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3（2 / 2）

不用解释李兆廷为谁而死、不用担心冯素贞的身份再被拆穿、终于把李兆廷骨灰交到刘长赢手中，她明明可以喘口气了，为什么却还是觉得胸臆窒闷难抒？

好不容易稍微止住泪水平复心情，站在马车前，天香抓着车帘的手颤抖不已，却没有勇气将其掀起。

「啊！闻公子您回来了，不知您接下来要往哪儿走？」恭敬请示的声音伴随脚步声从天香身后传来。

「先到附近城镇找间客栈落脚，找到了今日就不用再赶路，好好休息一天。」背对着车夫，天香粗鲁地抹去脸上的水痕，吩咐完后便躲进车厢里。

第一次天香的语气罕见地带着上对下的傲慢，那隐约带着鼻音的声调也令人担心，但天香冷淡态度中夹杂的威严却让车夫不敢多问，待天香坐定后，急忙依言赶车入城寻找客栈歇宿。

※※※※※

从晚饭后到就寝前，红烛已燃去大半截，客房中不变的景象就是天香与冯素贞一起坐在床上发呆。

但是，冯素贞维持着这种对周遭事物视若无睹的出神状态已有十数日，与其说她陪着天香在发呆，还不如说是天香习惯性思考的时候顺手拉着冯素贞坐在床边的结果。

就算冯素贞醒着时天香也难和她说上几句话，但天香常在半夜里被冯素贞的低微梦呓所惊醒，听到冯素贞口中反反复覆念着李兆廷与刘倩的名字，脸上更带着痛苦不堪的表情。

每当冯素贞陷在梦魇之中时，被惊醒的天香会急忙唤起她，然而冯素贞醒来后，望着天香的竟也是如此眼神──谁也不认识、谁都不放在心上──没有情绪波动与光彩的眼神。

刚开始这种情形令天香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后来一次、两次、三次……当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叫醒冯素贞后就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天香只能无助地抱着她，直至疲倦袭来再度入眠为止。

既然冯素贞不愿开口，唯有听着那不曾断绝的呼吸脉搏才能让天香稍微安心，才能相信冯素贞还待在她身边未曾消失。

然而即使能让冯素贞短暂脱离了梦魇，她的心中却依然锁着浓重得化不开的忧郁，将所有情感禁锢在自我的世界里，拒绝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对于这一点天香仍是无能为力。

长此以往，即使天香再迟钝也能从前后种种迹象隐约察觉到，李兆廷临死前绝对跟冯素贞说过什么，内容还与刘倩脱不了关系，才会让冯素贞变得这么反常，否则，依冯素贞的性格不会这么抗拒面对现实，甚至抗拒到把自己的心灵封闭起来。

又是李兆廷惹出来的麻烦！一想到这里，天香再也按捺不下自己的情绪，她宁愿看冯素贞像个软弱姑娘哭得死去活来，也无法忍受冯素贞如今这种行尸走肉的样子！

天香转头看了一眼冯素贞，对方安静得几乎像是不存在，被瞬时涌起的焦躁无力感所包围，天香低喊着并且忍不住伸手使劲摇晃冯素贞肩膀。

「冯素贞、看着我！妳看着我呀！」

虽然冯素贞安静顺从地依言望来，可是那一双曾经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深邃黑眸中早已毫无生气。如今冯素贞仅如会呼吸的精致人偶般，整个人充满了呆滞与空洞。

……所以，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只怕冯素贞也都是无动于衷吧？天香挫败地想着，满腔怒火也被冯素贞冰凉虚无的眼神瞬间给浇熄。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妳忘掉乌鸦嘴？到底…还要等多久…妳的眼睛里…才会有我存在…？」神情沮丧地抱紧冯素贞，一股累积多时的强烈不甘心顿时涌上胸口，天香低哑的哽咽逐渐转为无法抑止的放声痛哭。

『冯素贞──到底要怎么样，妳才可以从兆廷心里走开？』

睫毛轻颤。

当日刘倩既悲且怒的质问又在冯素贞耳边清晰响起，那道不甘愿的模糊身影似乎与眼前的天香溶为一体。

感受着肩膀逐渐湿透的衣料，冯素贞的眸中闪过一瞬迷惘与挣扎。即使她依然没有开口回答天香，依然看起来面无表情，那道肉眼不可见的心灵障壁似乎已经悄悄出现了裂缝。

放任自己哭够了、待心情稍微冷静后，天香才松开拥着冯素贞的双手，也因而错过了冯素贞稍早眼中一闪而逝的惶然。

「我们、先睡觉吧！等到明天再来想我们往后的路要怎么走。」擦去泪痕为冯素贞理好床铺棉被，天香努力挤出微笑对冯素贞说道，然后起身熄了烛火。

黑暗中，冯素贞的嘴唇无声地开阖着，可惜怏怏不乐的天香无法注意到。冯素贞的口型只有两个字──公主。

重遇（15）

客栈外是人潮熙来攘往的大街，一对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女站在屋檐下，少年正拉起女子的手态度亲热地说着话。

引人侧目的不光是少年看来逾礼的举止，与其相伴的秀丽姑娘亦让许多男子倾慕心动、女子欣羡妒忌。

昔日天下第一美女只是悄然伫立于闹街，原本在她身旁流动的喧嚣浮尘彷佛也跟着变得清冷沉寂，令人对这身着素净白衣的女子生出虚幻不实的感受。

固然，人们总是易于从白衣的飘逸出尘联想起谪仙之姿，但若多看上几眼便会察觉，那张缺乏生气的平静面容与不带温暖的漆黑眼眸才是让人感觉女子美则美矣却不真实的主因。

当大多数人们惊艳专注于女子美貌的同时，自然容易忽略了女子身畔那名俊秀少年的存在，更加不会留意到当女子未曾对少年做出任何回应时，掩藏在少年笑脸下的椎心痛楚。

就在混杂了各式情绪的众多目光中，仍有一个人视线并非只停留在白衣女子身上，而是替少年发出了深深叹息。

他知道少年自称闻臭，无意间，他也得知女子闺名为冯素贞。

他并不清楚女子缘何变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更从未把拥有冯素贞这个名字的秀丽女子与昔日的天下第一美女连结起来，但他见过少年对待那位姑娘细心照料无微不至的种种举止，也听过少年数度说话说到声嘶力竭只为能唤起对方一丝响应。

他曾经大着胆子询问少年是否该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找大夫！她只是…只是现在还很生气很生气，才不愿意理我，所以、所以我等到她气消就没事了……』

当时少年如此回答，拒绝的口吻还带着些许孩子气的执拗，注视女子的忧伤瞳眸中却透出莫名坚定，他听后只有苦笑以对。

虽然少年的言行偶尔会有些奇怪之处，他想，但那名女子毫无疑问是少年的心上人，而且一定爱得很深，才能够这般不离不弃无怨无悔的守在她身边。连他这样的粗人都不禁被少年的痴情所感动，若是冯姑娘有朝一日醒过来，得知这段时日少年所为她做一切，就算再有天大的怒气也该消了吧？