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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飞像是没发觉,依然自顾自地喝,只是动作慢下来,几杯下肚後,发丝微动,只见他垂下头,双眼死死盯着见底的酒杯,不知在想什麽,眉头微微纠结。

沈擎苍偏头看他,见他半晌没动静,便倾身握住他放在石桌上的手,确定他不会抗拒,才慢慢地,一点点地握紧了。

似乎过了很久,男人突然打了个寒战,显得有些迷茫地,朝他缓缓偏过头来。那淡淡的眼神从下面挽上来,像是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花,落在他脸上便化作一团火球,烧得他也跟着神志不清了。

沈擎苍紧张地与他四目相接,这一刻,就像蓝色的海洋接上了阴暗的地平线,望之不尽,取之不竭,深沈的契合,远古的忧郁,刹那间登峰造极。有种说不出的,雾霭般的相知,朦胧般的甜蜜。

就在他砰砰直跳的心脏就要蹦出胸膛时,男人轻轻拢下眼皮,身体忽然向他倒过来,沈擎苍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地将他深拥入怀,双臂因为过度用力牵扯到背後的伤口,尖锐的剧痛却被满腔柔情化得一干二净。

“云飞……”对於男人主动投怀送抱,沈擎苍自是喜不自禁,不过随即他发现不对,怀里的身体软绵绵的,而且格外燥热……

就在他掰住男人的肩膀,准备把人撑起来好好瞧瞧时,墙後忽然传来一阵奸笑:“兄弟别看了,你以为他是喜欢你在对你示好?少痴心妄想!这家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难道还会把你这个该死的断袖放在心上?!要不是中了老子的独门迷药,他哪有这麽乖巧?怕是早就把你那只手给齐根砍断了!”

沈擎苍一惊,这六怪不是昨日被自己骂走了吗?怎麽又回来了?看来这几个家夥总是在勒令寻觅汗青的途中不知被谁刺激得狂性大发,抛开正事跑来找茬了!心里极度郁闷,但碍於六怪年龄都大於自己又不好说重话,他们都是服软不服硬的德行,而且个个喜怒无常,若是真开罪了几人怕是又生出许多事端,於是他答道:“我说铁老前辈,你这是什麽意思?若是你们不愿受人驱使,明说就是,找人的事我大不了亲力亲为,不再劳烦各位。我们多年交情,你该明白云飞对我的重要性,你们伤他就是对我不利,有人对我不利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话音未落,周围的温度突然暴涨,就像有一团无形的火在熊熊燃烧,而飘在半空中的黄叶有如冰一般顷刻化掉了。

“苍儿,你是怎麽对铁老前辈说话的?!”这把嗓音虽然来势柔和,然而在半空定住之时,陡然化作刺人耳膜的利器,“为了一个男人你居然对前辈不敬,甚至出言威胁,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听言,沈擎苍脸色大变,一改先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强势,只听他恭敬地叫道:“师傅!徒儿绝无此意,只是云飞并没得罪几位前辈,如今却被他们下在酒中的药弄得不省人事,徒儿愤慨之下出言不逊,并不是故意要结这个梁子……”

那人不听他的解释:“好啦!这药,是我让铁老儿下的,谁叫姓阮的不知好歹,对你的真心视而不见,甚至以德抱怨,你维护他的兄弟他反而把你打得奄奄一息!别说下迷药,下毒药也是他活该!”说着,话锋一转,对他这个不肖徒弟不满了起来,“倒是你,都成了什麽样子,在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面前低声下气,龟儿子样的,今天不帮你杀杀他的威风老子就不姓谢!”

(强强生子) 第三十五章

这对沈擎苍分外疾声厉色却迟迟未露面之人正是他的师傅谢擒天。此人二十年前是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後来改邪归正,杀贪官、剿盗寇,劫富济贫,也挽回了些许名声。不料几年後又变作恶人一个,和江湖正道作对,专门奸杀他们的嫡传弟子,搞得江湖鸡飞狗跳,人人自危。没多久,人格突变,居然化作不问世事的散仙,在一岛上过着自娱自乐的生活,後重出江湖,再度作恶,不料修炼神功时走火入魔,险些经脉寸断,这才息事宁人了一阵子,如今若是卷土重来,江湖怕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还好的是,谢擒天行事乖张,却从无目的,既不重视过程也不追求结果,不受利益的驱使也不受权力的控制,活着仿佛就是为了折腾,天大地大都没我大似的,无论是野心和善心皆不过他玩转江湖、享受人生的工具罢了。按道理说,这种不着边际、不讲道理的秉性与沈擎苍光明磊落、守正不阿的特点丝毫没有共通之处,然而两人偏偏一拍即合,不仅如此,沈擎苍居然还拜在他门下,至於来龙去脉要从十年前说起了。

由於和皇帝沾亲带故,隆恩浩荡下沈家成为当时苏州家喻户晓的名望一族,只可惜沈擎苍的父亲因循守旧,不识时务,使得家族渐渐败落。那时沈擎苍正值少年,叛逆十足,甚是受不了长辈的迂腐,冲动之下,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五年,当他终於厌倦游子的生活,折回苏州,却再也找不到沈府。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沈家在他出走的第二年就已经破败不堪,没多久房产就被一个富商买了下来,树倒猢孙散,沈家上下不知所踪。家没了,沈擎苍倍感失意,没有方向地乱走一气,最後上了某个孤岛准备终老於此。

正好谢擒天在这个岛上休身养息,他与这个外来者一见如故,两人相伴几日後越发有种相见恨晚之感。谢擒天虽是江湖上叱诧风云的人物,却没有任何建树,他心有不甘,见沈擎苍相貌端正、资质不错,也许能把自己的武功发扬光大,於是收他为徒,将自己的绝学──九阳神功倾力相授。

本来什麽都不会的人,突然得到了出人头地的资本,不得不说谢擒天对他有再造之恩,因此他对这个师傅分外敬重,从不曾忤逆对方半分。哪知道好景不长,他万万没有想到谢擒天会在一夜之间变得与之前判若两人,武功、性格甚至名字统统成了另一个人,唯一没变的就是对他的宠溺和倚重。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得寻了机会逃出去,本以为从此两不相见,只是造化弄人,那日他逃离孤岛,很快被谢擒天抓住,本以为性命不保,没想到对方却和颜悦色地问他为何不辞而别,还替他治好了抵抗时造成的内伤。他这才发现,谢擒天并非单纯的神经错乱、反复无常,而是具有双重人格!

这时,沈擎苍突然发觉不对,虽然谢擒天刚才露的那手正是九阳神功之精髓──‘凤凰涅盘’,但是所说的话粗鄙不堪,根本就和他师父的风格完全相反,难道……

他并非谢擒天,而是谢乱天?!

他深知谢乱天的残忍,为了保住阮云飞的性命他只能忍辱负重,静观其变。既然早就和那人有了不解的渊源,逃避恐怕无济於事。很多时候,别无他法除了面对,然而他要面对的不仅是个人恩怨那麽简单。

“师傅,你莫要伤他,”沈擎苍牢牢护住怀里的人,眼里满是哀恳:“就算我求你。以前的事,是徒儿不好,你有什麽火冲我来就是。”

谢乱天冷冷一笑:“徒儿不要紧张,为师我既不会伤他也不会伤你。你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徒弟,我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冲你下狠手哩?这个姓阮的既然是你老婆,看在你的面下,我也就不去计较他的过错了。只是,身为人妻,应奉行三从四德,他却骑到你头上去了,那怎麽行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尊重你就是不尊重你的师傅、你的老子,也就是不尊重我,你说我能不生气麽?!”

立刻有人附和道:“那是!若不严加管教,那小蹄子说不定哪天反过来把自己的男人给睡了!我说谢魔头,你愿意看见你的爱徒受一个女人的欺压麽!”

“废话!若是发生那种事我绝对把姓阮的一刀杀了!”谢乱天吼了一声,随即缓了缓情绪发出阴恻恻的笑声:“乖徒儿告诉我,你们在床上谁上谁下?”见他不吭声,又有些恼怒,“莫非你真的次次都被他压?!啊?!给老子老实交代!再不说话,我要发火了!”

(强强生子) 第三十六章

沈擎苍只觉周围的热气更甚,那种令人窒息的高温就像被困在尚未苏醒的太阳里面,随时都会被沸腾起来的火舌所吞噬,化为灰烬。

这时他更加确定,自己若是不给出令其满意的答案,定会死得难看。阮云飞不在,他还可以放手一搏,可话说回来,如今他就算施展得开,也没有丝毫胜算,要知道,向来九阴神功被九阳神功所克,一旦九阴神功被谢乱天所摒弃,他们之前的实力又将回到天壤之别。

至於到底是怎麽回事,沈擎苍怎麽了解也不会有谢擒天本人那般清楚。谢擒天的人格分为双重:一人深明大义,心地善良,使九阳神功;一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使九阴神功。而那个阴险的谢乱天特别酷爱他这个徒儿,屡次三番和第一重人格所争抢,而那个善良的谢擒天无欲无求,从不争强好斗,便答应将沈擎苍让予他,既然如此,自然也要让出九阳神功。谢魔头如愿以偿,自是欣喜若狂,一出关便来找他的徒儿认祖归宗,毕竟沈擎苍一直对他不认同,总以两人内功各异而拒绝称他一声师傅,如今他得了九阳神功,这小子总算无话可说。

如此一来,谢擒天几十年来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以及对沈擎苍诡秘的态度便说得通了。

而沈擎苍正因他师父所发出的质问搞得极为窘迫,不知如何作答,关键时刻,又有人兴风作浪,在那煽风点火:“瞧他一个字都说不出,肯定在床上不曾讨得半分好处,哎,我说谢兄你的一世英名,看来要栽在这个白痴徒弟手上了!”

谢乱天被人撩拨得大怒:“我看干脆找人把他给奸了!只要折了他的傲骨,还怕他婊子立牌坊不肯张开腿给我徒弟操麽!”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离谱,沈擎苍头都大了,他知道谢乱天说话算数,要是阮云飞真被他人玷污……想到这,打了个寒战,只好硬着头皮说:“师傅你别听他胡说,那、那事……当然是徒儿在、在上了……”

区区几个字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还好云飞昏睡着,否则不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谢魔头正要得意地笑上三声,不料又被铁老儿三言两语说得脸皮直抽。

“他说的话你还真信了?说不定人家只是安慰你罢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说沈兄,要是真如你所说,你应该游刃有余才是,反正姓阮的中了迷药,你何不趁此机会证明给你师傅看看,免得他老人家不信你真有这个色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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