气喘吁吁的人,眼神却无比认真。「未名,出不出家,都是那丫头自己选的,只要她心中觉得这么做值得就好。就像我,愿意为你等上这些年,旁人兴许看着我可笑可怜,可他们又怎么懂我心中的快活。」
苏未名心头郁气稍减,听到最后一句,感动之余忍不住半真半假酸溜溜地道:「你这些年成天看着幕遮,确实是快活了,我却在外颠沛流离,生病时连个端茶送水的人也没有。」
申无梦没想到自己无心一句竟勾起了小家伙的伤心事,忙赔笑道:「现在我不是每天都陪着你么?就算你拿鞭子抽我赶我走,我也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的。」他放下酒杯,提掌轻击两下。
脚步声很快从下而上接近雅室,数个仆役端着一盘盘香气扑鼻的菜肴入内。醋溜鳜鱼、碧螺春醉银鱼、响油脆爆!糊、水晶白鹅掌、蜜汁肘子……竟摆了满满一桌子。
苏未名看直了眼,等送菜的仆役走后,他不禁失笑:「无梦,你让厨子做这么多菜干什么?再来两个人,也吃不完。」
申无梦笑而不语,拉着苏未名入了座,又替苏未名面前的空杯斟满了酒,才宠溺低笑道:「你的大日子,当然要多弄些酒菜庆祝一下。」
苏未名脸一热,以为男人又要说什么洞房花烛之类的混话来取笑他,却听申无梦续道:「今天可是你的生辰,你自己莫非都不记得了?」
生辰?!这陌生的字眼令苏未名刹那愣住,随即整个人都起了轻微颤栗──多年来寄人篱下,几时有人会为他操办生辰。之后独自漂泊江湖,更早把自己的生辰给忘了。却不料申无梦竟记着……
难怪从独活山庄出来后,申无梦并不急于赶路,反而说要与他泛舟赏月,还重金包下了这艘最大的画舫。
「……未名……」看到一点闪亮的水光自苏未名眼底慢慢升起,申无梦轻叹,也更证实了自己之前的揣测。「是不是都没人为你庆过生?」
苏未名抿着唇不吭声,眼窝却已微红。
申无梦更觉心痛,抵住苏未名的额头,柔声道:「我在断剑小筑时,每次看到幕遮过生辰,一直都想能单独为他庆生。只可惜我那时扮作了苏九,碍于身份无法跟他太亲近。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刻,是老天爷刻意要我留着,和你共享的。」
「……甜言蜜语,谁信你?!」苏未名故作不屑地扭转头,其实是不想让申无梦发现他即将夺眶而出的水气,笑他失态。他深呼吸,勉力平复激荡的心情,才回头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别光顾着说话,我都快饿坏了。」
申无梦哪会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也不点破,笑了笑,举杯与苏未名对酌起来。
楼下丝弦时远时近,飘渺轻忽,灯影桨声,融了月,更醉了人。
一壶美酒被两人饮到涓滴不剩时,苏未名俊美的脸颊业已透出酡红,风姿撩人。申无梦自是看得情动,扶住苏未名便往榻边挪,边笑道:「这酒倒是性烈,你头晕不晕?我去给你沏壶茶来醒酒?」
「这……这点酒哪能醉得我?呃──」苏未名打着酒嗝,兀自逞强道:「我又没醉……」下一刻便脚下一个发软,他干脆顺势将申无梦也拖着倒进了锦榻里,嘻嘻笑。
醉眼朦胧间,申无梦本就绮丽绝美的容颜越发动人,在摇红光焰里流露着难以言喻的妖艳魅惑。苏未名直瞧得目眩神摇,小腹一阵发热,低头就在申无梦脸上乱亲起来。
「……呵呵……轻点……」嘴唇、鼻尖、耳朵无一逃脱小家伙的荼毒,申无梦忍不住好笑,情火也被小家伙难得一见的主动撩拨得更旺,搂着苏未名猛一翻身──不要怪他没节制,苦等半生才终于抱得情人归,他简直恨不得将小家伙揉碎了,时时刻刻揣在怀里才能慰藉多年相思之苦。幽居桃林那些天里夜夜欢好,更叫他食髓知味,只想尽享身下人那具怎么也要不够的身体。
他伸手,刚替苏未名解开衣带,谁知苏未名一个挺身,反客为主,又压到了他身上。
「我要在上面!」苏未名借着酒意耍起无赖,边用自己已亢奋到不行的部位去摩擦申无梦同样明显隆起的要害,引得男人发出声压抑的喘息,他洋洋得意地道:「今天不是我的生辰嘛!天大地大,寿星最大!嘿嘿,无梦,你也得听我的。」说着就去扯男人的衣襟。
最敏感的中心隔着衣物,被小家伙不安分地扭来蹭去,申无梦几近欲火焚身,又见苏未名一副急色模样,益发忍俊不禁。也罢,既然小家伙存心要来玩火,他总不能叫小家伙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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