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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还根本想不到，未待她把进宫计划想完美，意料之外的噩耗已埋伏在前方，等着她深入，然后狠狠砸向她，砸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锦颜番外（四）

三人一路平安地抵达了长安。小锦颜作为“柳颜”的身份入了青府陪同小青若学习。以往因在后宫生活，并不懂朝纲之事，是故小锦颜并不知青家家主青宇是当朝武臣之首，只作寻常富贵人家看待。近来北边战事吃紧，青宇被调派到北地一段时日，故两人并未相见。小锦颜也忙着苦思进宫方法，偶尔兀自入了神也不自知，都是小青若将她轻轻摇得回过神来。每及此，锦颜便会歉意地同小青若笑笑。

在青府的生活甚是安宁。小青若有两个先生，一般都在午后时分过来，分别授她诗书与琴画。前者是个长满胡子的老先生，后者是三十出头的年轻先生。老先生并不甚欢喜小青若，因她常常给不出满意的答案。反而是小锦颜，刚见面时老先生就有意考她一考，结果自不必说，看小锦颜的眼神都满意起来。年轻先生倒还好一些，教起琴画来面目和善。因此小青若总是更喜欢学琴画。

如此又是两月。天气转凉，已入深秋一段时日，眼看便要转寒入冬了。

这日，老先生照例过了来。课间时分，小锦颜想暗暗打听下宫里的消息，便蹭到老先生身边，道：“先生，颜儿近来研读史书，甚是感兴趣。无奈见识浅薄，不解当今世事，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老先生一听小锦颜竟然已经开始读史，一时欢欣，抚了灰白的胡须笑着讲解起来。

“皇帝都有很多妃嫔吗？那当今的皇上呢？”小锦颜假装疑问地道。

“自然。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天子尤是，可谓后宫三千。当今皇上隆恩厚重，二十四岁即位至今，已立侯氏皇后一位，贵妃四位，分别为华妃、丽妃、德妃、淑妃。如今余三位，华妃一位空缺。而之下更是佳丽无数，后宫充盈。”老先生细细讲道。

小锦颜闻言自然一愣，心突然往下落了落，急忙问道：“为何华妃一位空缺？”

老先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细致，然还是解释道：“那华妃据说几月前因巫蛊之事被入狱，第二日便自缢狱中了。颜儿需知，伴君如伴虎，宫内斗争之烈非是你我所能料想。”说罢叹息了一声。

另一边，锦颜只觉五雷轰顶，后面的话早已变成了细微的嗡嗡声听不分明，脑中只反复响着华妃自缢这个消息，回不过神来。眼前仿佛被砸得起了星，灰暗一片，心脏突突的跳动声大如鼓锤，在身体里回荡着。

老先生一转头瞧见小锦颜的脸色难看，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身子，正想说话，怎料小锦颜已在轻轻一拍下身子趔趄，忽的软倒在地，便这么晕了过去。

锦颜作了噩梦。

梦里仍是那间小黑屋，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一丝光亮。身下坚硬的地板也透出寒气来，仿佛要侵到那小小的身体里去，冻得小锦颜蜷缩在墙角，努力抱住自己获取微薄的暖意。忽的，黑暗里响起了滴答滴答的声音。细微，却清晰。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感觉几乎就在眼前一般。小锦颜尝试着伸出手往前探了探，便感到手掌上落了几滴湿润。她不知是什么，便好奇地将手缩回来瞧。及眼下，方才看清那颜色艳如火，刺破了暗沉的黑暗出现在眼前，竟是一小滩鲜血！小锦颜吓得连忙甩手，那黏稠却沾在手心挥洒不去。一抬眼，眼前不知怎得竟能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身着白衣出现在半空中。小锦颜心里害怕，却控制不住地仔细瞧着那轮廓，渐渐轮廓便清晰起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瞪着眼睛满脸淌血的母妃！那一袭白衣不知为何也染上了鲜血，此刻正沿着衣角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血。小锦颜吓得紧紧贴在了墙壁上，那身影却还是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血红狰狞的脸仿佛要贴到她面上来一般！

猛地，小锦颜突然睁开了眼。

眼前映入一张圆嘟嘟的小脸，此刻正揪着眉毛眼睛担心地看着她。见她睁了眼，倏地俯下身抱住了她，小手紧紧圈住她的脖子。

“吓坏若儿了——”

锦颜的脸色苍白着，看了看另一边一脸担心的林芸，吃力地咧了咧嘴，伸手轻轻拍了拍趴在身上的小青若，便又疲累得闭上了眼。

林芸看出锦颜状况不对，只是眼下也不好多问，嘱咐了小青若呆在房里陪着小姐姐，便领着大夫出了门去，边走边询问其状况。大夫只说小姐受了刺激一时休克，并无大碍。注意些便好了。

自那日起，锦颜闭门不出，有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连笑容都是恹恹的，很少开口说话，整个人很快地瘦了下去。

沈芸去看望过几次，但也束手无策，能做只得吩咐厨房时常弄点补品过来。

倒是小青若，跑得最是勤快，夜晚都赖在锦颜房里。这是林芸暗暗指示的，如今只能依靠小孩子的亲近去化解小锦颜的消沉了。小青若不善撒娇，所幸对此锦颜倒并未如何拒绝。偶尔锦颜从梦中醒来也会劝小青若，因自己每每做恶梦总会弄醒她，为此很是不好意思。小青若只是露出白白的牙齿朝锦颜笑着摇头，然后故作成熟地圈住锦颜的身子，拍拍她的背，带着困意奶声奶气地道：“小姐姐不要怕，若儿陪着小姐姐。”然后拍着拍着就又渐渐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睡了过去。每及次，锦颜看着那小小的睡颜总会觉得，那绝望的黑暗不至于完全淹没了自己，身边熟悉的体温还在试图温暖自己。

终于，渐渐入了深冬，离过年倒也近了，青府开始有了喜庆的气氛。

这日，小青若照例与锦颜一同缩在被窝里，享受着被窝的暖意。小青若畏寒，整个人都蜷在锦颜怀里，右手则轻轻攥着锦颜腰上的衣角，睡相安静。及锦颜醒来，睁眼便是小青若的睡颜。两岁的孩童身体还有些圆滚滚的，却柔软得很，加上又雪白雪白的，仿佛一团巨大的棉花糖窝在锦颜怀里。锦颜眼底的神色柔和起来，微微加重了拥着小青若的气力，把自己的头埋进了她的肩上，感受那团柔软更深地依偎进自己的怀里，身体暖洋洋的，鼻端的奶香也重了些许，煞是好闻。

冬日寒风呼啸，却吹不进这温暖的被窝。

小锦颜眨了眨眼，一滴泪忽的落了下来，落进小青若肩胛上微微敞开的亵衣里，缓缓融在了那一抹雪白上。

小锦颜忽然想到，似乎近来噩梦都不常做了。

另一边，小青若感觉肩膀痒痒的，呢喃一声，便也幽幽醒转过来，双眼仍带着浅薄的困意，只好用双手去揉。

冬日清晨的日光格外清澈，从窗边透进来，点亮了屋里原本的暗沉。小青若睁眼，看见小姐姐正注视着自己。因为逆着光，小姐姐的脸有些隐在暗影处，那双漂亮的琥珀却在暗处发出灼目的光亮来，望进去，仿佛就沉溺在了那一泊金色荡漾的湖水中。此刻那湖水上有隐隐的白色雾气弥漫。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点缀在湖泊之上，仿佛蝴蝶栖息。

小青若看得一时怔了怔，不自觉得慢慢伸出右手，轻轻触了触那动人的湖泊。

睫毛眨下来，拂过小青若的手指，如同一阵清风，微凉舒适。

小青若小小的手忍不住贴在那温暖的脸上，望进那眼里深深，竟一时拔不出。只有唇边兀自泄露出喃喃话语：“小姐姐真好看……”

锦颜的眉眼都带了笑意，并不阻止，反而把脸更凑近了些许，道：“若儿喜欢？”

带着清凉的馥郁香气混杂着微热的呼吸同时拂过青若的脸。青若忽然觉得指尖麻了麻，心底的欢喜突然便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满满的浸透整个身体，重重点了点头，却仿佛这般还不够自己所要表达的，想了想，小身子往前微许，粉嫩的嘴唇轻轻触到锦颜的眼。

锦颜顺从地微微阖了阖眼。

待退回来时，小青若的耳垂已染上一抹霞色。脸上却是难以抑制的欢喜神色。仿若一朵清晨沾着露水的花苞，颤颤地抖出一室霞光，落了满地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