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仅只是有可能。
毕竟,后来刘瑾并没有实施传闻中的刺杀皇帝的计划,但是,到底是这个计划本身就子虚乌有,还是这一次闹过刺客后,因为某种原因令刘瑾改变了主意,取消了计划,就只有死了的刘瑾本人才知道了。
江紫台想,定然是当时京里风声太紧,“假黄芩”才兵行险招杀死了“真黄芩”,摇身一变,成了公门中人,大摇大摆地从刑部捕快以及锦衣卫的眼皮底下离开了京城,前往高邮任职去了。可是,江紫台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假黄芩”在逃离京城后并没有远走高飞,而是真的跑去高邮走马上任,还一当就当了这么些年的捕快呢?虽然,这一点令他很是疑惑,但还有更多的‘点’能因此而吻合在一起,这就表明那位“黄捕头”当年潜入皇宫行刺皇上一事,恐怕是□不离十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得赶紧回去禀告给父亲大人知道。跟一个曾经行刺过皇上的人有牵连,实在是太危险了。再说,宋素卿能够认出黄芩,难保皇上或别人认不出来。万一哪天有人碰巧瞧见了那个黄芩,并认出他就是当年行刺皇上的刺客,那么,曾经试图提携、任用黄芩的父亲怕也很难推脱得一干二净,到时便落了把柄给政敌,那可就真糟了。’江紫台心中闪电般的掠过一连串不详的景象。
之后,他心下一阵惶惑不安,草草地向宋素卿打了个招呼,推说累了,就回船舱里去了。
已是深夜时分,一艘黑灯瞎火、一丝灯光也没有的海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行驶在海面上。海上的夜,和陆地上大不相同,在目力能及的范围内,看不到任何灯火烛光,只有满天闪烁不已的繁星。这些平日里在陆地上看起来颇为黯淡的星光,在海上却显得格外明亮。也正是这些明亮的星象,亘古不变的为海上的航船指引着方位。
黄芩、韩若壁皆立于船头,运足目力,向远处眺望着。王直站在离他们身后不远的,从船舱到甲板的入口处。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精巧的沙漏。这个沙漏不大,里面的沙也不算很多,估计约摸盏茶的功夫,一边的沙就会完全漏至另一边了。每当一边的沙漏完,王直就会把沙漏整个儿倒过来,让沙再从另一边漏回到原先的那一边。
黄芩和韩若壁都知道,王直是在用沙漏计算时间。他只要在心里记下把这个沙漏翻过个儿来了几次,就能大致知道某段时间内他们的船往某个方向驶出了多长时间。
虽然四周没有任何光亮,但凭借着天上的灿灿星光,黄芩、韩若壁还是瞧见了远处出现的一个黑黢黢的突起,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小海岛。
黄芩转过头,对身后不远处的王直道:“我瞧见前面有一个小岛。”
这时的王直满脸严肃,沉稳地点了点头,向身后做了一个手势。
很快,船速慢了下来。
这时,王直仰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星空的方位,然后一边捏着手指掐算着,一边道:“从方位和我们出来的时间判断,前面的那个小岛应该就是‘鲨鱼礁’了。不过,因为今天的水流顺,我们比预期早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嘿嘿一笑,他又道:“如果克利仙说得没错,科萨蒂十有□就停泊在‘鲨鱼礁’。”
韩若壁眼神飘忽了一瞬,轻皱眉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克利仙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但看神情和他一个劲摇头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清楚科萨蒂的行踪呀?”
王直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笑道:“你虽听不懂弗朗机话,却是很会猜嘛。你说的不错。其实,是克利仙发觉我们来者不善,一副要找科萨蒂麻烦的模样,考虑到毕竟他们同为弗朗机人,而且虽然他不认同科萨蒂的为人,但彼此间总还有些交往,所以才不便直接说出科萨蒂的藏身之处的。但是,我和克利仙的关系一直很好,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还是隐晦地说明了科萨蒂的行踪。”
韩若壁道:“怎么个隐晦法?”
王直道:“他说他不知道科萨蒂目前在哪里,只知道不久前科萨帝去了吕宋,目下正在回电白的海路上。你们可能不明白,这海上航行,最怕的就是迷路,所以一般稳妥起见,只要有可能,航船都是沿着陆地的边缘,在近海处行船。可是,从吕宋往我们电白这儿过来,基本走不了靠岸的路线,所以行程最是凶险莫测。也因此,常走这条路线的海船都尽量沿着熟悉的线路走,否则很容易出事。而他们弗朗机人从吕宋往电白这边来时,一般都喜欢走‘鲨鱼礁’这条线路。正所谓走熟不走生,科萨蒂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所以说,克利仙表面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是隐晦地把科萨蒂的行踪泄露给我了。另外,‘鲨鱼礁’离电白港不远不近,对科萨蒂这种又要同来电白港的买卖人做买卖,又不愿被港里的人得知船的踪迹的弗朗机人,无疑是最理想的泊船场所。所以,我认为,科萨蒂一定在‘鲨鱼礁’上,没错的。”
对海上航行的事,黄芩、韩若壁都是彻头彻尾的外行,实在插不上什么话,只得听王直的。于是,在王直的指挥下,这艘船缓缓的向远处的那座黑黢黢的海岛进发。
又向前航行了一小段,黄芩突然手指着远处,道:“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韩若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那是桅杆!那里真的有船!”
王直见真如自己所料,当即兴起,几步上前,运起目力往那个方向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他苦笑道:“二位大侠当真好眼力,我怎么什么也瞧不见?”
黄芩说道给他听:“那里有一个细细的、竹竿一样的黑影,不像是树木,因为那座礁光秃秃的,根本不像有树木的样子。肯定是桅杆。现在还只能瞧见一个尖尖儿,再往前走一段,应该就能看清楚了。”
听言,王直脸色一变,立即快速地做出了一连串手势。
稍后,黄芩、韩若壁感到船头慢慢地转了个方向,没再向‘鲨鱼礁’靠近,而是保持着原有的距离,绕着‘鲨鱼礁’的外围打起转来。
黄芩不解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王直面色沉凝道:“如果你们瞧得不错,就表示从这里已经能够瞧见他们桅杆的尖端了,这么高的桅杆下面一定是瞭望台。既然是瞭望台,理应有人日夜值守,要是我们的船置之不理,继续前行,很快就可能被瞭望台上的人瞧见,并因此产生警觉,对我们接下来的行事则极为不利。当然,负责瞭望之人也可能经常打盹偷懒,可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冒着被科萨蒂发现的风险这么做。”
喘了口气,他一边以手势指挥船只,一边又道:“我打算先绕到另一边去,在浅海处找个避风的、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先下锚,换小船,然后从后岸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他们那里去。对了,你们都会水吧。”
黄芩、韩若壁均点头道:“没问题,就照你说得办吧。”
转眼间,这艘船只在黑夜的掩护下,缓缓地向‘鲨鱼礁’的后岸驶去。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船悄没声息地驶到了一处浅海。
指挥船员小心地降下铁锚、放落小船后,王直对黄芩、韩若壁道:“来,我们换小船,准备上礁吧。”
转身,他又叮嘱船上的几名副手好好守住各自的位置等他回来,然后就带着黄芩、韩若壁上
了早已备好的小船。
没多久,三人到达了‘鲨鱼礁’的后岸边,韩若壁仰头一看,不由得心下叫苦不迭。
原来,‘鲨鱼礁’的后岸边尽是些悬崖峭壁,嶙峋怪石,根本没有一处可以停船上岸的地方。
转头,他看向王直。
王直神色如常,显是早有准备。
按部就班的把船划到一块巨大的岩石边上后,王直利索地将上小船前就准备好了的钩索的索头用力地抛了上去。可是,转眼间,索头又滑落下来。王直不紧不慢的又试了三五次,皆是如此。直到第七次,只听得‘咔嗒’一声响,索头上的钩爪不知是钩住了岩石上的哪一处凸起,或哪一处凹陷,总之终于固定住了。
用力拉了拉,确信足够牢固了,王直才道:“一起上的话,我怕钩索吃不住力,还是一个一个上比较稳妥。我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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