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这一问,倒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黄濑自是不愿将身患重症的事在这个时候广而告之,只好草草收起自己感怀生死未卜之时居然连个可以牵挂的血亲都没有的哀恸,说,“我听他这话说得丧气,听不下去。”
这也是他的实话,连他这得了尿毒症的人都时时想着治而非想着死,绿间委实应该乐观一些。
旁人听了黄濑这话,莫不都化作一声叹息。青峰却觉得不对,黄濑一连几天都是从头到脚都不对劲。然而到底绿间上手术台是个大事,等这事过了,青峰筹划着一定要找黄濑问个明白。
“小绿间,”黄濑抹干净眼泪,声音变得比平时还要清晰,“咱们朋友一场,你跟我说句实话交个底,此时此刻……你想和哥吗?”
绿间低着头没说话,似乎是追忆,似乎在思念。五月眨着一双大眼睛不断地给黄濑使眼色,嘴上也做口型说,别说了,他伤心。
黄濑却似乎有些冥顽不灵,越说越直白,“不说就是默认了。你一直是这样,能忍则忍,不能忍就咬碎了牙再忍。可是殚精竭虑、隐忍半生换来的是什么?是一步错、步步错,失去了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和相爱的人越走越远......”
青峰拉住他的手,无奈地叹道,“好了黄濑,别说了。”
黄濑的情绪却越发激动,甩开他的手站起身,“为什么不说?!难道看着他一直蹉跎着年华错下去吗?不是这样的关头,我跟他说这些他能听进去吗?”对青峰吼完又转向绿间,“小绿间,你明天手术是吗?那么后天,后天就能清醒了吧,后天你就去找和哥。高尾太太是令人惋惜,可是你们故意制造一个新的错误去弥补旧的错误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明天手术出了纰漏,你就这么死了,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够了!”青峰听他说得已经不成样子,也站了起来要押着他坐下。
“峰仔,让黄仔说下去吧。”竟是一向寡言的紫原缓缓抬起了头。“人有的时候的确是要到了生死关头才能诚实起来呢,勇敢地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错,正视自己心中的感情。我的腰伤了下半身不能动的时候,最悔恨的事情就是在双腿健全时没有好好地背着赤仔在冲绳的海边奔跑过。管它那些有的没的呢,我爱他,他在我身边,那就是最好的日子。”
黄濑苦笑着投去赞同的目光,他浅浅地抿了一口乌龙茶,默默地承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种种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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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故意制造一个新的错误去弥补旧的错误又有什么意义呢?”直到躺在手术台上,绿间还在回味着黄濑这句话。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口才愈发好了,昨晚那几句话竟然说得东大高材生哑口无言。
如果他上了手术台之后就再不能醒来,那么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呢?绿间回忆着他进手术室之前高尾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内心渐渐有了答案——大概就是……再不让那人露出那般痛彻心扉的表情吧。麻醉剂渐渐有了效果,他的思绪又渐渐模糊了。
恍惚中竟然又回到了高中毕业在即的某一天黄昏,高尾执着绿间的双手在体育馆的楼顶上哭得泣不成声,全然没有队长的风度,只差没拿绿间手上的绷带来揩自己鼻涕。让多少高校的篮球名将闻风丧胆的鹰之眼肿得像两颗枇杷,口里还不断地念叨着,“小真,我不去北海道,别让我去北海道。我不离开你,我一步也离不开你。随便报考什么学校,只要是在东京就好,你别赶我走……”
他当年怎么说的来着,实在记不得了,只记得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高尾哭到跪坐在地上。
绿间摇了摇头,回握住高尾的双手,“不要走,谁允许你走了?我今天的三次任性还没用完呢,留在东京,留在我身边……”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高尾听到这些话的表情,场景便转换到了高尾和黑子、木吉等举行集体婚礼时。他冰冷的手中,正紧紧握着高尾太太的结婚戒指。
戒指找到了,满座宾客都松了一口气,婚礼司仪也说着满口不知所云的吉祥话。他缓缓站起身,听着高尾热切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你站在那儿,别动。我有话要说……”
绿间没有出言打断,只静静地站着听他说话,记忆里这是他最想听到却终究一辈子都没能听到的一段话。
高尾和成深吸了一口气,把话筒的声音调到最大,颤抖着把毕生的感情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声音里,“绿间真太郎,让我们都停止这顶着让人生步入正轨之名的无尽自虐吧。我爱你,无法掩饰,也不愿再忍耐。如果这份爱被世人当做是离经叛道,我也愿意被当做异类不容于世;只要你说好,别说只是遭人非议、受人白眼,就是要下油锅、浸猪笼我也甘之如饴。我高尾和成这辈子没干成过什么大事,也就喜欢篮球和喜欢你最让我觉得骄傲,骄傲到无所畏惧,哪怕是死亡。所以也请在座的每一位亲友做个见证,真梨子是个好女孩,我不能娶她,我爱的……从头到尾都只有绿间真太郎一个人。”
绿间没有急着说话,望着不远处的一扇窗子,用力地将手中的戒指抛了出去。微笑着转过头,却不是对着高尾,“真梨子,你都听到了,高尾和成并非你的良人。跟了他,只会委屈了你。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的高中物理老师,他一直……深爱着你。”
在真梨子不知是感动还是震惊的泪花中,绿间又来到了真梨子去世的那一天。他拉着高尾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狂奔,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快一秒、再快一秒,好早一些见到弥留之际的真梨子。
终于,在两人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时,赶上了真梨子的临终嘱托。白鸟夫人一汪眼泪蓄在双目之中哀哀戚戚却故作坚强,白鸟先生双手颤抖着不断摩挲着女儿的手背。躺在床上的真梨子已是面色如雪,汗水沿着她凌乱的发丝一滴滴渗进枕头里,一双点漆的星眸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看着绿间和高尾,虚弱地笑了,“和成君……请一定让我们的孩子……过得幸福、快乐……”猛喘了几口,又说,“是绿间君的话,一定,一定……能做到的吧。”
“真梨子夫人……”绿间满腔的歉意不知从何说起,此刻,他只恨自己不能代替真梨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真梨子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说下去,而后便嘴角噙着温柔的弧度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白鸟夫人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两鬓斑白的妇人哭着扑倒在女儿的怀里。白鸟先生和高尾,一个捂着心口泣不成声,一个跪倒在亡妻床边无声饮泣。
众人的哭声渐渐远了,绿间缓缓睁开眼睛,却见高尾囚首垢面地看着他发怔。
“小薰怎么样了?”绿间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
高尾咧开嘴,似是喜极而泣,“没有排异反应,早上已经醒过一回,刚才又睡了。倒是你,怎么睡到现在才醒?”
绿间哼了一声,算是个笑,“我这一觉没有白睡,看清了一些二十多年都没看清的事情。”
高尾听他这样说,似乎想对他剖白些什么,因为担心他才刚转醒,便又将那些酝酿了许久的话咽下,“你这几天多休息,先把身体养好,我有话对你说。”
绿间自然也有话对高尾说,不过他此时精神确实不济,只等着身体恢复了再把这几天想明白的事情一点一点告诉那人。与高尾相识数年,相爱数年,他一直推托、一直逃避,两人的感情一直全凭高尾一人维系。他也想体贴高尾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68帝光青黄日快乐!
不过文章好像写的一直是板车的事,要只看青黄的情节,那还真是快乐不起来......
嘛嘛,还是那句话,不要砍人,把我砍死了谁来HE呢?
爱你们,看文愉快~!
☆、白云苍狗幻,初心梦里远(7)
Chapter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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