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对自己如此大方,韩若壁只觉心头一热,思潮如涌,小声呓语道:“你待我......真算好了。”
说着,他动情似的以右手抚上黄芩的面颊,满怀怜惜之情地摸索了一阵。
黄芩目光迷离,一动不动,任由那只手掌在面上流走。
转而,韩若壁收了手掌,换以右手食指在黄芩的面上,缓缓地,轻轻地,精确地描画着。
此时此刻,韩若壁仿佛变成了一位颇俱骨法的名家画匠,而他的食指则变成了画匠掌中的生花妙笔,宛如要小心翼翼地将黄芩的眉、眼、鼻、口等实实在在临摹下来,以便日后在画卷上重现一般。
最后,那根食指在黄芩的唇角齿际流连来去,仿佛被吸附住了,久久不能离开。
正是一年里气候最为潮湿的时节,因而黄芩那原本干燥微皱的双唇也显得水润柔滑了许多。这等美好的触感,韩若壁当然求之不得,因而不厌其烦地反复勾勒着那两瓣诱人的轮廓,沉浸其间不愿收手。
黄芩仍旧一动不动,但目光已变得清冽起来。
就在韩若壁神思俱丧,蓄势待发着想要撤回手指,换以自己的嘴唇覆盖之际,黄芩张嘴如电,一口咬住了近在唇边,将要缩回去的那根食指。
这一口,咬得颇狠。
那种痛,十指连心。
韩若壁的面颊抽搐了一下,短促地低吼一声,道:“你是属狗的......还是属鳖的?”
黄芩松了口,狠声恶气道:“这一口是叫你长点记性。真当我好糊弄,是吗?你独自一人离开‘魇伏谷’绝非为了打听那颗珠子的下落,而是和‘北斗会’有关。哼哼,嘴巴上面趁风使舵的本事,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很快地舔了一下手指上的牙印,又甩了甩手,韩若壁轻佻一笑,道:“原来黄捕头不但不好糊弄,还会做个套儿让人钻,当真瞎了我一双狗眼!”
错愕一瞬,黄芩努力憋住笑,道:“一个人要如何才能瞎了一双‘狗眼’?大当家,你见多识广,可否替我解释解释?”
言毕,他终于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随着纵情、肆意的笑声,自他双颊绽现出的梨涡,象极了两朵盛开的白棠花。
韩若壁瞧得一阵痴迷,忘了食指上还生疼不已,一进身,将黄芩抵在墙上,双手捧住那张笑脸,以指腹轻轻摩擦着,苦笑道:“说真的,你我走的路不同,所以我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你是捕快,是公人,必须对你保存几分戒心。可是,于我而言,这件事已变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辛苦了。”
敛去笑容,轻轻挪开他的手,黄芩冷声道:“是吗?”
韩若壁脸色略变,睁大双目道:“你不信我说的?”
黄芩稍作沉吟,面有不屑之色道:“你素来言轻,从无可信。”
话是说重了些,但也不算完全冤枉了韩若壁。
韩若壁眉目含愠,摁住黄芩的双肩,道:“我甚少向人倾吐真言,现下对你说的话,简直比任何一个老实人还要老实,可谓重如九鼎,你怎可不信?怎可无视?”
黄芩推开他,走过一边,道:“你的意思是,因为你难得对人倾吐真言,是以一旦倾吐真言,份量便特别沉重,不容人不相信,不珍视。是吗?”
韩若壁跟上前去,反问道:“难道不是?”
“笑话!”黄芩瞥他一眼,道:“莫非难得说真话的你,说一句真话的份量,竟比那些老老实实、句句真言之人的话,反倒沉重、金贵许多?如此,那些人岂非冤枉得很?”
韩若壁哑口无言了片刻,才苦笑道:“你该知道,有些事我没法对你说实话,言至于此已是不易。”
凝目望了他许久,黄芩才道:“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这话问的颇有意味,因为他早告诉过韩若壁,只要‘北斗会’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就不会管。所以,在此种前提之下,韩若壁还是担心他对‘北斗会’有所威胁,因而没法对他说实话的话,要么是不信他说的,要么是韩若壁没法保证‘北斗会’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也就是不信自己。
韩若壁唉叹一声,道:“为自己负责容易,为他人负责难,更何况‘北斗会’那许多兄弟。于你,我有情,于‘北斗会’,我有义,我希望二者能互不相犯。”
黄芩似乎听懂了,点点头,笑了笑道:“能不能互不相犯,那可要瞧你怎么做了。”
韩若壁低头不语。
二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终于,黄芩率先打破沉默,道:“你吭着头做甚,地上又没银子。”
韩若壁抬起头,露齿一笑,道:“我在想一件事。”
黄芩很想问他想什么事,却犹豫了。
瞧出他的心思,韩若壁道:“你不问我想什么事?”
黄芩道:“我不想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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