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笑道:“我说的就是遇上汤巴达那次,这一次却不欠。”
韩若壁站在原地,心道:他说这一次不欠,只能有两种解释,第一种,就算我不帮他,他也未必没有法子逃出去;第二种,就是从关外回来后,他已把我当成自己人了,而对于自己人就只是人情,只是帮忙,不能算是欠一条命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第二种解释比较合心意,所以就当成是第二种了。
见他低头思忖,黄芩以为说的不够明白,于是又道:“我没说还自己的命给你,我的意思是,也许以后说不准遇上我要杀你时,你就可以要我还了。”
韩若壁又惊又恼,骂道:“你别是有病吧?好好的,怎么说到要杀我了?”
黄芩叹道:“这机会你别急着浪费掉,我要继续做捕快,你也要继续做盗匪,谁能保证永远没有那样的时候?”
韩若壁难以置信道:“你还要回高邮当捕快?”
黄芩道:“不错。”
韩若壁一把拉住他,道:“你疯了不成?你回高邮,钱宁和宁王的人怎会放过你?他们是什么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明里暗里的手段,你防得了吗?”
黄芩道:“我还真不怕他们,高邮是我的地方,他们若是来暗的,我自认防得了,若是来明的,我的确防不了,但真要不行时,再抬腿走人也来得及。”
韩若壁心里一阵泛酸,道:“都这样了,你还要回高邮,定是因为念着那个小捕快。”
黄芩没有否认,只道:“这次回去高邮并非为了他,是为我自己。”
韩若壁奇道:“你自己?”
黄芩道:“不错,因为在高邮,我能做‘鹰’。只要我这只‘鹰’在高邮一日,就要保高邮百姓一日平安。”
韩若壁听不懂,问道:“做鹰?
”
黄芩道:“不错。其实,每个人,不管表面上是不是在做着‘鸽’,心里都藏着做‘鹰’的梦想。我虽然有一身高强的武功,但在别处,总会遇上不得不做‘鸽’的时候。可是,在高邮,我真的可以一直做‘鹰’,我觉得很痛快。”
韩若壁道:“你的意思是,鹰是强大的,可以翱翔;而鸽是软弱的,只能妥协?”
黄芩点头,道:“你瞧,这次害我吃尽苦头的无疑是钱宁,可我却没法子提了刀去找他算账,因为京城是他的地方,他窝在他的窝里,我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他。我是承认强权的,也输得起,明白在京城,他可以做‘鹰’。”话锋一转,他又道:“但是,如若有一天,他到了高邮,那就是我的地方,每一条河沟、每一处弯岔,我都了如指掌。”他低头轻笑了笑,道:“那时,就论到我做‘鹰’了。”
韩若壁沉思良久,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钱宁和宁王的爪牙遍布天下,他们未必要亲自对付你。”
黄芩耸了耸肩膀,道:“钱宁大如牛,黄芩小如虱,可牛就是奈何不了身上的牛虱。他们能不能对付得了我,还要走着瞧。”
韩若壁眼珠转了几转,道:“那我们先回京城,我要找个地方为你践行。”
黄芩问道:“哪里?”
韩若壁笑而不答,只催他回程。
因为也想着早些赶回高邮去,黄芩自然是求之不得。
二人连夜兼程往京城去了。
京城,如意坊。
黄芩又一次站在了那扇金壁辉煌的,永远敞开着的大门前。
这一次,他身边有韩若壁。
若非韩若壁从旁催促,黄芩怕会一直站在门口发呆,想不到迈步进去。
三楼的那间专供休息的厢房,今日已被韩若壁包下了。
黄芩走进去的时候有些木然,然后,他瞧见了多年前的那张紫檀方桌,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回头,黄芩看向身后的韩若壁。
韩若壁怀里,一左一右抱着两坛酒。
虽然封泥未开,却可闻到‘醉死牛’的香味。
韩若壁把一坛酒递给他,道:“在这里醉一场,也许你就能忘掉过往。”
黄芩接过来,苦涩地笑了笑,将那坛酒放置桌上,道:“今日,我不想醉。”
若是醉一场就能忘掉,那么他早该忘掉了吧。
韩若壁来到桌边先行坐下,拍开自己那坛酒的封泥,就着坛口,猛喝了一大口。接着,他低头在紫檀方桌的边缘,找到了刻着字的地方。可能因为过了好些年,又被打扫房间的下人经常擦拭的原因,字迹已经有些磨损,必须费些眼力才能瞧得真切。
韩若壁轻声读道:“一双寒星映冰河,两道清泉涤我心。”抬起头,他望向黄芩道:“当年,他能在此处刻字,足见对你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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