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缓缓站起身,道:“黄爷指名要红云伺候,可是为了听我串戏?”
他知道自己串戏的名声颇响,若是陌生客人点名要他,那八成是冲着他这项本事来的。
黄芩道:“这个却不忙,我先问你几句话。”
见他根本不动桌上的那杯茶,红云主动捧起茶杯,送至他唇边,娇声笑道:“黄爷,先喝口凉茶润润嗓子,再问不迟。”
黄芩接过,低头闻了闻,道:“这是什么茶,味道好怪,汤色好浑。”
红云笑道:“黄爷不常喝茶?”
黄芩道:“我们跑江湖的常喝酒,不常喝茶。”
红云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那就难怪黄爷对茶知之不多了。这茶,不但是上好的名茶,还有个有趣的故事。等黄爷喝过了,红云再仔细说道给黄爷听。”
黄芩暗在肚里寻思:这小倌有些古怪。
嘴上他道:“我正好饿了,你给叫些吃的来垫一垫。”
红云闻言,转身开门,道:“喝茶正好配些茶点,我这就叫人拿几碟进来。”
趁他到门口招呼小童准备茶点时,黄芩泼了半杯茶至桌底暗处。
红云回来,见桌上的茶水减了一半,以为黄芩喝下去了,不由偷笑。
二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
茶点上来后没多久,黄芩忽然头一垂,眼一闭,‘呼啦啦’从凳子上跌下来,仰倒在地。
红云见状毫不惊讶,走上前,用脚轻轻踢了他几下,假意关切地唤了几声:“黄爷?黄爷?......”
见对方没甚反应,他的脸上露出狡猾的笑意,道:“黄爷,现下我便说与你知晓。你喝的茶产自景宁,名叫惠明茶,是一个浙江的茶商送我的。至于那个‘有趣的故事’,则是我在茶里加了料。”
说罢,他从床下找出一条绳索,来到黄芩身边蹲下,又以手背拍了拍黄芩的面皮,不怀好意地嘻嘻笑道:“瞧你的长相,若是捣持捣持,估计也算不错。你猜,‘干剥皮’会对你做些什么好事?”
不料,就在他动手绑人时,突然间,原本倒地不动的黄芩,一个鲤鱼打挺翻将起来,以手作扣,掐着红云的脖子,将他锁住,顶在了桌边。
红云既惊且怕,咳呛着道:“黄爷息怒!......且饶了红云,红云还有话说。”
见他出气多,进气少,黄芩略松开手,皱眉恨恨道:“歹人!我不曾加害于你,你竟要加害于我?”
红云闭上双目,一面流泪,一面楚楚可怜道:“不错,你的确不曾加害于我,还好心帮了我一遭。可是,你嫖完了自走你的,被你打了的‘干剥皮’只会把帐全记在我头上,到时,我受的罪必定比这次还要多,丢了性命也说不定。所以,我只有把你迷倒,绑给‘干剥皮’处置,他才能不因此记恨我,折磨我。”
黄芩‘哼哼’冷笑两声,手指又紧,道:“你倒是算计得颇精,枉我刚才出手帮你。”
见瞪着自己的双目中,尽是瞧不起人的神色,红云只觉意气上涌,索性不再装佯示弱,心一横,头一扬,断断续续地嘶声道:“你以为......刚才帮我,我就会......感激你?你帮我,只是......因为可怜我。你可怜我,则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强过我这种人太多,根本瞧不起我。我最恨被人瞧不起......所以......你还是......杀了我
吧!”
黄芩松开手,一把将他狠狠推倒在地,愠怒道:“若放在以往,你要害我,我定不饶你。但今时不同往日,况且凭你还没甚手段能害得了我。至于说帮你是因为瞧不起你,该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才对。”
红云连着咳喘几声,道:“若非瞧不起,怎会觉得我可怜,出手帮我?试问,你可会出手帮那些和你一样身强力大、风光无限的江湖豪客?”
头次听到这样的论调,黄芩仔细想了想,才正答他道:“我并非喜欢多管闲事之人,是以,若放在平日,无论是你,还是什么江湖豪客,我都未必出手相帮。”微微摇头,他又道:“不过,见识过你狗咬吕洞宾,下药害人的卑劣手段后,我当真是瞧你不起。”
红云爬起身,疑道:“不喜欢多管闲事?那为何出手帮我,掌掴‘干剥皮’?”
黄芩道:“因为我受人所托,要查明你的身份来历,另外还有话要问你,自然不能让你被人折磨残了,不好问话。”
红云疑问道:“你是什么人?”
黄芩没有丝毫隐瞒之意,直言道:“我是高邮州的一名捕快,受徐知州之托前来。”
左思右想了一会儿,红云立刻明白了,道:“徐知州......啊......就是说好来赎我的徐叔。他为何自己不来?”
黄芩毫不掩饰道:“因为他怀疑你不是杨松,让我查明你是否真是杨松。”
红云目光散乱,怅然道:“他居然不信......”
黄芩瞧着他的眼睛,道:“你到底是不是杨松?”
红云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我有那把折扇为证。”
黄芩扶起凳子,坐下瞧了他半天,道:“你并非凶悍恶徒,我没法用对待他们的手段对你,是以说不说实话全凭你的心意。”
红云死咬着道:“我就是杨松,信不信随你。”
他知道黄芩绝不会轻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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