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唱完,红云两膝打直,互相磨擦着,又围着酒桌跑了个圆场,裙摆纹风不动。
立刻有人喝了声“好步法!”
另有一位名士手托酒杯,杯口已送达唇边,却停在那里,点滴未进,只是目光痴迷地注视着嫣然而笑的红云,显然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之后,红云挨个儿向在座之人敬酒伴饮,不深不浅地打情骂俏,嬉戏了一番。
趁着这功夫,徐陵向一边正要出去的鸨头儿招了招手。
鸨头儿上前应道:“贵人何事?”
徐陵道:“这个红云是何时来的?原本姓甚名谁?”
鸨头儿陪笑道:“他来了有几年了,原本的姓名、来历须得问卖他的主儿,我不甚清楚。”
徐陵搓着手寻想了一阵,起身说有事,叫鸨头儿到一边的屏风后商谈。
鸨头儿料他中意红云,想做那枕席间入屁股的快活勾当,却碍于面皮薄,不愿在桌面上明讲,于是紧随其后。
到了屏风后头,鸨头儿问道:“贵人可是喜爱红云,要夜宿他那屋吗?”
徐陵只说让红云先回屋,除去装扮,换下戏服,稍作休息,晚些时候才会去他那里坐一坐,但不须过夜,之后又给了鸨头儿几锭大银。
瞧见银子的数目是足够过夜的,鸨头儿以为他欲盖弥彰,便不再多问,领着红云欣然而去了。
之后,蒋瑶发觉席间的徐陵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对那个离开的唱戏小倌十分上心,不免笑问道:“难道存孝好这一口?”
徐陵拧眉,道:“不是,他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蒋瑶问道:“一个小倌能让你想起什么故人?”
徐陵叹了声,道:“我那位故人姓杨名万泉,是在书院读书时的旧同窗。那时正是大家意气风发,心向功名之际,他和我以文结交,志趣相投,曾约定互为知已,共赴仕途,成就一番大事。可惜我业儒有成,先他一步考取了功名,而他则家道中落,失了志向,远走异乡了。后来,尽管我找人四方打听他的下落,却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蒋瑶更是不解了,问道:“莫非那小倌长得象你那旧友?”
徐陵摆手道:“并非如此。”
紧接着,不待蒋瑶再多追问,他已转向众人,呵呵笑道:“现下兴致酣浓,我提议以这顿花酒为题,大家各自赋诗一首,但诗内不许出现‘花’、‘酒’二字,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显然,他这么做是为引开话题。
几人连声说好,于是边酌酒,边苦思起佳句来。
蒋瑶发觉他不愿深言,也就没再追问了。
待到酒宴完毕,已近子时,大家又寒暄了片刻,便各自散去了。
散席后,鸨头儿照约派了一个小童来,领徐陵去到红云屋内。
昏黄的烛光中,徐陵瞧见红云已卸了浓妆,只穿一件肚兜,外面零乱地披了袭女裙,斜依在铺好被、熏过香的床边,直拿那双迷离如水的丹凤眼勾他。
徐陵皱了皱眉,在屋内的罗锅枨小方桌前坐下。
红云起身过来,攀上他的肩,柔媚娇声道:“爷--,春宵一刻值千金呐。”说着,一双手就往徐陵身上摸来摸去,似欲挑起他的□。
瞧他年纪不过十七八,这一手撩云拨雨的功夫却已是熟练到了家。
徐陵起身避开他,道:“且住手,我不好这个,只是有话要问你。”
以为他是故作矜持,红云双眉蹙如春山,缠将上来,扭捏撒娇道:“若是红云服侍不周,爷尽管直言,红云改了就是。”
徐陵一把甩开他,斥道:“先收了这套装腔作势,速去把外衣穿上。”
红云听他说得认真,虽然不明就里,也只能依了。
趁着他穿衣的空当,徐陵把几盏灯点上,屋内立时亮堂
了起来。
接着,徐陵问道:“你本姓什么?家住哪里?如何被卖来这里的?”
从没被客人问起过这些,红云一时摸不着头脑,道:“爷问这个做什么?”
徐陵道:“你只管说来听。”
眼神飘渺了一阵,红云摇了摇头,佯装媚笑道:“但凡沦落到我们这行的,早就忘了本姓、出身了。再说,纵使记得,又有谁愿意提及?难道不怕给祖宗丢脸吗?”
徐陵面色微沉,道:“我有要紧事,不得不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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