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壁依旧摇头叹道:“你此言差矣。那些个将士们,谁人不是父母生,哪个没有爹娘养?都有自己的过去。如此,哪一条性命背后,会少了生离死别、爱恨情仇?”
听他如是说,黄芩的身躯似是微微震动了一下,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接着,他停了手中活计,来到韩若壁旁边站定,如同韩若壁一样,将目光远远地投向了那片荒废的堡垒。
二人就这样肩并肩站立,沉默无语,遥望远方,一时间看得竟似有些痴了。
天色渐晚,风大起来了。
韩若壁率先打破了沉默,大声抱怨道:“离十五还有几日,你心急火燎地跑来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风餐露宿的,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黄芩扭头瞧了瞧他,眼中流露出几分嘲讽和挖苦之意,道:“亏你还是堂堂‘北斗会’的匪首,连这种小事都想不明白?”
刚要张嘴反驳,却被一口风沙呛进了喉咙,韩若壁连呸数声,懊恼不已,不禁勃然而怒道:“想不明白又怎样?!你本来不也说十四日才出发的嘛?!结果呢?言而无信!”
其实,他并非想不明白,而是压根儿就没想。至于他没想的原因,则是心里揣着别的事儿。
什么事儿?
就是黄芩认定他是冲着银子才来‘老山墩’的这件小事儿。
事儿虽小,可素来以‘将相胸前堪走马,王侯肚里可撑船’自比肚量的韩若壁的肚子却居然装不下了。对于这件小事儿,他想干脆不去想了,却总也忍不住要去想,真要去想了,又越想越动气上火,但动的气、上的火偏生只能忍着,不能发泄出来......要知道,从神光堡到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路上韩若壁就是这么自己和自己折腾过来的,那颗心根本就没舒坦过,只是一直强压着,又哪有闲心再去管‘提早出发’是为的什么?
黄芩倒是冷静得很,点点头道:“不错,我是言而无信了,却不是对你言而无信。出发的日子本就与你无关,之前也没想到你得了‘长春子’以后还会跑回来。”
其实,在来的路上,虽然韩若壁对他插科打诨,戏谑调笑一样不少,表现得一如平常,可黄芩还是觉出了他心底里的异样。在黄芩看来,以韩若壁的性子,若是真被别人误解了,反而绝计不会放在心上,大不了一笑置之。倒是似路上,以及眼下被他瞧出的诸多端倪看来,象是自己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是以才令他无法释怀。
也许是觉出之前小失风度,韩若壁尽量恢复如常,‘唉’了声,自我调侃道:“是啊是啊,都是我的错,我是上赶着来受罪的。”
黄芩道:“我可没这么说。”
韩若壁摇头叹息,道:“不过,就算是上赶着来受罪的,也是能少受一天是一天,何必平白多受几天罪?黄捕头,你说是也不是?”
见他又绕了回去,黄芩只得解释道:“成事三大要素,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眼下‘天时’和‘人和’皆不受我们控制,只有‘地利’这一项可以稍作运筹,是以自然要早些前来,才有充分的时间查探准备,抢占有利地形。的确,提前几日到这里匿伏下来,是多吃了不少辛苦,可‘辛苦’我们这一路原就没少吃,又何必在乎多吃两三天的份量?你想想,只要多熬几日 ,便可换来多几分把握,难道不值得吗?”
知道他说的有几分道理,韩若壁‘哼’了声,阴阳怪气道:“你既说值得,那便是值得了。”
见他口是心非,明显不服,黄芩手指脚下,具体说道:“你瞧,这里是附近的制高点,且周围有高低起伏的沙丘遮蔽,最易隐匿踪迹。我们率先藏身于此,四下里无遮无挡,方圆二三里内的动静,可说无不尽收眼底,而相反的,对方却不易瞧见我们。如此这般,等到了十五日,无论来的是送货的大明商人,还是接货的瓦剌贼人,只要他们出现在‘老山墩’的范围内,一举一动就都暴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了。届时,对我们而言,一旦有良机出现,眼前这二三里看似不近的距离,只消快马加鞭,一盏茶的功夫便可赶到;而对他们而言,货物沉重,又不能舍下货物自顾逃遁,是以定然无法走脱。就是我想到了‘地利’的重要性后,就立刻决定提早出发的原因。”
闻言,韩若壁的脸色瞬时转为严肃,似是微微吃惊,忍不住道:“不想你行事竟能如此严密。幸好你不是在江湖上拉山头的,否则,对我‘北斗会’的威胁还真是不小呢。”
黄芩‘嗤’了一声,道:“我现在做捕快,对你而言,也未必轻松到哪里去。”
韩若壁听了,眼珠转过两转,嘻嘻笑道:“无妨无妨,我知道你行事极有原则,是以,以后有甚动作,必定离你的高邮远远的,那样一来,咱们便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了。”
黄芩微微笑道:“那便最好。”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二人在这个最理想的观察点上,一刻不停地监视着‘老山墩’的动静,饿了,以带来的干粮充饥;渴了,就喝水袋里的凉水;困了,则去到沙丘后搭起的那顶简易的小帐篷里,轮流歇息。
明日就是约定的日子了。
半夜,帐篷内浅睡的黄芩,被探头进来的韩若壁叫醒了。
他睁眼问道:“有动静?”
韩若壁小声道:“你猜猜看,谁来了?”
黄芩爬出帐篷,来到瞭望口边。
这个‘瞭望口’,其实是在高地上天然形成的一个小坡的顶部边缘,挖开的一处小小缺口,可以从缺口处瞭望‘老山墩’。
二人隐身坡下,身形皆被小坡挡住,只拿眼睛从缺口处往外望去。如此一来,只有他们瞧得见‘老山墩’方向的人,而对方则完全瞧不见他们。
此时,无风无云,星繁月皎,虽是夜里,却是星垂平野旷,月近四方明,瞧得还算清楚。
只见,‘老山墩’的方向,来了一彪人马。
这彪人马,一人一骑,数量颇为不少,正不厌其烦的,在‘老山墩’各处游荡着。他们游荡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在查看什么。
黄芩喃喃道:“看样子,那拨人正在勘察地形。不知他们是买货的,还是想黑吃黑的。”
那彪人马并无货车,显然不是送货的,那么,不是买货的,就是要横插一杠子的了。
韩若壁接口道:“反正不是送货的。你注意看,他们之中有人背了把模样很特别的朴刀。”
黄芩眯起眼,定睛看了好一会儿,可由于距离太远,仍是无法看清那人的面貌。不过,对于那个身背朴刀之人的身形、动作,他感觉似曾相识,再加上那把朴刀的形态颇为少见,令他顿时想到了此人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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