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起头的却是西羌人,先是称赞了云梦的歌舞及上京的繁华,接着却暗讽起他大齐整日只顾着这些风花雪月——高珏即位后,为了生养民力,除了在边塞保有一定的威吓力外便不曾再有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也无怪乎这些属国想趁机试探一番了。那西羌人还以献舞为名派出了一名高手,先是来了套剑舞充场面,再来便是野心毕露地向在场的大齐人讨教了。
在场的官员平时虽各有派系,可面对着这些外族,立场却还是相当一致的。当下不论军方人士还是世家派阀都将目光对向了人称武勇第一的楚越,而楚越也当仁不让地取过了刀下场对垒。
结果没有太多的悬念。楚越的名头绝非白来,饶是那名西羌高手将剑舞得绵密,却还是给他大巧若拙的一刀劈了翻。初始那西羌高手还以为他只是力大,却在一次又一次给他那看似平凡的刀法给攻得接连败退后认清了彼此的差距,最终只得灰头土脸地顶着一身破布退了下。
楚越这番举动无疑大大长了在场大齐人的脸面,而重重削了那些属国的面子了。便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楚越才要回座,一边的东胡使节却突然颤抖着出声问了一句:『这位将军平时就是用刀吗?』
『不,在战场上还是用枪杀人来得痛快。』
他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却把东胡使节当场给吓破了胆,直喊着「熊将军」、「熊将军」。如此称呼令在场众人先是一愣,而旋即忆起了楚越曾独领威远西军大败东胡的事实,纷纷赞叹起他的武勇与伟业,也让楚越一跃而成了今日宴席中最亮眼的人物。
云梦也在场,所以误以为司徒延卿是因敌手风采如此之盛而感到不快,却不知司徒延卿虽确实是因今日正午的一切而心乱,却更多是不由自主的情迷,以及因自身矛盾而起的心烦。
『这是献给你的。』
这是楚越上场之前,于他身畔行过时落下的低语。
明明是这么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明知不该,却仍是不由自主地为之心动了……借着全殿的狂热气氛做掩饰,他怔怔凝视着殿中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看着楚越以过人的武学造诣将那西羌高手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份潇洒从容与举手投足间透着的豪气令他迷眩了眼,而让心头原给苦苦压抑着的情意几欲溃决。
——回想起来,他对「楚越」这个人最早的认识,还是从前线的战报来的。
作为大齐公认的天之骄子,眼界甚高的他鲜少真正佩服过什么人。也因此,在实际知晓楚越的能耐前,他对这个「楚大将军之子」一直是不怎么关注的。可随着楚越声名渐显,看着那一封封讲述楚越如何孤军犯险、如何出奇制胜,乃至于日后统领全局步步进逼,将来犯的东胡打得抱头鼠钻的战报,同样研读过兵法的司徒延卿自不免心生钦佩,对楚越也由初始的毫不在意转为了认可,并因彼此立场相对之故深深期待起了日后的交锋。
而一切也恰如他所预期的——只除了彼此间意料外转变的关系。
因云梦的一番话而忆起了近几年的种种,司徒延卿容色无改,心下却已是另一番起伏……只是见他一应之后便久久不语,以为是自个儿说到了他的痛处惹得他不快的云梦心下一慌,连忙一个倾身将躯体深深靠入他怀中。
「生气了?」
她柔声问,原先抚着司徒延卿眉头的指顺着那张清美的容颜一路下滑至领间,而后双臂轻揽环绕住了青年颈项:「是我不好……对不起,少允。」
「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自个儿心绪有些不顺罢了。」
瞧云梦面露忧色,司徒延卿含笑摇了摇头示意她无需介意,心下却在抬手回拥住怀中温软馨香的躯体时,因这么个本该无比熟悉的举动而起了几丝异样。
——那晚,他也是这般倚靠在楚越怀中吧?
感觉到云梦微微撑起身子将唇凑近,他没有躲开,却在四瓣相触之际忆起了那日在茶肆中的情狂。
『卿卿……』
伴随着那仿佛于耳畔响起的呼唤,他熟练地品尝着女子的芳唇,充斥于心底的,却是浓浓的失落与空虚……足称郁郁的心绪让本就只是来此做做样子的司徒延卿更没了缠绵欢好的兴致。感觉到云梦已经伸手解了他衣带,他才刚抬手按上女子柔荑准备阻止对方,怎料房内的窗户却于此时由外而启——青年心下错愕间抬眸望去,竟就这么见着那个总在他心头徘徊不去的身影由窗外跳进了房中!
这一下异变突生,不单是司徒延卿,连云梦也不可免地为之一怔——只见楚越面带怒色,气势汹汹地便朝二人走来,明显像是醋海生波的情况让云梦心下一慌连忙加以拦阻,但楚越却只是一个闪身便轻松避了过、大步上前伸手便朝司徒延卿抓去——
脱口的惊唤未完,便因眼前的景象而戛然休止。
楚越确实一把抓起了司徒延卿,可那理当一把揪上青年衣领的掌此刻却正紧紧环住了青年腰肢、本该出声喝斥争执的嘴则牢牢堵在了青年唇间……明显可称之为拥吻的场景让这位上京第一名妓瞬间呆滞,足过了好半晌才明白了什么。
这情况的确可称作是醋海生波,只是生波的原因却不是自己,而是少允。
而且……此刻正被楚越搂在怀中恣意索吻的少允,没有一丝反抗。
理解到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云梦当下只觉脑中一阵热血上涌,而终是两眼一闭、逃避般就此晕了过去。
躯体倒地的声响瞬间惊醒了原自缠绵着的两人。这才想起自个儿还在梦华楼中、身旁还跟着个云梦的事实,方才给楚越吻得有些忘我的司徒延卿心下暗叫不妙,正想推开对方去扶云梦,腰肢却给醋意大盛的男人紧紧锁了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楚越,放开我——」
「我不放。那女人昏了也好,还省了我出手的工夫。」
「你胡说八道什么?让一个姑娘家在那晕着成何体统?」
听楚越语气忿忿,大有将云梦就这么放着不管的意思,司徒延卿双眉微蹙轻声斥道,「你要吃醋大可不必。就是你不摸上楼来,方才我也准备要离开了。」
「卿卿——」
虽说先心生不满的是自个儿,可一听着司徒延卿动气,楚越原先的愤怒便立时转为了讨饶:「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只是见着她那般偎着你,心里便觉十分不痛快……这样好了!不如你先在这儿坐着,由我将人搬到榻上去?」
「……也罢。」
知道这已代表着他的妥协,司徒延卿也只得认命地颔首答允了他的提议。
只是望着楚越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将女子搬到榻上的那副模样,思及二人还曾为成为云梦的入幕之宾而「争风吃醋」的事实,司徒延卿心下几分感慨升起,却旋即因接下来须得面临的善后问题而头疼了起来。
说穿了还是他意志不坚吧?明明还有云梦在旁,他却一见着楚越便心神失守、一被楚越搂着吻着便意乱情迷失了理智……虽说云梦也不是多嘴之人,可这场面给人见着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若非云梦一时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刻下怕也没有这份闲心在那儿东想西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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