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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转头静静瞧着他,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如此来看,义封将来必有千里封国、侯王富贵之命,也定是重诺守信、情谊深长之人!”

朱然一笑,将温酒注满金樽,递与孙权,笑道:“仲谋言重。重诺守信,不过是本分,至于王侯封国,非然所求,且随缘法罢了。”两樽相交,一饮而尽。

乱世之曲,始也。

☆、起音

这是兴平二年的三月,江南春色明媚,莺歌燕语,一望浅草万顷,桃花千树,美不胜收。

朱然拿着一幅王次仲的楷书,一笔一划,摹得认真,不经意间,见孙权撇头望着窗外,眼睁睁地瞧着满园春色发呆,便也不说话,自顾自习书。

孙权双手托腮,愁眉紧锁。瞧这桃花开得多美,好似锦绣一般灿烂,听这鸟儿唱得多好,好似风铃一般清脆。这等美好的春光,若能奔去野外,爬树踏青,打鸟猎兔,该有多痛快!可那害死人的张夫子呀,在这样好的天气里,他将我困在这房中练字背书,可把人能闷出青苔来。春风一送,悠悠的桃花香味飘进窗来,沁人心脾,浑身的劲儿就更憋不住了,将书简拨去一旁,取了弹弓别在腰间,戳了戳朱然,指着窗外,努努嘴:“义封,咱到外面打猎去!”

朱然蘸饱了一笔墨汁,好整以暇地写字,头也不抬地回道:“如今江东战火烧得正厉害,府外处处是杀机,你跑出去,仔细被山贼捉了。”

孙权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瞧他写字,又想起几日前初见时候的情景来,那副区别于同龄人的内敛沉静,谨慎老成,让他充满好奇,只想去拨开迷雾,瞧一瞧他真正的心。

——只是,这份好奇,在春色的引诱下,那是何等的微不足道啊。孙权沮丧地摇摇头,叹道:“真是无趣!”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朱然担忧他闯祸,探出窗户,一把拉住,低声着:“仲谋,阿翁交代过,门口守卫不许咱们出去的,白跑一趟,不如好生读书。”

孙权从他掌中拽出衣袖,弯起嘴角一笑:“你且读书罢,我自有办法。”几步迈出,人已隐入院中花径,朱然瞧他似是去了后院,到底挂心,急忙跟了上去,直至眼前矗立着丈余高的院墙挡住去路。

朱然抬头望着那不可逾越的高墙,暖融融的阳光洒下片片银白,将人心也要融化了一般。苍穹广袤,一望无云,几声莺啼掠过耳边,清清脆脆的,风一吹,阵阵油菜花的清香飘进来,撩人心弦。

孙权见他跟来,格格一笑,撩起袍角,抱着一棵杨树攀援而上。朱然也不阻止,抱臂靠在墙边,懒洋洋地瞧着他。

孙权爬了丈余高后,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侧枝往墙头走去,那枝干被他踩得咯吱作响,不停地上下晃荡。

朱然恐他跌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但见空中掠过一抹衣摆,孙权已轻轻巧巧地落在墙上,低头冲他吐了吐舌头。

朱然含笑挥挥手,算是道别,正要离开,却听得孙权惊叫一声:“仲父,你怎么站在墙外?”

朱然一怔,抬头见孙权那懊恼沮丧的神色,忍不住笑得打跌。

孙权大怒,低声喝道:“你笑甚么!快拿梯子来接我,仲父在外面。”

朱然笑着拱拱手:“仲谋且在墙头赏春看景,然有书要读,这便不奉陪了。”故意逗他,转身便走。

孙权骑在墙头,连连捶腿,不断喝止,朱然忍着笑,只作听不见。

孙权一咬牙,起身抓了杆树枝一跃而下,在空中荡了几荡,只听得咔嚓两声,那树枝从根折断,朱然闻声回头,只见一人影迎面飞来,尚未来得及反应,已被合身扑倒,两人抱在一处,滚入花丛,压倒了好几株含苞欲放的芍药花。

朱然跌得脊骨断了般疼痛,头上脸上落满了花瓣。孙权已一股脑儿爬起身来,又一把拽起朱然,飞一般地往书房逃去,府中家丁见二人如此狼狈,不禁面面相觑。

朱然本是出去瞧热闹的,这回自个儿却成了被人瞧的热闹,再也压不住怒火,到了书房,一把将孙权摔开,喝道:“孙仲谋,你胡闹什么!”

孙权赌气道:“谁叫你弃我而去?你无情,那便休怪我无义!”

朱然怒道:“我来帮你拿梯子,谁让你跳下来的!”

孙权抿着嘴笑,告饶道:“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累你摔了跤。你快躺着去,我去与仲父说你伤着了,他便不会罚你啦。”

☆、正音

(1)

这是建安五年的四月,江南春光正盛,草长莺飞。阳羡城这几年风调雨顺,未遭旱涝之灾,也少罹兵戈之祸,倒是一片欣欣向荣,政治民安。

阳羡的县长,十九岁的孙权,靠在桃花树旁,面前放着一架琴,两壶酒,朱然在边上鼓瑟相和,两人奏的是一曲《凤求凰》。瑟声悠扬悦耳,极为动听,琴声却时不时地走调,弹琴人显是心不在焉,就这么错了片刻,孙权再也按捺不住,将琴丢去一旁:“义封,咱到外面瞧瞧去!”

朱然奇道:“你不说要练琴与尊夫人合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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