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阿尔瓦脖子上的手指像是钢铁铸成的刑具，窒息的痛苦蚕食着他的意识，但就在他开始怀疑安德鲁是真的决心掐死自己的时候，那双手终于松开了。
“离开爱丽娜，或者娶她。” 安德鲁脸色阴沉地盯着大口喘息着的阿尔瓦。“告诉我你的答案。”
“感谢您的仁慈，陛下。”阿尔瓦稳住自己有些虚软的身形，声音轻缓而嘶哑：“我愿娶公主为妻。”
他似乎刚刚被伤到了喉管，并且伤得不轻。
但此刻他的双唇绽放起一个微笑，那样子简直美得惊人
他自己一定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安德鲁这样想着，说：“现在，脱下衣服去书桌上趴好。”
安德鲁并不关心阿黛拉留下的惟一的女儿，他不在乎任何人。
阿尔瓦突然意识到，安德鲁期待的，唯有他人和自己的毁灭。
15
许多年后，阿尔瓦已经不记起他和爱丽娜的那场婚礼上，王公贵族们在觥筹交错间隐藏的是怎样的阴谋诡计，自己又是如何在从容余裕外表下的孤注一掷生死一搏。
他甚至记不清终于亲手杀死安德鲁时那让人迷醉的极致快意。
“爱丽娜，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阿尔瓦尽可能地放缓声音。
长久以来，伪装对阿尔瓦而言如同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自然，但当他想要表达一些真实的情感时，却像个真正的少年般生疏又不知所措。
“阿尔，够了……谎言已经够多了。”
阿尔瓦从来没有见过爱丽娜露出这样哀恸的眼神。
爱丽娜是阿黛拉公主被安德鲁的哥哥强迫而生下的孩子。
这是他，爱丽娜，还有安德鲁都知道的秘密。
那个懦弱的男人，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姑姑，而爱丽娜不该对他抱有什么深厚的情感。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诸神在上，在母亲要杀死我的时候，是父王保护了我啊……”水晶般的泪滴滑落自爱丽娜的莹白的脸颊滑下，滴落在阿尔瓦想要碰触她的指尖上，让他像被灼伤般蓦地缩回了手。
虽然从未对谁说过，他将她当做唯一的亲人而珍视着，而她确实是他打算共度一生的女人。
但她的悲伤着实刺伤了他。
“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她离开宫殿一步。”
“遵命。”身后的克莱德道。
阿尔瓦想，终有一天他会将连那灼伤自己的温度也忘掉，连同与爱丽娜在天上诸神见证下的关于爱与永远的誓言一起。
16
阿尔瓦对伊夏宫廷的烂摊子并没有兴趣，他要的是一支军队，他得到了。
伊夏的新王是安德鲁一个年仅十一岁的远方表侄，性情怯懦乖顺，比阿尔瓦十一岁的时候正常得多。
而爱丽娜在寝宫中自缢身亡的消息传来，是在阿尔瓦与几位大臣进行御前会议的时候。
听到了消息的阿尔瓦怔了片刻，胸口骤然疼痛了起来，然后意识到那只是一个为自己的仇人哭泣的女人，并不值得伤心。
17
“克莱德，你相信神吗？”阿尔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茫然，但也只有在一个人面前，他才能自然地露出这些可能成为致命弱点的情感来。
“不，我从未有过信仰。”克莱德垂首回答他。
“我听过一种说法，没有信仰的人没有忠诚可言。”阿尔瓦的嘴角牵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克莱德抬眼深深望进阿尔瓦冷冽的紫罗兰色双瞳，缓慢而坚定地回答他：“我能献给你的，只有一个从没有过信仰的人的全部忠诚。”
克莱德虽然比阿尔瓦还要小两岁，但大概因为近年来一直专注于剑术，已经迅速地长成了一个精壮英挺的男子，若是没有左眼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便是一个歌谣里咏唱的骑士范版。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度，他的眼睛里是献祭般偏执的虔诚。
阿尔瓦让自己尽量忽视由克莱德的回答中得到的、类似宽慰和安心的感觉，以不为所动地姿态回视着那只如荒野巨岩般的倔强而沉静灰眼睛，平静地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克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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