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错刀眸光转动,掠过越栖见的脸,轻吁了口气,蓦的伸出手,五指钢钩般牢牢扼住张闰德的脖颈,格的一声令人汗毛倒竖的轻响,张闰德整个颈子折断,血肉筋茬儿都拖了出来,一道血柱喷溅出老高,落下一片血雨,把那群恶汉浇了个人鬼不分。
酒楼上本留着些看出殡不怕事儿大的,此时纷纷如丧家之犬,一边奔逃一边呕吐,另有些怕得腿都软了的,一边嚎哭一边拼了命的往外爬。
北地民风彪悍,打架见血也不是没有过,但杀人杀这么暴戾凶恶的,着实吓倒了一大批纯爷们儿。
越栖见也惊得愣了一瞬,苏错刀低声道:“栖见,背我走。”
越栖见忙上前扶着他,急得手足冰凉,颤声道:“你……你到底怎么了?”
苏错刀再忍不住,张嘴就是一大口血,下巴胸膛血迹淋漓:“我手脚动不了……方才是强催真气……咱们快走……快走!”
说到最后,已是气息微弱,越栖见见他喷出的血中色带紫黑,显然是肺腑重创且久拖不治的伤势,猛的想起那日北斗盟地牢中,不由得恍然大悟,更是心痛如绞,哽咽道:“你……你这个傻子!宋无叛那日就伤了你,你怎么不早说……还瞒着我……到这雪鹄山来……”
第二十四章
苏错刀半死不活,却硬提一口气,寸步不让的怒斥:“难道还是我错了?雪鹄派不是你要来的?现如今……难道你要本座跪着求你带上我走?”
越栖见见他伤得心浮气躁,喜怒无常不讲理的一面暴露无遗,也只得强行镇定下来,任劳任怨耐骂又耐操的叹气:“自然是我错,是我得求苏宫主……你千万别动气。”
别人眼里的苏错刀,多半是个深沉险恶的邪派宗主,但他在自己面前,却从无掩饰作态,一池水般清可见底,惹急了甚至会有些骄傲且霸道的孩子气。
越栖见背上他,不知怎的,惶急担忧之余,内心深处却滋生出隐秘的快乐来,半晌踌躇道:“咱们去哪里?”
苏错刀怒道:“蠢材!自然是月牙峰……”
说着余光瞥见那张闰德的断头,想到居然被这等货色辱了去,登时气血翻涌,又是一口血喷出,再没有力气说话。
越栖见心中一痛,忙背起他飞身下楼,上马便拼命往月牙峰赶去。
途中苏错刀昏迷过短短的片刻,随即就满脸冷汗的醒来,目光幽寒,警惕得像一只负伤夜行的兽。
越栖见勒马停住替他搭脉,只觉疾时滚珠不定,缓处僵滞难行,体内真息鼓荡,震动心肺,隐约竟有溃决之相,伤已至此,越栖见不敢心存侥幸,反倒自有一派医者的冷静,问道:“我不懂廿八星经的行功……但内息这等杂乱冲突,膻中穴更有一股异种真气在,到底是什么缘故?”
苏错刀亦答得细致:“宋无叛那日与我对了一掌,我以为他是少林内家功夫,不想他也懂得廿八星经,后招中暗藏一手阴柔之力突袭而入,我便吃了个暗亏,当时以为不打紧,但这股钻进体内的真气竟极为诡异难缠,月余来都化解不开,反而激起廿八星经中的隐患。”
宋无叛师承李沧羽,李沧羽又曾是沈墨钩最为得意的鼎炉,他对廿八星经虽未得窥全貌,但于部分细节处,却有精微过人的独到见解,苏错刀一着不慎之下,让这股真气突袭钻入,顺着廿八星经的运转,顺势而长,硬生生卡在膻中穴,四两拨千斤,蛇钉七寸,终成心腹大患。
越栖见苦苦思索着:“这样的伤……我不会治,你……你跟我说句实话,有没有性命之忧?”
越栖见不在乎他的武功存废,只在乎他能不能活下去。
苏错刀坦然道:“不知道。”
越栖见沉默片刻,语气中颇有哀求之意:“若自行散了一身功力……”
苏错刀移开目光,打断道:“不。”
突的冷冷一笑,眸中闪过深恶痛绝的愤然之色:“你见过废人一样的七星湖宫主?便是死了,七星湖的宫主……也不该受制于人。”
越栖见心口一紧,只觉手足无措,胡乱道:“就一股异种真气而已,好生歇息下来调匀内息,或许就好了。”
这只是明显的安慰之词,连他自个儿都不敢信,苏错刀却点点头,道:“我信你,你一定能想出法子治好我的伤。”
次日中午,两人赶至月牙峰山脚,北地苦寒,又时值入冬,月牙峰已是大雪封山,绝无人迹。
越栖见担心雪鹄派发现,苏错刀却满不在乎,道:“月牙峰少有人来,便是颜门主足迹偶至,依雪鹄派与世无争的做派,也不会大动干戈的喊打喊杀。”
越栖见总觉得偷上别家的门派禁地终究不好,迎着漫天而落的大雪,迟疑道:“我看还是得先拜见颜门主,失礼之处得请她多加体谅才是。”
苏错刀忍不住勃然大怒:“你娘们也似啰嗦个什么劲?那颜数宁胆敢阻拦,本座拼着内伤不治,也把她宰成十七八块,让你越少侠堂而皇之上这月牙峰!”
正说得威风凛凛,冷不防一团雪片灌入咽喉,他没了内力,激灵灵就是一个寒颤,忙把脸埋进皮袍里去。
越栖见啼笑皆非,虽然不喜他戾气深重,又不敢再惹他动怒,只得一声长叹,甩镫下马,抬头见月牙峰势飞苍穹,莽莽险峻挺拔,山壁更是倚天如削,不由得心生惧意。
他武功平平,用得着的时候更是屈指可数,仔细算起来,首战败于叶鸩离,次战赢了一拨地痞流氓,一胜一负,战绩并不坏,但轻功尚未与人比,先要与这天险一较,着实有些忐忑。
苏错刀闷声讽道:“你不会爬山?”
越栖见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还真不会爬这种山,只得默不吭声,将苏错刀负在背后,又用衣带牢牢与自己缚在一起。
山路崎岖难行,越栖见手足并用,苏错刀的呼吸就在耳边,心头又是恍惚又是甜蜜。
如此行了一个时辰,越栖见喘气如牛,累得心都要跳出喉咙了,满身热汗被风雪一逼,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苏错刀浅眠中被惊醒,探头出来看了看,连百丈高都未曾攀到,不由得痛骂道:“便是头驴,也比你聪明些!你的一苇心法白学了?提气纵身的法门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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