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方周二位大人在翰林院挑灯夜读了整整一晚。第二日谁都没有回家,接着做起白天的工作。
偌大翰林院里依旧时不时地找不到方子璞。据人说,那是到乾清宫去了。以往老相爷还在的时候,皇帝就隔三差五的找由头宣他进宫。更别说现在朝中佞臣党羽已除,方子璞就更是成了圣驾面前独一无二的宠臣。
“饶是这样,也没见升他的官。”周锦岚问同僚。
“你不懂,”那位同僚摇头晃脑道,“这就好比皇帝跟前儿的都察院。权力虽大,官职却低得离谱。方子璞现在随侍圣驾,炙手可热,自然是不能给予其他厚待。不然,那还不成了当年的周——”话说到这里,连忙捂了自个儿的嘴。
周锦岚尴尬地笑笑,回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傍晚快要散衙的时候,方子璞回了。
“周大人,你留一下。”说完这句话,方子璞走回了自己书房。
身旁正收拾几案的同僚咂咂嘴:“看来你们这梁子结得不浅啊…自求多福吧。”说罢,拍了拍周锦岚的肩,打道回府。
周锦岚微微叹气。
今日的任务还是审查书册,不同的是,堆在桌上的书籍似乎又增多了。
一连好几日,每天散衙的时候,周锦岚就会被方子璞留下做工。初春时节的夜晚乍暖还寒,二人就守着屋里唯一的一盆炉火取暖。偶尔周锦岚看累了,抬起头来伸伸手脚,就看见暗暗的光晕照着小书生的眉眼,除了身上青色的官服,竟与半年前那日雨檐下的别无二致。周锦岚害怕自己陷进去,慌忙中,打翻了手边的砚台。
小书生偏头看见,随手拿了宣纸去沾擦,道:“还是那么马虎。”
周锦岚就尴尬地笑:“本性难移嘛…”
“本性难移,那心呢?”方子璞没看他,依旧擦着桌子。
“心…心只有受伤的余地,却从不会转移。”周锦岚道,“任何感情皆如此。”
“是啊,”方子璞停下手中的动作,“心只有受伤的余地…但却不知一颗心,共能承受多少伤?”
周锦岚心间烦闷,他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匆忙又拿了一本书,翻开第一页看起来:
“爱多深便能受多深吧。”
方子璞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跟你父亲真像…”
“我们兄弟三个,我是最像他的。”第一页没看完,周锦岚又翻过一页。
“我不是指的相貌,是心性儿…”方子璞淡淡地道,“他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他说,爱多深便能付出多深。如果我不能付出许多,只能说明那人在我心里还不够重。”
“父亲说的对。”
“但是我觉得,付出不应是盲目的,要看你付出的东西,都用来做了些什么。”
周锦岚蓦地停下了扫视书本的目光。
“爱一个人不是牺牲自己去纵容,而是救赎。”方子璞将手伸了过来,轻轻附在周锦岚的手背上,“所以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胸中似有一团火在烧,眼眶中又有亮晶晶的东西开始打转。周锦岚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半年来,二人僵持着在原地打转,受过伤,也被对方伤过。究其原因,无外乎是彼此求一句真心的“喜欢”。小书生执拗,许是还解不开愧疚的心结,许是还碍着自己在牢里所给予他的伤痛,始终不愿再坦白。但周锦岚不是木头,他能感觉到小书生言行举止间的示好。起先的他是不信,而现在,现在…
周锦岚将手慢慢抽出来,握成拳:“太晚了。”
方子璞呆在了原地,再开口时,已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知道,太晚了…你也不会再信我了…”
周锦岚不去看他,他害怕看到小书生含着泪水的双目。
小书生的眼泪总会让他想起在大牢里的那一日。那一日,方子璞一边摇着头、淌着泪,一边拼命地想要辩解,然而所有的这些换来的却只是自己决绝离去的背影。
其实周锦岚此时多么想说他信啊!多么想说他也“喜欢”啊!
只是皇命难违。他宁愿小书生认为自己未曾原谅他,宁愿他二人的关系还停留在那把鹅黄色的雨伞上。他也不想,不想小书生就此成为第二个宋贤生。
也许只有这样,方子璞就能忘了他,做回深受圣恩的国之栋梁,一心一意地,完成他报效国家的梦想。
接下来的好几天,周锦岚和方子璞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忙碌在翰林院里。偶尔回一趟府,也是急匆匆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周锦岚不明白方子璞为何要拉着自己一夜又一夜的看那些毫无意义的书册,明明,是可以下放给检讨他们做的。
那日入衙门时,周锦岚在门口遇上了怒气冲冲的文大人。秉性率直的中年人甫一见周锦岚,开口便斥道:
“我说周大人你还真是日理万机!你和小女的婚事是圣上钦定的,你却将事情全部推给女方操办,未免于理不合吧?”
周锦岚连忙作揖:“文大人有礼。”
“我说,你是真看不起我文家?”
“不敢,只不过近日翰林院公务繁忙,这才耽误操办婚事。望大人体谅。”周锦岚将头埋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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