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尘叹了口气,道:”以前你闯了祸,每次都会冲回家叫我,说什么“浥尘啊,我把魏伯伯家的琉璃屏风给砸了怎么办啊“之类的,害得分开以后总是担心。”
元二想到从前的恣意妄为,真真恍如隔世,忙笑道:”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浥尘摇摇头,道:”我知道,却
也忍不住担心。我怕自己把你宠得太好了,怕你经不起世事风霜。所以一心要找到他,要亲眼确定你过得好好的,才肯安心闭上眼。”
元二握住他的手,软声道:”那现在找到了,该放心了罢?”
浥尘轻声道:”对你是放心了,可是,我自己却不能放心。你看,你我都变了那么多,再见的时候,我都没想到,眼前这个英武的将军就是当年的那个乌衣子弟。那时候总是叫着“浥尘怎么办啊“的少年,已经成长为守护一方、有担当有谋略的男子汉了,再不会对我说怎么办了,再也不会要我帮忙了。若仅仅如此,那也就罢了,谁能不变呢?只是你变好了,我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既病且弱,没有半分文韬武略,没有一点将兵之才,真是……”
浥尘说着摇了摇头,道:”我怕我再不能帮你的忙了。”
原来如此。元二心中暗道,低头想了一下,元二忽然道:“阿尘,我带你出去玩吧。”
“啊?”浥尘愣了愣,怎么转到这个话题上了?
元二笑了一笑,心中道:“我不过是觉得你最近总是不开心。”
说起来浥尘和平时其实也没什么两样,每天依旧在自己的帐子里养伤,白天看看书发发呆,晚上和自己说说话。但是出于打小就在一起的默契,元二就是觉得他不开心。
可是,浥尘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开心呢?元二之前一直想不透。
浥尘这个人啊,因为是小的时候被接到府里做侍童的。虽然后来一直被当成三公子般养着,到底是寄人篱下身在奴籍,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会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极深。深到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元二,很多时候也猜不透。一直到他现在说出来,元二才知道为何。
元二是一刻也忍不得浥尘不开心的,得出了原因之后便想着要解决。当下便重复道:”阿尘,我带你去玩。”说着双手一抬,竟把浥尘横抱在怀就走。
“哎,你干什么啊?”浥尘哭笑不得,脸暗暗浮起几丝红色。待要挣扎,又怕牵动背上的伤,只能叱道:”军营重地,你胡闹什么?快放我下来!”
浥尘在病中的那点力气,便是三岁小孩儿都不怕,元二哪里放在眼里?只管小心护着他的背往前走。口中笑道:”不碍事,我在军中胡闹惯了。何况我才是将军呢,谁敢斥责我我就罚他!”
浥尘气结。这人都做将军了怎么还这样啊?从前就是一想要做什么就拉着自己没头没脑的往外跑,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改掉这个习惯?
“带你去玩啊!”元二乐呵呵地抱着他出了帐子,在军营里乱转,也不怕人笑话。
他不怕,浥尘却有些受不了。两人一出帐门就被将士们偷瞄明看,不断有人目光奇异、窃窃私语。浥尘挣扎也不是
,随他也不是,羞恼得脸上又白又红,口中道:“胡闹、胡闹!快放我下来!”
元二只管抱着他往前走,自顾自地说道:“你还没见过阳关附近的景致吧?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骑马玩,看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去听那萧萧风声牧笛阵阵……”
阳关附近的景致?浥尘心知挣扎吵闹也无济于事,这人来了兴致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的。当下便放弃挣扎,安安稳稳地给他抱着。听了他的话,顿时也来了兴致---难道他竟要带自己出军营么?
需知阳关是千年之前,丝路初初打通的时候就建的关卡,身为丝路南线的咽喉,千年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僧客从这里走过。别的不说,当年玄焋大师西去取经,走的就是阳关。千年之长,该有不少古迹可以瞻仰吧?
浥尘想着该能见到什么景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不对,现在是冬天,难道是北风卷地白草折、一夜碎石大如斗?
浥尘正自己思量着,忽然听元二道:“到了。”
浥尘抬头一看,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早该知道他做事从来都是不按常理的,怎么还偏偏就信了他!不是说要观赏阳关附近的景致么?眼前这军鼓擂台、兵器列陈的,不是军营里的校练场么?
元二听闻不到他的回答,便低头看了一下。只见怀中人俊秀的脸上又是无奈又是气恼又是任命,不由得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想着看什么文人古迹佛寺道观的,那些有什么好看的?在长安看了十几年还没看够啊?还不如看我元二爷呢!”
浥尘一阵白眼,没好气道:”你有什么好看的?有多少根头发我都能数出来了,还长得跟黑铁塔似的,比得过千年古塔、长河落日么?”
元二嘿嘿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比不比得过了。”
说着元二将他轻轻放在椅子上,又取了一旁的毛皮细心给他盖好,道:”你在这里好好坐着,待我给你看如今阳关最有名的景致。”
浥尘闻言抬眼,又是好奇又是不信。
只见元二下了台阶走到擂台下,回头看了看浥尘,猛地一跃而起上了擂台,扬声道:”浥尘公子,今日且看二爷为你舞一回剑!”说着”锵”的一下自腰间抽出长剑。
浥尘隔了些距离望去,只觉声若龙吟,剑如秋水,人似青松,依稀间恍然又是当年乌衣翩翩的英武少年。不由得有些感慨道:“我还以为你不用剑了。”
“哪能啊!”元二朗声笑道,“用大刀不过是因为在战场上砍得比较痛快,平日里我还是佩剑的。”说着挽了个剑花,道:“浥尘公子,看好了!”
浥尘见他语气卖弄,还以为他新学了什么剑法呢,看了他的起手式才知道,原来他舞的还是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学的那套《
三叠》。
这套剑法刚健英气,本不适合元二。只是因那时候浥尘喜欢那首古风,他便硬是以一介纨绔学了来。当时只觉得他潇洒有余而豪气不足,此刻正对着黄沙落日,更兼着练兵场上风声呼啸,当真如诗中写的那般,令人心神激荡,豪气纵生。
浥尘想起当初在长安市上驰马逐鹰、仗剑沽酒的日子,心中也生了几分豪气,不由得朗声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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