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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着起身换衣服,这下可好了,全世界都看过我的裸体,都坦诚相对了还怕她们不成?说也奇怪,想通这点后我从此不再她们面前脸红,反而将贫嘴好色的本性展露无遗。

15、白先生 ...

生活在欧洲,确切地说是在意大利,人们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悠闲美丽的国家给宠坏,几乎每个人身上都透着淡淡的慵懒,一般上工作只是糊口工具,大家所重视的是如何让自己快乐,生活质量的价值绝对高于工作上的成就。或许是让此追求快乐的氛围所感染,生活在亚平宁半岛上的人个个都是dreamer,勇于筑梦、寻梦、追梦。他们重视生活,也更加感激生命所给予的一切,这一切可以是天边飘浮着柔软如棉花糖的白云,绵绵细雨后混和泥土味的树木气息,又或者是阴天后重现的和熙阳光,他们倾心虔诚地礼赞大地的奥妙,热爱土地、拥护生命,敏感地体会感悟季节所带来的心态景物变化,然后继续秉着无限热诚编筑自己所向往的人生。

当然,每个国家都有其黑暗面,即使在意大利,这种平淡富足的生活步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尤其是在大城市如罗马、米兰和拿波里等。很庆幸当初在教授的热情推荐下,我舍弃了罗马和佛罗伦萨的著名文物修复课程,而是到一座静谧的山城拜师学艺,继而收获了人生中最灿烂凄美的一章,我相信生命是由一个接一个的惊喜、巧合、选择交织而成的,而这有人称之为缘分,有些人认为是命运,是福是祸,就看你怎么理解。

短短的二十几载人生,或许在别人眼中我是得到拥有了不少的那个人,但他们不知道我也失去了很多,每次打击都异常沉重,而且一次比一次沉,只是倔强好胜的我宁愿憋着难受也不肯说出来而已。不知道是否睿智的老人都有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还是我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哀愁感伤的气息,无论如何,在我的雕像修复学的老师面前,我已经习惯遭洞穿心事,然后让他循循善诱的引导。

我称呼他为白先生,因为他的姓氏是”Bianci” ,在意大利语的意思就是「白色」,再加上他那头花白浓密的短发与落腮胡,人如其名,果然很和衬呀!初次拜访他的办公室时,在他自我介绍的时候为此我不禁勾了勾嘴角,当然这没逃过他锐利的目光,只是当时没追问下去,反倒是我第一次到他家吃晚饭很快就向白夫人招了。此后,可能出于我们取洋名的同样心理,他们就饶有兴味地让我用中文称呼他们白先生、白夫人,这使得不少人以为我的老师是华人。

白先生办公室的案头上摆着一小尊如公仔般大的戴维雕像,我与他喝着咖啡含蓄客套的时候,在不经意的一瞥中发现这个戴维的头发有别于一般,确切说是米开朗基罗的原型,就是这尊小雕像的头发并不是卷曲蓬松的,而是在卷曲中带点尖尖角,有点庞客风,但不明显,不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白先生注意到了我凝神观察的对象,也不再搭话,就静静地让我「观赏」完毕,良久抬头看向他时发现了他深邃的目光正饱含赞许的看着我,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除了头发,还发现什么了吗?」白先生含笑问道。

我摇摇头,说:「不过还没从其他角度看。」

白先生笑开了,说;「真是个人才!」然后补充道:「我喜欢你的专注与仔细,以及对原型的了解,功底很不错,怪不得你的老师不依不饶地要让我收你为徒。」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还是说了声谢谢,但心想从不同角度观察雕像是雕像学的入门吧!

「但是你有个致命的弱点。」白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静待下文,但这时他捧起咖啡轻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继而优雅地将十指交迭于身前,只是望着我。

我心想,老先生您倒是说句话呀!

空气中只剩下沉默,两人互相打量与思忖,却一点都不剑拔弩张,更多的是试探。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开始阅读,完全是打算把我晾一边的姿态。下逐客令了?我自认知趣地起身告辞,老先生点点头,快到门口时他在我身后轻轻问道:「问出口就那么难么?」

「什么?」我回头皱眉问道,听清楚了,只是想确认。

「你不喜欢问问题,或许你认为询问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我不语。

「还是你习惯了孑然奋战」

不靠别人,心里就不会出现折磨人的期待,再来就不会出现让人心碎的失望与煎熬的痛苦。

这位老师太厉害,才第一次见面就能看穿这么多,不去当心理医生太浪费人才了!对于这类人,我通常两种策略取其一,第一就是躲得越远越好,第二种是臣服,第二种情况绝少出现,白先生就是一个,因为他的锋芒非常内敛,自然予人值得安心信任的感觉。我抬头,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头发会带点尖尖的?」

白先生温暖地笑了下,说:「这个嘛,你明晚有空到我家做客吗?这样才能见到始作俑者。」

16、Margherita ...

隔天傍晚,我依据白老师画的路线图开车到他家,但迟到了半小时。不是我要说,那个路程哦!哪是艰辛两个字能概括的。一般来说,意大利人的驾驶泊车技术在世上是一等一的,例如在高速公路上最慢的Fiat普遍都会开到170/公里,这就会对来自其他国家的行车者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而撇开这个不谈,我在美国考到驾照后,一直都是驾自动排档的SUV ,当时并不热衷环保,况且常去公路旅行,SUV自然最合适,但欧洲的车款一般走小型轻便路线,为的就是应对像佩鲁贾这类古老山城蜿蜒崎岖的车道。

最最要命的就是这些古老山城的路一般靠近市区时都是单行道,不熟悉路线的话,就会像我这般误闯禁区而差点酿成意外,惊吓过度而手心冒汗且粘腻不适,又因高度紧张而没法再度启动手档车子,对面的车不耐烦地再度鸣起响彻云霄的喇叭,额上的汗水这会儿也包含了羞惭的成分。我如坐针毡地在车里告诉自己「深呼吸 、深呼吸」,然后默念发动车子的程序,终于成功发动车子,迅速退出他人的车道,但还是免不了遭他人白眼。

费了好大功夫我才把车子驶离市区的范围,直奔佩鲁贾的郊区,一路上还有漂亮的山区风景可欣赏。驶入一个郊外的住宅区,拐了个弯远远就看见一栋白色的双层房子,虽还没见到门牌号,但我心里很笃定那就是白老师的家,因为白老师姓白呀!呵呵~不全然是,怎么说呢?应该是人给予他人的一种感觉吧!就像有些人适合大家闺秀的打扮,而有些人天生就是风情妩媚的料子,每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就米开朗基罗的话说,没有一块大理石是一模一样的,想造就一尊流传千古的塑像,你就必须找到隐藏在这块大石中的灵魂,而白老师已找到他的。他的灵魂是优雅而含蓄的,透着白云的颜色但却予人一种实在感,令人安心、放松,他的屋子也蕴含散发与他同样的气场。

我下了车,凝眸望向屋后缓缓西落的夕阳,天边被上了橘红的彩霞衣,白色的屋子前种了橙树与苹果树,屋旁则是开满了粉色白色雏菊的美丽花圃。古罗马贵族爱用玫瑰花,无论是餐桌摆设还是入画,甚至是求爱,粉墨登场的往往都是它,这让很多人将之误认为意大利的国花,其实意大利真正的国花是花语为愉快幸福、纯洁天真,又名春菊的雏菊(「margherita」),但现在多数文学爱好者已很难再将「margherita」(《茶花女》的玛格丽特)与这些原有的花语联系起来,个人觉得真的很惋惜,不禁叹了口气。

忽而身旁有人清了清嗓子,我抬头看见一名气质温柔典雅的六旬夫人,才发现自己刚才太入神的欣赏花儿,已忘了自己是来别人家做客的。

「在如此美丽灿烂的春天,你为何叹气?」她问。

「为雏菊被人们错爱而惋惜,margherita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我老实地说。

妇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她知道我口中的「玛格丽特」是哪一位,然后说:「或许,即便身陷在那场令人痛苦煎熬的爱情中,其实Margherita因纯洁的爱情也幸福过?」

我笑了笑,也许自古以来爱情就是这样吧?让人痛苦但幸福着?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Joni。」我伸出右手,她碰了碰说:「你好,我是Margherita。」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古怪,她无法抑制地笑开了怀,挽起我的手臂牵着我往屋后走去,只见白先生正挽起袖子悠闲地替后院的西红柿树除草,看见我们,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白夫人伸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银白长发,看着接下来准备摘采樱桃蕃茄的白先生说:「确实是个很特别的人。」再转过头问我:「你单身吗?」我明显愣了一下,才说:「是的,目前是的。」她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看向我,老实说,我感到有点不自在。白先生在旁却呵呵地笑起来,说:「我的太太是名作家,她喜欢探究别人,无论是气质、过去还是思路。」哦!文学上的狗仔队?

他俩看着我含有一丝不纯正的恍然神色又相互递了一个眼神,无声地交流着。我一直觉得这对夫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全因他们的无声眼神交流,或者说是交流着夫妻俩皆具有的过人洞察力,同时两人也是一起被浪费掉的心理医师人才。到后来,我发现他们不去当谈判专家也很可惜,实在是太会套别人的话了,受害者还是心甘情愿的,晕。

「我只是单纯地好奇他人的故事,自愿分享的那种。」白夫人浅浅笑着,我发现她有一双清澈纯真的青色眼瞳,非常吸引人。待白先生剪下足够分量的西红柿,我随即跟着他们进入宽敞明亮,飘散着阵阵西红柿酱香味的厨房,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嗯很香,尤其是罗勒的味道。

「你喜欢下厨吗?」白夫人在清洗西红柿的同时抬头看了我一眼。

「很喜欢,但我不会煮中餐,只会意大利菜。」心想这话好像有点班门弄斧,蹩脚地补充道:「美式意大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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