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五行遁术’本质上不过是幻术的一种,毫无疑问是用来迷惑人的六识的。
不过,萧仁恕并不为所惑,因为方才他的‘以神御剑’已牢牢地锁定住了赵元节的元神。千变万变,元神不变,一旦被对手锁定了元神,纵然赵元节以五行遁术垂死挣扎,也是回天乏力了。
但见萧仁恕双手握剑,那剑似乎突然间通了灵性一般,疾飞而起,力道之强连带着萧仁恕也飞了起来,在空中忽左忽右地急速盘旋摇摆着,倒像是在追击某样看不见的猎物一般!如此这般,连人带剑直飞出数丈之远后,萧仁恕才踉跄落地。
同一时刻,半空中传来一声惨呼,一连串的血珠凭空飞溅了出来,继而蓬起一片血雾。刹时间,赵元节的身形突兀地出现在那片血雾中,接着,如同中了箭的飞鸟般,歪歪斜斜的一头栽落在地!
显然,赵元节中剑了。
不过,落在地上的赵元节并没有立刻毙命,而是挣扎着爬起身来,继续向远处逃窜。
此种状况下,他的对手怎肯容他从眼皮子底下逃走?
萧仁恕一声清啸,仗剑飞跃,紧追不舍。
赵元节的轻功本来就比不上萧仁恕,此刻受了重伤,速度更加打了个折扣,是以还没跑到前面的拐弯处,就被萧仁恕追上了。
眼见着敌人就在身前不足丈外,萧仁恕当然要痛打落水狗,就待再度施展‘以神御剑’结果了这位‘小天师’。突然间,他的耳衅似有一人柔声叹道:“剑下留人。”
这声音缥缥缈缈,似远似近,让人颇是琢磨不透。
转瞬,这荒山野岭的拐角处,竟然走来一人。
看起来,这人的步子迈得很慢,却几乎瞬间就到了跟前。他身穿白袍,骨架很是高大,但整个人瘦骨嶙峋,令得那袭白袍显得空荡荡的。月光下,他的五官很淡,甚至有些模糊,叫人难以留下印象,可随意披散下的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即使在黑夜里也闪闪发光。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皮肤和眼睛。他的皮肤欺霜赛雪,莹白如玉,不但有种隐隐的透明感,而且晶莹剔透中还映出一种说不清的光华。而他的一双眸子尤其令人注目,真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这样的一个人缓步走来,翩翩而至,看上去纤尘不染,真宛如从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仙人一般,纵然三茅真君、葛家仙翁再世,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时候,奋力冲出一段路的赵元节正好力竭,恰恰倒在了这个白袍人的脚边。
全身不停地抽搐着,挣扎着抬起头,赵元节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可名状的痛苦与祈求,嘴唇不住地张合,似乎想对白袍人说些什么,但不停咳出的血却令得他连一个字都没法说出来。终于,在费力地蹦出了几个没人能听得懂的单字后,赵元节的嘴永远闭上了,头也垂了下去。
看样子,他是元神耗尽,伤重而亡。
白袍人低头看了看赵元节,又摇了一下头,微微皱起眉毛,望向萧仁恕,道:“是你杀了他吗?”
☆、第34回:拼死相搏太玄天师受创,善败不乱萧家父子突围
平心而论,这个白袍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温和平稳,不带一丝敌意,若在平时,说不定还会让人产生一种心向往之的感觉。但是,目前的情况下,出现这么个人物,却难免让人感觉他从头到脚,从声音到动作,无一处不透着极度的怪异。因是之故,萧仁恕当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把握剑的手紧了紧,萧仁恕道:“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深更半夜来此荒郊野外做什么?”
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杀得不亦乐乎的众人,又低头看了看伏在地上的赵元节的尸身,白袍人柔声叹息道:“也对,反正他的死定然与你有关,具体过程如何,确是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萧仁恕目光一寒,道:“你识得他?”
白袍人苦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也很伤感,道:“我当然识得他,我怎会不识得他?对了,还没有告诉你,贫道李自然。”
这个白袍人竟是赵元节的师兄,宁王麾下的第一高人,太玄天师李自然!
原来,确如‘一丈红’南亭凤所言,李自然已经离开了宁王府,打算南下办事,这几日正好途经韶州府。是夜,他一见到远处半空中高高挂着的狼头图案,便知必是赵元节施展了‘元婴出窍’之术,担心已出了什么大事,这才使用‘缩地成寸’之法急急赶来寻个究竟。
当然,李自然途经韶州一事绝非偶然,而是特意为之。会有如此安排,皆因他有意顺路到韶州与赵元节会合,也好关心一下‘玄阙宝录’是否已然顺利到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过前面的关卡时,他曾两次遇上封关闭路的倒霉事,加起来耽搁了不少时日,因此剩下的时间就有些紧迫了,只得取消了与赵元杰会合的计划,一门心思加紧赶路。
令李自然没有想到的是,虽然计划取消了,但他还是和赵元节会合上了。只是,这次会合竟是以目睹赵元节的惨死为代价的。
其实,自打赵元节能够独挡一面后,和他这个师兄李自然的关系就已算不得很好了。毕竟,有李自然这么个‘太玄天师’在头顶上压着,赵元节永远只能是‘小天师’,在宁王帐下也永远熬不到第一红人的位置,因此难免暗生几分嫉恨。对于这一点,李自然面上未显怎样,却心知肚明,但到底二人同门多年,赵元节活着时,他也许未见得有多开心,可如今人死了,他还是颇感难受的。
人的名,树的影。李自然一报出名号,萧仁恕心中就惊骇不已,脸色顿时煞白。刚才,他虽然驭剑诛杀了赵元节,但毕竟是占了对方持勇轻敌的便宜,真要拼硬功夫,那是一定比不上的。而李自然这几十年威名远播,又是赵元节的师兄,一身修为显然要远远高过赵元节。因是之故,萧仁恕脑中不由生出今日‘解剑园’恐怕要凶多吉少的不祥预感。
当即,萧仁恕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倏时,他剑柄倒提,剑贴右臂,左手捏了个剑诀在前,人化狂风,疾速向李自然怀里猛扑了过去!
要知道,以李自然的赫赫威名,在当前这种状况下,十个敌人中倒有九个会被吓得调过头,撒开腿,狂奔逃离,剩下的一个怕也会试图稳住阵脚,以待强敌,而似萧仁恕这般突然和身抢攻之人恐怕只能是第十一个了。
实际上,萧仁恕心中何尝没有盘算过逃跑或者稳守呢?可他深知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赵元节的‘诛仙剑’,他已经见识过了,神妙到可以离体飞行,且同时能被放剑者自由操控,可谓是长兵器的极限。在这样特殊的长兵器面前,如果选择逃跑,只会变成以已之短对敌之长,跑得距离越远,死得越快。而李自然的‘诛仙剑’,想都不用想,肯定比赵元节的更加神妙,如此一来,逃跑反而等于自寻死路了。再者,既然赵元节的‘元婴出窍’之术神威无比,那么,李自然的法术只有更加厉害,想要稳守阵地,再寻求反击,无疑于痴人说梦,倒不如趁着敌手还没有发动那些神妙的法术之前快速抢攻,虽则仍是九死一生,但却是萧仁恕唯一的选择了。
只冲这一手,就可得知在李自然突然出现的高压之下,萧仁恕的头脑仍然保持着非比常人的冷静与清醒。
盯着飞速逼上的萧仁恕,李自然的那双本来就如同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间射出更为热烈,更为璀璨的华光。
那目光中竟带着几分赞许,几分兴奋。
很显然,他已瞧出了萧仁恕此时抢攻的意图。倘是易地而处,李自然自忖也会选择和萧仁恕同样的对敌策略,因此对萧仁恕的高明,自然生出了几分赞许之心。
心下,李自然暗道:赵师弟虽然心思略有浮躁,一身修为还不足以惊世绝伦,但几十年精修的法力亦算得上是少有的高手了。能够杀死他的人,武功、见识定然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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